《鲤鱼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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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鱼醉-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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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雁坐下来,幽幽地说:“我也听到他的哭声了,很响亮的哭声,可他也走了。留不住的,只能认了。”

莲恩这才惊觉,自己来错了地方。“雁,对不起,我,我一时难过,忘了你也曾失去过一个孩子。”

“没事,姐,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早看开了,而且,我也相信,我肚里的这个孩子,应该是个有福的孩子,她会顺利地活下来,快快乐乐地长大的。”归雁抚摸着微微突起的小腹,微笑着宽慰道。

“会的,一定会的。”莲恩跪到归雁身边,握着归雁的手,头轻轻地靠在归雁的小腹上,久久不愿离开。

“姐,你相信报应吗?”

“怎么了?”

“我信。在衡城度过的第一个春节,你还记得吗?”

莲恩当然记得,那年春节,是她度过的第一个没有许氏陪伴的春节,也是有生以来第一个最不快乐的春节。除夕那晚,周启轩和周佳龙开心地在院子里放烟花,媚娘和周佳凤在一边开心地叫好,那种景象是多么的美好,可是对于躲在暗影里偷看的莲恩来说又是多么的残忍。许氏在世的时候,周启轩每年只有春节那两天才会回到上沙岭,给莲恩买回来很多漂亮的烟花,然后微笑着坐在大堂里看莲恩和大牛、归雁在堂前嬉闹玩耍。那种被生生抛弃的痛莲恩永远铭记于心。

“那年春节,媚娘两个月大的孩子流产了,还在床上躺了半年。”

莲恩记得,初二的下午,周佳龙像只苍蝇一样在她们身边转悠,莲恩很不客气地告诉他,让他滚远点,归雁有生之年都可不能正眼瞧他,就是终生不嫁也不可能嫁给她,别像只狗一样地整天流着哈喇子摇着尾巴跟在她们身边转悠。这一幕刚好被媚娘看到,媚娘生气地跟莲恩争执起来,媚娘虽然牙尖嘴厉地却争不过莲恩,最后气急败坏地丢出一句:听说你妈知书达礼,想不到生出的女儿却是这么泼,然后把头扬得高高地,气鼓鼓地从莲恩身边走过。莲恩当时气愤得想,老扯着脖子瞪着天,小心哪天走路摔死你。立马,莲恩的想法就应验了,媚娘狠狠地摔了一跤,而且她的脚下刚好有三步台阶,她不但摔掉了孩子,还差点没了命。

“姐姐,当年老爷说是我们把她拌倒的。”

莲恩冷哼一声,“他当然会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幸好有奶奶在,要不然我们就真要在堂里跪上三天三夜了。”

“姐,他是错怪你了,可是没有错怪我。”

莲恩惊讶地抬起头,归雁却没有看她,脸上也很平静,眼睛里却有泪花。

“我那时候觉得她不配评说阿姨,也恨她的趾高气扬,所以在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伸出了脚。我其实只是想让她出丑,只是想让她摔个四脚朝天,我忘了我的旁边就是台阶,也不知道她肚子里有孩子,要不然我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归雁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可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一个人憋在心里该有多难受啊?”莲恩也流起眼泪来。

“我那时候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会生我的气。”

“周佳凤说得可真准确,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什么事情,只要我想,不等我开口,你就会按着我的意思帮我把事情做好。其实,那时候,我正想着她怎么不摔死。”莲恩重新把头靠回去。

“姐,你说我的第一个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是不是报应?”

“雁,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想才能对当年的事情释怀,那就是吧,可是一命抵一命,也够了。你不要再自责了,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能事先预料到的。也许她的那个孩子本来就福薄,只是命运捉弄,让你做了那个杀手而已。雁,你本就是一个善良的人,你该得到好报的。你看,三少爷不就是上天给你最大的福报吗?还有这个孩子,她也是。”

肚里的孩子在莲恩靠着的地方轻轻地踢了两脚,两人会心一笑。

福寿膏和孩子3

莲恩在第二天清早回到李家,去看望了一下惠芸。她只是在房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并没有走进去,也没有说话。惠芸的憔悴模样,比当年许氏临终前还要让人胆颤,莲恩不敢上前。

下午放学回来,莲恩还是去到惠芸床边,坐了一会儿。惠芸只是淡淡地笑一下,没有开口。莲恩也只是握着她的手,静静地坐着。莲恩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惠芸,但从惠芸望着房门口的眼神里,她知道此时最能安慰她的,只有李肃秋。

从惠芸房里出来,莲恩去到李肃秋的房里。李肃秋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沮丧,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到莲恩进来,像是枯塘里的鱼儿见到水一般伸手出来。可是莲恩却转过身,“惠芸姐,她很虚弱。”话一出口,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于是带着自责冲回了自己房里。

几日后,莲恩再去看惠芸的时候,惠芸眼睛里有了一些光彩,只是脸色依旧苍白。莲恩想,李肃秋应该是来过了。

从惠芸房里出来以后,莲恩在李肃秋房门外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进去。莲恩并不傻,李肃秋对她别样的情愫她不可能没有觉察。可是他是惠芸的丈夫,如今的她既不愿同别人共侍一夫也不允许自己去抢别人的丈夫。

端午一大早,莲恩就起来准备去唐瑞安的别院。归雁打算亲手包粽子,所以莲恩想早些过去帮忙。

刚出房门,小玲就急匆匆跑来,让莲恩过去看看惠芸。

莲恩进到惠芸房里的时候,屋子里一片凌乱,惠芸正蜷缩在地上不停地抖着,全身直冒冷汗。莲恩扑到惠芸身边,“惠芸姐,你怎么了?你还在月子里呢,怎么可以躺在地上?”

“你帮帮我,帮帮我,我要烟,我要烟。”惠芸冰凉的手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却抓不痛莲恩,声细如丝。

“小玲,怎么还愣着!”

小玲急忙从门口奔过来,同莲恩一起将惠芸扶上了床。

莲恩忧心地看着被子里不停发颤的惠芸,对小玲问道:“怎么会这样啊?”

小玲低着头,夹着哭声回答:“姨太太从进府以来一直在用福寿膏,本来团长一直是不过问这个的,自上次您不让团长用以后,团长就不让管家再往府里买回这种东西了。姨太太手里存的那些这两天也用完了,现在是犯瘾了,才这样的。”

看着床上骨瘦如柴,苍白如纸的惠芸,莲恩想起了在柳柯家看到的那张照片,突然全身发抖,“不能,她不能再用那个,那个东西是会死人的。”

小玲抽泣起来,“莲恩小姐,大夫说了,姨太太的身子骨是好不了了,已经是掐着时日过的人了。您那么善良,就想办法给她弄点来吧,让她舒心点过完这段时日。姨太太是个可怜人,您帮帮她,别让她走得太痛苦了。莲恩小姐,求求你了。”

莲恩犹豫了下,想起曾在去柳柯家的时候路过的那家烟馆,于是立刻奔出去。跑到烟馆外面,莲恩拼命地敲门,可是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应,又跑到巷子里去敲那扇后门,同样是没有人开门。莲恩一下慌了神,不知道该去哪里弄大烟,突然想起柳信拍过的那些照片,觉得柳信一定知道哪里弄得到,又向柳信家奔去。可是在柳信家门口敲了半天门也是没人应,隔壁的邻居出来告诉她,他们兄妹回老家过节了。

莲恩失落地走在大街上,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吴铭。“吴铭,你帮帮我,帮我去买些福寿膏,好不好?”莲恩一脸乞求地看着吴铭。

“你要那东西做什么?”吴铭似乎被吓到,瞪大了眼睛。

“我,我有用,你就别问了,你就帮帮我吧。”

“不行,莲恩,那东西是……”

“我知道,我知道那不是好东西,但是有人现在没有它是会死的,你帮我吧,求求你了。”莲恩打断吴铭的话,急得都要哭出来。

吴铭无奈地点点,帮她去买福寿膏。

莲恩带着福寿膏刚进六角门,就听到一声枪响。莲恩一震,马上向惠芸房里奔去。

惠芸房里,李肃秋正木然地面对着床的方向站着,握着手枪的右手无力地垂下来。莲恩扔了手里的东西奔向床边。惠芸双眼紧闭着,苍白的脸上定格着痛苦,额头上的枪眼还在细细地淌血,召示着她曾是个鲜活的生命。

莲恩愤怒地瞪着李肃秋,“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为何,你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好好善待,你不配做个男人,你就是个禽兽。”说完,莲恩嚎啕大哭。

李肃秋沉重地转身,捡起莲恩扔在地上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云淡风清地说:“残忍的不是我,是这东西。我不过是让她早些结束痛苦。”然后扔了手里的盒子,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何管家安排人进来装敛的时候,莲恩停止了哭泣,走出李家。本只是想随便走走,却没想到走到了李建武的家门口。看到李建武,莲恩的泪水再一次决堤。

李建武看到莲恩如此伤心,心里焦急,却还是耐心地给莲恩擦眼泪,等她哭完。哭够了,莲恩便把事情给李建武简单地说了一遍。

李建武听完后长长地舒口气,“莲恩,李肃秋说得没错,惠芸是被福寿膏害死的。你无法认同他的做法,只是每个人的性格和处事方法不同而已,却并不代表他绝情。如果我是惠芸,我也会情愿早点结束痛苦。”

“可是她说过,不管怎么样,她都想要好好活着。”

“可是她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她是有好好活着的愿望,但这个愿望不够强烈。莲恩,抽大烟不是她自愿的,可是她在明白大烟的害处或是已经脱离苦海的时候是可以凭借自己强烈的精神意愿去戒掉它的。抽大烟是很难戒但并不代表戒不掉。”

“可是惠芸姐死了,他都不伤心。”

“谁?李肃秋吗?流泪代表伤心,但伤心并不一定非得流泪。有时候泪往心里流的那个才是最伤心的。像他这样的人,见惯了生死,自然不会像你一般了。生离死别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莲恩,我们都需要把心放宽,要学会坚强。”李建武转身望着门外,眼神空洞而幽深。

看着李建武僵硬的后背,莲恩自问,一夜之间所有的亲人遇难,需要放多宽的心,才能容纳如此沉重的痛?

居心1

六月荷花盛开的时候,湘江沿江一带水灾泛滥,大批的难民纷纷涌进省城,每条街每条巷都能看到成群的难民。莲恩从难民身边经过的时候,看着那些可怜无助的眼神,特别是那些孤苦无依的孩子,一颗心紧紧地揪着,才发现,与他们相比,自己是多么幸运,自己的那些不幸和所谓的怨恨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政府象征性地开设了几个粥棚,每日定时定量地向难民施粥。也有部分富有良心的商人在自家大门外开设粥棚,定期或不定期地施粥。但对于日趋增多的难民来说,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有些学校以及社团也都加入到开设粥棚的行列里来。女子爱国社虽全是女将,但也不甘人后,又适逢假期,纷纷想办法向自家或是亲朋筹款,准备也开设一个粥棚。

林百合家虽然富有,家人却都是些唯利是图之人,都认为林百合是在小孩子胡闹,均不愿搭理她,所以她一狠心,将她母亲生前给她准备的嫁妆给当了一些,算是出了自己的一份力。柳柯家里虽也算是富农,可是柳信总是大手大脚,经常还要花柳柯那份生活费,而且还欠了不少债,柳柯也是拿不出什么来,但是老家刚好寄来了三个月的生活费,柳柯一拿到手就连柳信的那一份一起,上交到了团长手里。柳信知道后气得跳脚,跑到社里想要拿回去,却被社里的女将们批斗地只能抱头鼠蹿。

莲恩倒是好办得多,唐家是衡城首富,归雁又是莲恩的好姐妹,只要莲恩开口,唐瑞安于情于理都要拿出点来。

下午放学后,莲恩带着柳柯和林百合来到唐瑞安的别院。厅里,大夫正在给归雁把脉。

“三少爷,三少奶奶的胎象很好,八月底定能平安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

唐瑞安听了很开心,正要开口道谢却被归雁抢先问道:“大夫能看出我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呃,可能是位小姐。不过现在还小,不一定准确。”

归雁有些失落,唐瑞安却没所谓,仍旧很开心,“女孩也很好,就是希望多像我一点,听说女儿像父亲多,会比较有福气。”

“呵呵,三少奶奶一定会生出个有福气的女儿的,我们就提前恭喜三少爷了!”林百合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三少爷,我们女子爱国社最近在筹备开设一个粥棚,向难民们施粥,您要不要做些善事,为即将诞临的女儿多积些福?”莲恩觉得柳柯笑得很贼。

“要的,要的,家里没放太多盈钱,你们在这里玩,吃了晚饭再回去,我现在去店里给你们拿。”唐瑞安说完便满面春风地出了门。

三人在吃过晚饭回家的路上起了争执。林百合和柳柯从莲恩手里抢走了银票,认为从唐瑞安那里筹来的款不能算作是莲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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