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眼珠一转,半推着王铭,娇羞躲闪已经哄骗着灌了王铭一杯酒。
梁风不动声色的低头喝酒,目光在卫云和珠儿中间游移片刻,心中明白珠儿在用计支开卫云,越加多了几分思量:卫云和周子亚,必然非同寻常。
此刻,王铭被珠儿喂了三五杯酒,已有了几分醉意,拉着珠儿要解衣亲热。
珠儿眼中凌光一闪,推挡着又喂了王铭一杯酒。
“哐啷!”
忽然听到一声巨响,王铭身体轰然倒塌,重重栽倒在地板上,随即如死猪一般扒在地板上沉沉睡去,鼾声都不见有的没了动静。
卫云和梁风听到响声都吃一惊,闻声向王铭看去,随即各自皱了皱眉。
梁风微微叹息一声,向卫云抱拳告辞道:“来打扰卫云姑娘已有半日,给姑娘添了不少麻烦,眼看着王丞相就要下朝回府,在下便就此告辞,先带着王少爷回府了。”
卫云听言,微微一愣,竟松了一口气,向梁风福礼告辞。
梁风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弯身拖住王铭往自己身上一架,离开了卫云的卧房。
卫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轻松了不少。
回眼去看珠儿,只见她几番动唇想说话,试探一下却缩了回去。
卫云微微叹息了一声,轻声斥责道:“珠儿!你方才太鲁莽了!那阴阳壶的玄机岂能乱用的?!索性梁风没有看出来你给王铭下蒙汗药的事情,只以为王铭喝醉了,否则那阴阳壶的玄机被看穿了,以后真碰上麻烦的客官用什么来招架?再说那王铭什么样的性格你不知道?竟巴巴的去勾他?以后若让他缠上你,你怎么能招架得住?”
珠儿被一阵痛斥,心中委屈,鼻头一酸垂泪辩解:“若放到平日,珠儿知道姐姐是什么样的客官都能四两拨千斤的应付得掉,可方才周将军回来,姐姐你心里乱成一团,哪里能心思应付王铭那二世祖?何况那梁风何等眼力,恐怕早看出姐姐与周将军不一般。珠儿不替姐姐挡在前面,难道等着梁风来盘问姐姐和周将军的事情么?!”
卫云被珠儿一席话说中心事,听到周子亚的名字,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了上来。
珠儿见卫云掉泪,心中一慌,忙将卫云抱在怀中柔声劝道:“姐姐你别伤心……当年的事情……或许周将军并不知情……总归他回来了,珠儿替你找他当面问个明白!”
卫云惊慌推开珠儿,脱口而出:“不要!”
珠儿微微一愣,随即跟着有些心疼的轻声叫道:“小姐!”
卫云心中微微一动,想当年被情娘和周衍所骗,沦落到了凤凰台,十年来一直想着有朝一日当面跟他问个明白,可真正当珠儿说出去问他时,心底却没来由的恐慌……如果……当初让自己到凤凰台来,他真的知情……卫云身体一颤,不愿再想下去。
“卫云姑娘!”
一个声音打断了卫云的思绪,伴着“吱呀”推门声,一个龟奴进来禀告,“征西将军周子亚府上来了一位管家娘,说想见见姑娘。”
第12章 含恨忆旧事
卫云微微一愣,自他离开长临后,周家已有十年对自己不闻不问,情娘对当年骗自己的事情也没个解释;眼下他前脚才刚出凤凰台,情娘后脚就找来了?
珠儿眼中露出一丝心疼,看了看卫云,试探问道:“姐姐……你是不是不想去?”
卫云眸色一沉,扯了扯嘴角,抬头平静问道:“去,为什么不去?”
在凤凰台的主堂中,围着正中的云石高台依旧坐着些散客,最东南角的一个雅间被珠帘隔开,情娘正立在珠帘后,看着梁风和王铭离开凤凰台,周子亚紧随其后,不动声色的悄然跟上梁风和王铭,也出了凤凰台,神情冷清又比往日更胜了几分。
情娘半抓着珠帘躲在雅间中,青黛色的眉宇间笼罩上了一层忧愁:少爷回到长临城才不到一日,便找到了凤凰台,有些事情……真的是拦也拦不住的。
正想着,身后的楼梯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一双金丝绣软鞋带着一袭水绿色长裙翩然而来,卫云从二楼卧房的暗梯直接下到了一楼对应的雅间。
情娘看到卫云,眼中露出一丝惊诧:印象中情依仍旧是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不想已出落得如此清丽脱俗,十年不见,小丫头竟脱胎换骨到了自己都认不出的地步。
卫云看到情娘,也同样觉得有吃惊:十年不见,情娘的容颜不见老却,风华不但不减当年,甚至多了几分当家主母的尊贵气质——十年前周衍出事时,情娘为其奔波打点,此后周衍与情娘的感情便不一般;只是周子亚的娘亲过世早,周衍只有周子亚一个嫡亲骨肉,顾忌他的心思未曾续弦纳妾,情娘也始终没有去争名分上的事情。
十年前在周府时,情娘曾待卫云如生母;如今见面,二人却明显多了几分隔阂。
情娘向卫云福了福,上前柔声道:“云姑娘,多年不见了。”
卫云心中一凛,不卑不亢的向情娘曲膝福礼。
情娘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原本有许多话想对你说,先去府上吧。”
卫云点了点头道:“情管家有劳了!”
情娘眸中几点泪光一闪,向卫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卫云不紧不慢地还礼,随着情娘出了凤凰台。
门口仍旧停着那辆青白色的方顶马车。
情娘揭开车帘,先向卫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卫云还礼,上了马车。
情娘随后上了车,打下车帘,双双落座。
一切,恍如十年前情娘把卫云带出周府带到凤凰台的场景。
在车厢里沉寂了一会儿,情娘感慨道:“十年一晃,你都出落成这么漂亮的姑娘了!”
卫云顿了一下,低着头附和道:“嗯,十年了,时间的确有些长。”
情娘有些尴尬,沉吟了一会问道:“情依,你恨我么?”
卫云心中一动,手指也跟着轻轻颤抖了一下。
情依,多么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叫这个名字时,自己仍在苏家府邸的深深宅门中,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父亲苏正清那时在苏州当县令已有十几年,为官清廉正直,体恤下情,办事明断,深得民心,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会因谋逆罪而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母亲王素儿出身书香门第,温婉贤淑却红颜薄命,因为生自己而难产去世。
自己出生时正值暮春,听说父亲苏正清怅然抱自己在怀中,看着柳絮飘摇,想到自此与爱妻阴阳两隔,不禁触景伤情,潸然泪下,遂为自己取名“情依”,化自《诗经·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一句,以寄托对于爱妻的哀思。
自己原本还有一个哥哥,名叫苏子荣,在自己两岁时却忽然离家,跟着一个疯癫道长修习云游去了;父亲苏正清为此伤心不已,自此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对自己疼爱有加且悉心栽培,因为在哥哥苏子荣离开后,自己成了父亲唯一留下的骨肉。
在那个湿冷的冬日以前,自己的生活原本是很幸福的。
卫云晃了晃神,手指绞着衣带,心中千万种情绪一一涌动,最终都归于平静,垂眸应着情娘的问题:“当年的情景,你有苦衷,我能理解,你也不用自责。”
情娘愕然抬眼看着卫云,不曾想到情依说到当年的事情会如此平静;原本以为她见到自己时会怨恨会发怒,如今竟一句质问也没有,倒反弄得自己不知所措。
卫云微微低着头,心中原本一直想质问情娘的那个问题,在此刻真正见到她后却怎么也问不出来;当年为什么骗自己去凤凰台?谁让她骗自己去的凤凰台?许多问题憋了十年,早已在心底盘根错节的生长,稍一牵动便疼得厉害。若问出自己不愿意的答案,平白增添几分伤心,倒不如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知道算了。
情娘见卫云的表情,心中越加难受,随即眼眶一湿,拉住卫云的手,声音轻颤道:“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尽管与情娘说。在周府上,情娘还能说上几句话的。”
卫云微微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屈身谢道:“有劳情管家了!”
情娘一愣,随即也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摆手说客气。
接着两人各自退回到座位上,一路无话。
约一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
情娘说了一句“到了”,已经揭开车帘,自己当先跳下马车,随后也接卫云跳了下来。
卫云下了车,抬眼去看,已经到了周府门口。
跟着情娘推门进去,熟悉的“一”字宗堂展现眼前,门口的匾额上写着“忠孝仁慈”四个字,落笔的地方龙飞凤舞地写着“广龙于周兄不惑之年生辰赠”。
卫云的目光落在那匾额上,心中跟着一痛。
记得十年前周衍四十寿辰时正在牢中,朝野百官唯恐对周家避而不及,征南将军木广龙却赠了那那个“忠孝仁慈”的赠匾来,以示不离不弃患难与共之情。
周家感恩,将本该悬挂祖宗亲笔“祖训”的宗堂题字,挂上了木将军赠与的匾额。
去年,木将军的小千金木容清与周子亚订了亲,周木两家愈发亲上加亲了。
卫云心中一黯,不禁有些说不出清的情绪。
低下头去,跟着情娘,绕过宗堂,继续往周府深处走去。
宗堂之后,再现一片空地,当中一片兰花,有几株卫云昔日栽下的已经盛开。
兰花接着南北两阁:北方为尊,周衍的居室深沉繁饶;南方为卑,周子亚的居室朴素低调,雕饰不多,黑白色调,是十年前自己常在的地方。
卫云看到那阁,不禁触景生情,想到那年冬日的离别情景来。
那年冬,匈奴来犯中原,他临危受命,去了西北。
临行那日,自己拼命拉住他的衣袖,从南阁一直追出,送出长临城十里长亭。
他流泪抱住自己:“情依,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卫云身体一颤,思绪拉回,眼睛已经湿润。
情娘在南北两阁间忽然停止,转身对卫云柔声道:“情依,老爷在北阁等你。”
卫云眼睛微眯,抬眼看着那个深沉繁饶、神秘难测的北阁。
想当年周衍被御史大夫陈有良弹劾,父亲苏正清为报师恩,顶替了周衍谋反的罪名,落得苏家上下十余口满门抄斩;可周衍却让情娘把自己骗去了凤凰台。
周老丞相,事隔十年,我们终于要再见面了。
第13章 老相居陋室
到了“北阁”,一眼看去,与十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正中一张檀木雕花几案,旁有一对福禄仙的精雕木椅;正对着主位两把古朴的紫檀木椅……但临窗悬着的一副字画很新,卫云不曾见过。仔细一看,竟然是江南第一才子陆寅的墨宝。
画上面有两只麋鹿,一只卧着,一只站着。两只麋鹿神态各异,卧着的看似慵懒,眼角却暗藏杀机;站着的看似神武,眼神里却充满恐惧。
卫云正在思索画里的深意,忽然听到一个沉沉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卫云神游之际,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沉稳厚重的男子正站在面前。
他一袭墨蓝色的蜀锦长袍,显得身材笔直如松;一对眉目璀璨如星,血气方刚但不显急躁。举止高贵,器宇轩昂,卫云心中已经猜出了几分。
皇长子南宫惠,自被罢黜了储君以后,虽然偏居西南一隅,却一直沉稳低调,将不毛蜀地拓荒得小有成就,成了西南诸藩之主,也算有了些自己的根基。
卫云向他曲身福礼,不卑不亢地低头垂睑道:“卫云参见南惠王殿下。”
南宫惠一愣,惊诧问道:“你怎知我是南惠王?”
卫云莞尔一笑说:“周家素来访客不多,且王爷气质不俗,身份地位必然不同寻常。再加上王爷一身蜀锦,必来自蜀地;算起来,只有南惠王了。”
南宫惠目色一动,虽有几分诧异,却仍旧一脸严肃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卫云心中暗想,像他这样沉闷严肃的王孙子弟,倒极其少见;但想到他十年前遭遇,再想到他身陷西南不毛蜀地的十年苦寒,却也理解了几分。
南宫惠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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