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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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镇-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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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份,是苹果镇最忙碌的季节,苹果要大批采摘,酒厂也要忙于新水果的收购。

  苹果除品种等级外,同类品种又分为三个等级,一等果子个儿大,外形完好,色泽鲜艳;二等果子个略小,外形完好,色泽不均;三等果子大小不一,且有虫害、锈斑、外伤等。采摘时为了销售方便果农们就分类装筐了。把陆铭宣的酒厂刚办时,大多用的是三等果,因为三等果价格便宜。到了酒厂工人们要一只只检查,把那些伤疤、烂疤一一剜掉,再放到大水池里清洗干净,才能到送去打碎榨汁。后来酒厂规模扩大了,才逐渐用到一二等果。

  虽然果农按等级自动分类,但卖给酒厂时难免也有以次充好的,把坏果子夹在好果子中间,以逃避收购员的检查。如果收购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吃亏的就是酒厂了。还有一点就是,如收购员在秤上做手脚和果农或会计串通,也可以做人情或贪污公司的钱。以前就发生过果农贿赂收购员的事。所以,收购员和检查员的岗位非常重要,要选信得过的人。念念虽是酒厂的秘书,但每到收购苹果季节,总是担任检查员一职的,爸爸对她最信得过,检查员实际上就是监督员,对收购员和会计起着监督作用。

  自办了酒厂后,陆铭宣就把自家的十多亩果园都交给大叔管理了,付给他工资。加上自家的果园,大叔一共要管理近20亩果园,雇工等也都由大叔负责,很忙碌也很辛苦。

  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婶子受伤住院,可景担心大叔顾不上果园了,为这事有点犯愁,想找大叔商量,要不要另外找个人来负责苹果采摘。庆幸的婶子伤势不重,第二天就出院了。

  这天下午可景专门来果园看看采摘情况,没想到大叔正带着十几个外乡打工者在果园里忙碌着。果园里人头攒动,一片忙碌。一筐筐果篓被装满,一筐筐果篓被运出。

  陆铭锡说:“今年的苹果长势好呀,亩产估摸有一万多斤。”

  “万斤有什么用呀,辛辛苦苦的忙一年,都是为人家酒厂准备的,苹果才两块多钱一斤,可人家造酒,一瓶最多用一个苹果,却卖了十几块甚至几十块。”邻园爱发牢骚的三葫芦的妈说。

  陆铭锡反驳:“你懂什么呀,酒厂要厂房,要设备,要付工人工资,哪样不是成本,如果那么容易赚钱,大家都去搞酒厂了。”

  “因为是你弟弟,你才那么说的吧,如果是别人家的酒厂你话就变了。”三葫芦妈不依不挠。

  “人说兄弟分家各顾自家,铭锡呀,你对你弟弟是一片忠心呀,他家这片果园我看没有你照料鸟来垒窝都嫌枝细,没想到他还雇人撞残了你的老婆,是不是太没良心了?”三葫芦爸万能说。

  “那是我们自家的事,你就别操那分闲心了。”陆铭锡一副轻描淡写的口气。

  可景本想到果园去的,可听到园中的对话他转身走了,内心涌起对大叔的一份内疚和深深感动。

  他回到苹果镇后就经常琢磨,爸爸和大叔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爸爸做下了这么件事,他没听大叔抱怨过爸爸一句,对自己的态度也一如以往,从没丢过什么脸色。是大叔已被多年的苦难生活磨麻木了,就像鲁迅笔下那个润土一样,还是大叔认定错在自己的老婆?

  第二天中午,可景刚准备出去吃饭,手机短信铃声响了,他拿起一看,是成美发来的:“哥,妈说中午请你来我家吃饭,你有空吗?”可景很意外,成美谅解自己了吗?但他没容自己多想,马上回复了:“有空,我正愁到哪去吃饭呢。”成美肯定是谅解自己了,否则就不会发这样的短信,虽然是以她妈妈名义邀请的,也说明婶子并没生他的气。

  下班后,可景去超市买了一盒德芙巧克力,突然他看到货架上一个圆形的比手掌还大的棒棒糖,想起成美小时候最喜欢吃棒棒糖,就买了一个。

  到了大叔家,大婶在灶前忙活,堂屋的桌上已做好了几个菜。现在村里好多人家都盖上楼房了,看到大叔家还住这古董似的石房子,可景的心里有点不好受。

  可景把巧克力和棒棒糖放到靠墙的条几上,转身到厨房门口,问:“大叔和成美呢?”大婶答:“你大叔还在果园里忙着,成美我让去小店买酒去了,你大叔平时喝的酒不好,你来了得买好点的。”可景说:“我又不是外人,哪用那么讲究。”

  正说着,成美已骑着小巧的电动车到了门口。成美把车放到了一边,笑着招呼道:“哥,你来啦。”可景道:“哎。”心想成美果然是谅解自己了。

  成美一脚跨进了门槛,说:“进屋坐嘛。”可景跟着来了屋里,在长板凳上做下,突然又站起,指着条几上的巧克力和棒棒糖说:“咦,那是什么?”成美过去一看,转过身来说:“还在那装呢,肯定是你带来的。”可景说:“知我莫如妹也,让你回味回味金色童年,喜欢吗?”成美说;“太喜欢了。”她剥开棒棒糖,“回味现在正式开始,有的人不要嘴馋哦。”

  可景说:“放心好了,我不会像某些人总是长不大。”两人嘻嘻哈哈说笑着。可景想,到底还是一家亲呀,如果放在人,矛盾可不是那么容易冰释的。

  可景问:“听说你去纸箱厂上班了?”成美说:“待在家里闲着没事,工资很低,才几百块线一月,打发时间呗。明天起就不去啦,帮我爸摘苹果去。”可景说:“真的呀,那太好了,昨天我去果园,看到大叔已带一帮人在摘苹果了,挺忙的,这下又多了一把手了。”

  这时大叔回来了,菜也都炒好了,大家便围坐到一起吃饭。大叔给可景和自己倒了酒,可景不怎么能喝酒,知道大叔能喝,便端起杯子陪他。大婶显得特别热情,不断招呼可景吃菜,不过可景总觉得她的热情有点虚伪。

  大婶说:“你爸有能耐,开那么大的酒厂。不像你大叔没有本事,只如道做死头活①。”可景正想着今天如何绕开这个话题,没想到大婶又提到了父亲,忙说:“大婶,你说哪儿去了,只是每个人的生活不一样。”大叔只当没听见,端起酒杯:“可景,我们喝酒。”大婶接着说:“你又上了大学,我们家成美只上个高中,你家样样比我们家好,不过话说回来,怎么说我们还是一大家子,不是外人,你家好我们也高兴。你和成美虽不是亲姊妹,但比亲姊妹还亲。你也不会嫌弃我们家的,对不?”成美说:“妈,你吃饭,少说两句好不好?”大婶脸色发讪:“看姑娘大了,开始管着妈说话了。”大叔说:“我看是你话太多了。”可景忙端起酒杯,堵住大叔的嘴:“大叔,我敬你。”大婶这才没再多话。

  饭后,成美收拾碗筷,大婶说:“你去陪可景说说话,我一个人收拾就行了。”

  大叔端个小板凳坐到门口吸烟,成美走到自己的房中,朝可景招了招手,可景就跟着到了房中,他瞬间想到奶奶生前就住在这间屋子里,不觉已走了十几年了,不禁有些伤感。

  成美没注意可景表情的变化,突然开口说:“哥,原谅我,这些天你受我很多气,很多委屈。晚上我常躺在床上想呀想呀,慢慢想通了,既然二叔因怀恨妈妈做出那样的事是个错误,那么我因为怀恨二叔又来伤害你,不同样是错误的吗?其实你和我都是无辜的,发生那样的事,你心里一定也很难过,我不该再对你伤口撒盐。我们毕竟还是一家人,应该体谅和宽容,是吧?”说罢,怔怔地望着可景,等待他评判似的。

  可景忙安慰道:“你别难过了,你这样说,我很高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希望看到你痛苦的样子,而是希望你开心快乐。虽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就像大人不了解我们一样,很多时候我们也不了解大人,他们隐藏的矛盾也不像我们看到的表象那么清楚。也许我们很难改变他们,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

  成美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虽然它是个伤痕,但不至于成为我们相处的阴影。”可景说:“即便是阴影,阳光也一定会把它赶走的。”成美像儿时一样用手在可景的脸颊上轻轻划着说:“我想,你就是阳光。”可景感动地握住成美的手说:“我哪有那能量,不过如果我是的话一定让你的生活里不再有阴天。”

  ①死头活,苹果镇方言,体力活。

第十四章  母亲和女儿
俗话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某些刻薄吝啬的人而言,奉人以免费的午餐比抽其血还要心痛。虽然昨天招待侄子只是一顿简单的家宴,可庞翠容摆的可是鸿门宴。以前她瞧不起陆铭宣,因此看他的儿子也是那么不入眼,尽管两小无猜,可她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和可景在一起玩,仿佛女儿因此会粘上霉气似的。

  这是一个既甘于受命运摆布又对富贵生活充满渴求的女人,虽然女儿还不谙世事,她早把女儿当成阿拉丁神灯①了。女儿伶俐乖巧,越长越漂亮,使她几乎把潜藏心底的渴望认定为事实。她想女儿将来考上大学,有一份好工作,再找个好丈夫,然后就会把她接到大城市去住,过着上等人的生活。即便女儿考不上大学,凭女儿的脸蛋儿,找个好人家也不是难事。

  就在女儿高考的那天,庞翠容去沉湖县买东西,中午回来的途中,一个人将她绊倒了,她正要爬起来,偏偏这时一辆摩托车从后面开过来,从她腿上压了过去,摩托车停也没停就开跑了,她痛得昏了过去。幸好这时村里的三葫芦路过,看到这情况,立即给村上也在高丽中学读书的成美一个有手机的同学打电话,让他转告成美,她母亲遭了车祸,性命难保,然后把庞翠容送到沉湖县医院。成美刚考完上午语文,吃过午饭后正在午休,准备参加下午的综合考试,听到同学的转告,立即赶了回来,幸而母亲没有生命危险,但她已误了下午的考试了。不过当天晚上她还是赶回了学校,第二天参加了其他科目的考试,可心情那么糟,结果可想而知,最终是落榜了。

  庞翠容的命是保住了,但一条腿瘸了。事后她曾在心里责怪三葫芦,当时不该给把情况告诉正在高考的女儿,把自己的情况说得那么严重,可一想三葫芦是一时性急,也是出于好心。只好把这想法闷进肚里了。

  女儿不幸落榜,陆铭宣的儿子反而考上了。更使她忌妒的是,陆铭宣办了酒厂后,生意越做越好,家境天翻地覆。而自己家只不过吃穿不愁而已。

  庞翠容得知陆铭宣的被抓的消息先是觉得意外,后听说被捕的原因吓得她又直打哆嗦,车祸是陆铭宣买通别人干的?难道自己做的事被陆铭宣觉察了吗?只到法院的人找她了解情况后她才踏实了,原来陆铭宣恨自己只因自己在背后说他的坏话,并没有抓住自己其他什么把柄。不过,反而更加痛恨陆铭宣了——就为我嚼几句舌头就把我害成这样,看来我的事情做对了,绝不能对陆家人手软。这个该死的陆铭宣跟我玩手腕,我要陪你玩到阴间。

  以前她反对成美和可景在一起,现在她巴不得他们能在一起,甚至产生志在必得的想法——一定要使可景成为自己的闺女婿,这样,他陆铭宣辛辛苦苦挣下的产业还等于就自己的一样!想到这里,她两眼放光,信心十足。前几天摔倒撞破了头,其实她在心里早骂了陆铭宣千万遍了,她不让成美对可景发火,是因她另有所谋。所以她才酝酿了昨天那一顿午餐,为成美和可景和好做铺垫。

  昨天晚上,成美正在看杂志,庞翠容走到女儿房间来,把心里的一番话语重心长的对女儿说了。女儿听得很厌烦,但是知女莫如母,她的女儿是个乖女儿,即便有千样万样不好,也有一样好,就是很听话,尤其是听她的话。她知道儿大不由娘的道理,所以从童年起,她就开始奴化自己的女儿了,女儿是自己唯一同命运抗争的底牌,她要把女儿牢牢抓在手心。尽管女儿大了,又比自己有文化,对人生肯定用自己的看法和理解,但她知道听话这一点还是没有变的。哪怕起先不听,经她苦口婆心,软磨硬缠,最终也会听的。对付女儿她有个法宝,就是哭哭啼啼,大诉悲苦,用泪水来软化女儿的心。

  说来,这母女的生活里有段让人不忍提起的往事。庞翠容好吃懒做,却生得一副不讨人喜欢的苦瓜脸,即便涂了粉也掩盖不住苦相,因而无缘嫁个好人家。后来,她嫁给了邻镇上一个瘸腿的男人。这个男人在镇上开个电器维修店,收入比正常人还多。别看他腿瘸,性格比腿还坏,经常酗酒,喝得烂醉后就在她身上折腾。可她甘愿忍着,因为她不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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