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罢了，竹儿脸色顿时一变。又听施惠道：“别急着走啊，‘一掬甘泉，好把清凉洗热客’。”竹儿四下张望一下，并不见什么异常，旁敲侧击地道：“两头岭路，须将危险告行人。两脚不离大道，吃紧关头，须要认清岔路。”“一亭俯瞰群山，垫高地步，自然赶上前人。”施惠言语见似乎总要拦住他们。
赵平也听出不对来了，忽地把一碗热茶全泼向施惠脚边，拍案而起，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赵平何等身手，准头极佳，这一泼竟然被施惠避过，一滴也没撒到她脚上。
江彻、苏启见赵平发怒，也都站起来准备打架，只听施惠道：“你们别误会，小店只是受人之托，请几位认一个杯子。”庄遥恭恭敬敬地捧出一个白玉杯，上面五个篆字，正好围城一圈。
竹儿念出那五个篆字：“以清心也可。”却不明就里。施惠道：“那位姑娘说了，谁要是能从这五个字里读出五句话，就是她的客人。”四人接过玉杯，细细端详，竹儿先道：“以清心也可，清心也可以。”赵平顿时领悟：“心也可以清。”江彻道：“也可以清心。”这下连苏启也明白了：“可以清心也！”不多不少，正是从五个字里读出五句话。
“恭喜四位，请随我来。”施惠和庄遥要来领路。江彻道：“且慢，你们说的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施惠道：“她说是你们的老朋友了，你们去了，自然知道。”“老朋友？会不会是完颜瑾？”江彻和其他人商量。赵平和苏启都有些犹豫，只有竹儿面露喜色：“我看可能是我的旧主慕容小姐，我跟了她快十年了，她就喜欢这样难为别人。”那三人见竹儿如此肯定，把心放下大半，一起随庄遥夫妻去了。
庄遥夫妻领四人下山，来到九曲溪畔。武夷一景就是九曲流觞，庄遥先跳上竹排，拾起竹桨，示意众人上来。赵平拉着竹儿，和江彻、苏启先后上来。最后施惠也跳上竹排，解开绳子，用竹桨对着溪边石头用力一点，竹排便顺着水流缓缓飘下。
碧水犹如一条绿色的绸带，竹排便似一把灵巧的剪刀，剪开平滑的水面，武夷群峰一座一座慢慢后退。偶尔水面上滑过一只水鸟，把头一低，叼起一尾银色的小鱼，迅速飞走了。
九曲溪百转千回，险象环生，好在庄遥夫妻技术高超，可谓有惊无险。赵平问起武夷景致，施惠对答如流。赵平颇为羡慕地道：“要是能老死在这山水之间，也算不枉此生了。”苏启笑道：“小姐，将来你和我师兄可以来这里定居啊。”赵平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苏启知道说错话了，嘿嘿干笑两声，尴尬无比。江彻见她这般神情，颇为失落。竹儿却用当地方言和庄遥夫妻聊了起来，大概是谁讲了个什么笑话，三人一起大笑。
九曲溪经过崇安县城，又绕到郊外一处小苑前。小苑似乎不大，但清雅秀丽，与武夷群山很是相称。庄遥夫妻把竹排停稳，示意众人上岸。竹儿向四周望望，道：“果然是她，这里是慕容家的产业。”施惠道：“竹儿姑娘，你既然认路，我们就不送了。”夫妻俩跳上竹排，逆流而上。江彻想把他们追回来，赵平却说不用了。
竹儿在前，领着众人穿过通幽的曲径，道：“这里是按照伏羲八卦排列的，大家千万跟紧我的脚步，否则可能有性命之忧。”赵平冷哼一声：“真有那么厉害？我才不信呢。”竹儿道：“小姐还是信的好，这里反复八门，变化无常，可比十万精兵。”赵平道：“什么破阵，也敢胡吹大气，看我怎么出去。”纵身一跃，上了树梢。江彻连忙跟上，道：“小姐小心！”话音未落，一张大网便向他们罩来。二人连忙下地，才一落脚，从落叶杂草中又竖起三四十根尖利的竹签，亏的二人轻身功夫了得，才没有被扎伤。赵平不由道：“好厉害。”竹儿引他们出去，才一离开，竹签又都缩回落叶杂草中，再也看不见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章 雾重知是谁
竹儿领着他们一面走着，口中还念念有词：“乾一兑二离三……”时而左弯，时而右拐，有时又要倒退几步。赵平颇为不耐烦：“放一把火烧了，不是干净！”竹儿道：“放火不难，只是着了火，小姐自己怎么出去？”赵平默然。
走过前院，但见一个青衫少女迎了出来，笑道：“竹儿姐姐，小姐说你肯定会回来，我每天都在这里等你。”却是可儿。竹儿与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久别重逢，自是欢喜无尽，问道：“小姐呢，她还好吧？”可儿道：“小姐经常想起你呢，我带你去见她。”她这时才注意到还有外人，又连忙招呼客人。赵平道： “不用麻烦了，竹儿你跟她去吧。”姐妹俩便一同去找慕容雨。
过了不到一炷香时间，竹儿和可儿慌慌张张跑进来，竹儿急道：“慕容小姐不见了！”赵平道：“怎么回事？慢慢说。”竹儿道：“我和可儿找遍了整个庄子，也没看到她，问其他人，都说不知道。小姐，慕容小姐是我的旧主，于我有恩，求小姐帮忙，一定要找到她！”她一时情急，几乎给赵平跪下，赵平忙扶住她，道： “慕容雨是我的朋友，你就是不说，我也会帮忙的。她平时去的地方你们都找过了？”可儿道：“都找过了，除了……”“除了什么？”竹儿大惊，心想难道还有哪里我不知道。“除了雾林。”可儿道，“小姐最近这几个月经常去那里，还不许我们跟去。”赵平道：“别管那些了，雾林在哪里，带我去。”四人跟着可儿去了。
雾林是一个及其奇怪的地方，林中永远是大雾弥漫。可儿道：“听说里面有奇门遁甲，你们从正东生门进入，往西南休门走出，在向正北走开门，就可以出来了。”慕容雨不许他们这些下人进来，她还真不敢逾越。
赵平等四人从生门进入，但见迷雾蒙蒙，完全不辨东南西北，只有丈余远的视野。四人找了一通，渐渐分散，待反应过来，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了。江彻见四下雾蒙蒙的一片，想还是四人聚在一起好，运力呼喊那三人，却见朦胧处似乎有个人影晃过。他连忙跟上，却又被困在团团迷雾当中。不远处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哪个毛小子在我的地盘里鬼喊鬼叫的？”江彻不知吉凶，冲着声音来向拱一拱手，道：“晚辈江彻，因为一个朋友失踪，进来寻找，不想打扰了前辈，请前辈恕罪。”那雾中人道：“什么朋友，是个年轻姑娘吗？”江彻大喜：“前辈看见了？还请前辈指引。”那人道：“她是你的小情人吗，这么关心她干什么？”江彻道： “只是一般朋友。”“一般朋友？哈哈哈……”他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林子里，真有点毛骨悚然的味道。
忽然一阵笛声，由弱到强，渐渐响起。那人笑声忽敛，江彻更是大惊失色：这笛声太熟悉了，除了完颜瑾，还有何人！他只觉一阵眩晕，便昏死过去。
“完颜瑾！”这一声炸雷般的吼声，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苏启忙上前，喜道：“师兄，你可醒了，吓死我了。”江彻看时，自己正躺着一张舒适的床铺上，苏启、竹儿、可儿，连慕容雨都在，却独独缺了赵平。他连忙坐起来，问道：“小姐呢，完颜瑾呢？”苏启是一头雾水：“什么完颜瑾？”江彻急道：“我在林子里听到她的笛声了。小姐在哪里，她怎么样了？”苏启道：“小姐大概是被困在林子里了，是玄武救你出来的。”“那你还有心情坐在这里！”江彻跳下地就要再冲向雾林。苏启按住他，道：“你急什么，玄武已经去了。他还说叫你马上去一趟松溪湛庐山，竹儿也跟去。”“去干什么？”江彻莫名其妙。苏启摇头道：“没说，反正去了就知道。”“可是小姐她……”江彻还在犹豫，慕容雨道：“赵小姐是因我受困，我自当竭力相助。”
竹儿已经替江彻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路上江彻心神略定，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越想越奇怪，便问竹儿：“慕容姑娘是谁救出来的？”竹儿道：“没人救，她自己出来的。”“那小姐呢，怎么会失散了？”竹儿摇头道：“我不知道，当时我只找到了苏公子，却看不到你和小姐，只好先出来。后来一个黑衣蒙面的人把你背出来，苏公子说他是玄武。然后那人就叫我跟你去湛庐山。”江彻听了，更是糊涂，发生了这么多事，却没有一个是有头有尾让人明白的，这些事之间有联系吗？他的头脑里也漫起大雾来。竹儿又提了一件事，使这一切更加扑朔迷离：“武夷山茶亭的那两个人似乎也不是本地的。”“何以见得？”竹儿道：“我和他们聊这里的传说，故意说错了一个，他们居然没反应，看来他们来武夷山至多三五个月。”江彻想，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心眼倒不少，我可没你那么精明。反正这些他一时也想不明白，索性抛开这个问题，问： “竹儿你觉得他叫我们去湛庐山干什么？”竹儿道：“这我就不明白了，大概是去找湛庐宝剑吧，要我给你当向导。公子你不要再想了，反正速去速回，总是没错。”
松溪县的一大特色就是“十里松荫”，平冈高松，疏落有致，苍秀清新。湛庐山位于松溪县南部，山高冷峻，四季雾凝。这些都是“活地图”竹儿在路上告诉江彻的。不过他可没心情欣赏这些景色，只恨不得飞到湛庐，再快快飞回。可松溪离崇安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山林不能骑马，乘舟又多险滩。江彻有轻功，却不可能撇下竹儿自己走了。用轻功带人，本颇为费力，可江彻拉着竹儿飞跑的时候，觉得轻飘飘的宛如无物，心下暗奇：她怎么能跟得上？于是停下来问道：“竹儿，你老实说，是不是会轻功？”竹儿道：“我哪会什么轻功，是从小在山上跑，习惯了。”江彻看问不出什么，心中暗自提防，表面却不动声色。
江彻心急，眼看日落西山，却还想趁夜再走。但南剑州本是闽越之地，多见蛇虫，借着上弦月走了一程，二更时分，月亮下山，二人只得就近找了户人家借宿。本来那家人看江彻是外地人不肯接待的，看竹儿是本地的，又生的温和可亲，才把他们迎进来。江彻看这么晚打扰他们，心里过意不去，从怀中摸出几两碎银，权当借宿之资。山野之人也不懂推脱，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竹儿问那家男主人：“大哥，你知不知道湛庐山离这里还有多远？”那男子一听，脸色立马就青了，冲着他们一阵叽里呱啦，两只手还上下比划。江彻反正一句也听不懂，倒还罢了，竹儿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待他说完，才对江彻道：“公子，听说湛庐山附近最近多了一伙强盗，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我们还是小心点好。” 江彻听罢，不由大怒：“什么人敢这么张狂，官府不管吗？”竹儿忙道：“小声些！官府管过了，老爷就亲自带兵剿过好几次，不过这边刚处理好，那边又起来一批。”江彻奇道：“吴知州竟亲自出马？他不是文官吗？”竹儿道：“老爷诸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就连小姐（指慕容雨）一年也见不了他几次。”其实宋朝军事，多由文官主持，吴玄算是比较全才的了。
那家人听说竹儿只是江彻的丫鬟，就让竹儿先和他们家的几个女儿一起住，夫妻俩抱着小儿子先搬到柴房，给江彻腾出一间。
睡了一个多更次，忽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响个不绝，一股要敲烂这木头门的架势，又听一个粗粗的声音嚷嚷：“有喘气的滚出来一个！”那男子一骨碌跳起来，知道是强盗来了，叫妻儿藏好，自己摸了把柴刀掖在身后，挪到门口，只等强盗闯进来，能劈死一个算一个。江彻也起来，讨得一把柴刀，比划几下，意思是叫他回去保护家小。那男子倒是看懂了，看江彻人高马大，想来能撑住一阵，便点一点头，护着家小，和竹儿一起躲进屋里。
竹儿见外面火光冲天，想来江彻未必挡得住，灵机一动，道：“大嫂，有针没有？越多越好！”又叫大家一起用竹枝削成细针。她本是侍奉慕容雨读书抚琴的丫鬟，短琴和习武之人的刀剑一样，都是随身携带的，只要那些强盗闯进来，她就可以以弦为弓，发射竹针。她出去向江彻连打手势，要他绕到强盗背后，前后夹击。江彻其实不信任她，但这的确是个好办法，纵身一跃，摸上树梢埋伏。
木头门就是木头门，那些强盗没撞几下，就被撞开了。先进来一个探路的，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下，一招手，呼啦啦挤进来十几个，都是一样的黑衣蒙面，提着明晃晃的鬼头刀。其中一个又喊：“有没有喘……”话音未落，嗖的一针，竹儿躲在角落发射竹针，正中他咽喉，却只射中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