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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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情-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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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二叔这些天反常的行为,香眉山有说不出的别扭,心中会时不时怀疑香家是真的靠二叔才得以发达的吗?出海经商是何等的大事,为何二叔的心思竟完全不在正事上,究竟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好在香文盛自搬出那间舱房后,作息便恢复了正常,出海之前有许多事都要做足准备,香宝斋不光在上京有名姓,海城之中也颇有名气,自有相熟的商家前来拜会,还有现成找个精通番国话的买办。香家叔侄一同出面打理了一连串应办事项后,香眉山才知二叔并非泛泛虚名,只不过脾气古怪了些。

虽然云澜曾警告过柳君彦,但他还是忍不住挑一个晚上去探了探,舱房里没有点灯,隐约可见还是原来的摆设,大木箱子照样放着,没有任何声息。

阮梦华也疑惑不已,难道自己竟猜错了嘛?还是说那女人已被治愈,在众人没有察觉的时候下了船走人?真是太神秘了!

不过也好,云澜空了下来,他会在阳光明媚的日子带阮梦华在出云港四处游逛,教她认识那些陌生的海鸟和海鱼,不同于上京内陆的迷人景致让她几乎忘掉了烦恼,只有一样吃不消,那便是船上的饭菜入乡随俗,顿顿都有海鱼,她觉得腥味过重,常常挑三拣四,香眉山自然看在眼中,便让厨子日日进城去多采买些新鲜的菜蔬。

港口离东明城还有段距离,这般往来一番需大半日,他的这番心意阮梦华并不知晓,云澜却是知道的,所以才会说香眉山恨不得在船上造间金屋给她,最好是藏着她一路出海去。

可阮梦华却不出海,她要同自己的兄长回家乡去。

她的家乡在上京,但她又怎么会回去呢?这样的说辞不过是借口,不想让外人知道太多罢了。一念及此,香眉山便有些失落,停下作画的笔,再无心情看外头的景致。细观云澜与佳人相处的情形,阮梦华涉世未深,兼之心情欠佳,对云澜的依赖显而易见,而云澜……那个出色的男子毫不掩饰对她的处处关怀。

船舱里只有柳君彦陪着,他饮着茶悠悠地问他:“怎么,才十几日便舍不得了?”

“柳兄说笑,我哪里有舍不得了。”

“好了,不如今日我来做东,请你去城中一游,上次在松城便没有尽兴,听说这儿的渔家女子热情得紧,你看她们都穿着半截薄衫,多露着玉足,别有一番风情,回到上京城可是见不着这些,多多享受眼前才是,那一位是个娇贵人儿,多想无用。”

香眉山只得苦笑,他不会天真得以为能和阮梦华一路出海再回京,她不过是在极偶然的情形下才上了香家的船,一番相遇,十几日结交,缘浅至此,有能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二人才要下船,正好碰上了香文盛,他正站瞧着空阔的大海出神,香眉山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二叔。”

出海的准备已做全,只是日期一直没定下来,香眉山几次询问,香文盛只说没到时候,眼见着许多大船已扬帆出海,香眉山空在心中焦急却也无法。

“嗯,眉山要去哪里?”

“侄儿与君彦要去东明城一趟,顺便再采买些日常用的东西。”

香文盛越过他看向柳君彦,微眯了眼打量好半晌,道:“听说柳公子与眉山从小是好友,我常年不在家,也不知你是哪家的公子。”

柳君彦连忙拱手道:“二爷,我是东门柳家的,此次是想跟着出海长些见识,我与二公子是好友,也是您的晚辈,直接叫我君彦便成。”

香文盛一想,香宝斋之前确实开在东门,似乎有柳姓人家在做贡用的物件,算是官商了。商人之间也有互通情谊地,不然也不会让那些小商家跟了香家出海,更不在乎多这一个熟人,当下道:“柳公子客气,请便。”

他虽然不再呆在舱房里不出来,仍是不怎么下船。香眉山有心邀请二叔一同进城,但一想这里对二叔来说不算陌生,哪里会如自己一般觉得新鲜呢,便又作罢。

忽听得阮梦华在二层问道:“二公子要上岸进城,可否载我一程?”

香眉山心中一喜,转头看到她从梯子上下来,一双澄目巴巴地看着他,当下应道:“当然可以,孟老板也想进城?”

阮梦华并不多说,点了点头,实在是心里正上着火。因今晨用饭时同云澜说好今日进城一趟,谁知要走的时候,他不见了人影。船就这么大,能去的地方不多,她甚至还扒着被香文盛锁上的舱房看了半天也没找到。

香眉山哪壶不开提哪壶,问道:“云公子呢?”

“我也不知,大抵是被海里的妖精捉了去。”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好笑,不过云澜长得比女人还好,妖精看了也要动心吧。

柳君彦忍住笑招呼二人下船,雇了辆车进城。

东明城异常繁华,因有出云港,城中商家繁多,且有许多非子夜国民众来往,时有衣着怪异的番邦人走过。还有许多在上京城卖价极高的番邦物品,在这里却售价极廉,令阮梦华动心不已。行至半路,她已抛开云澜无故不见之事,专心致志地挑拣自己中意的东西。

香眉山极有耐心地陪在一旁,并不时应付她的问话,只苦了柳君彦,他仔细打量着阮梦华瘦弱的身形,想不通香眉山怎么会喜欢这种女子。

好容易等到中午用饭的时候,忙提议到就近的酒楼祭祭五脏庙,阮梦华笑吟吟地道:“也好,上次在松城是二位请我,今日我请二位,权当给二位送行了。”

她带的钱不多,但应该够好好吃上一顿,没了有云澜呢。说到这儿又想起云澜的好处,起码有他在不必担心银钱的事。

香眉山自然是要推辞的,柳君彦怕这两人一啰嗦不知到什么时候,强拉了他进酒楼。三人在靠窗的位子坐定,小二上前殷勤地问道:“三位想吃点什么?”

“上些招牌菜,再来两道清淡的时蔬,记着别上海味。”

“二公子与我口味相同,我也是受不了海腥味,这里的鱼看着稀奇,却难吃得要死。”

“是,我也这么觉得。”

柳君彦摇摇头,叹好友在阮梦华面前无半分主见。酒楼的窗子极大,支起来正好瞧见一片街景,他坐在最靠窗子边,此时眼光一瞟,恰恰瞧见一个人,愣了愣道:“那不是云公子?”

果然是云澜,阮梦华抬头望过去,外头的光太亮,竟有些刺眼。不知云澜打哪里来,明明在船上只那么一两身衣裳,这会儿换了身新衣,还系着一根串金的镏花腰带,端得是华贵非凡。奇*|*书^|^网他手中还挽着名身形纤细的女子,正陪她驻足在路旁的花铺前,看来是想买朵花戴。

那女子也是簇新的衣饰,所用之物皆是精品,恰恰在额头往下覆了一条白色纱巾,看不清容貌。不过能劳动云澜这般对待的女子,应该长得差不到哪儿去。

他竟这么闲,失了约跑去陪别的女人!阮梦华微微有些怒气,坐着没动。

柳君彦含笑道:“真是巧了,我去请他过来。”

云澜并没有立时过来,而是认真地为那女子挑了枝三月海裳簪上,与她低语了数句才过来坐下。

香眉山从来都觉得云澜有些古怪,可碍于阮梦华的缘故,二叔又极看中此人,一直不便说什么,今日他身边无故多出位姑娘,不能不让人生疑,皱眉道:“没想到半日不见,云公子身边已多了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他问得直接,云澜却不接招,轻笑道:“香二公子果然是我道中人,上来便问姑娘家名姓,不如让她自己告诉你,可好?”

那女子似是瞟了云澜一眼,白纱后不知是何表情,只听她大大方方地道:“奴家名叫……召召。”

奴家?阮梦华起了身鸡皮疙瘩,只觉她声量不高,听不出来年纪,只觉细细软软,名字又是叠音,看她头上那朵海棠颤危危似动非动,未见其容已可让人想入非非。

柳君彦接着问:“召召姑娘与云公子是……”

“奴家是云公子一位故人。”

她只说这么一句便不做解释,既没说自己的来历,又不说为何凭空出现,阮梦华满是疑问地看着云澜,他只是装作未曾看到,此时菜已上齐,阮梦华气闷不已,埋头苦吃。

“吃饭要细嚼慢咽,你看看你……”云澜啧啧两声,摇头道:“上次我见你时,便跟几天没吃饱一样,今日怎地还是这副模样?”

她一口菜噎在嗓眼里差点咽不下去,怒道:“食不言寑不语,云大哥何时这么多话了,莫要在召召姑娘失了体面!”

其实香眉山想到这是送行宴,胃口不大好,吃了几口便停了箸,他不知将来回到上京还能否再见到她,犹豫良久鼓气勇气对阮梦华道:“孟老板,在下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二公子请讲。”

“这……可否请孟老板移步,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

她正觉气恼,不想再看云澜,便随了香眉山出了酒楼。

北去南来不逾月(六)

港口往日虽然热闹,却不似今日这船慌乱一团,且有军士往来。云澜拉了个站在一旁围观的渔人问究竟,那渔人操着方言呜哩呜啦说了一通,说是有艘商船出了事,不光船上的人被全数杀光,船也被烧毁。

竟出了这样的事,看香眉山的反应,被毁的定是香家的船,那么说除了他们这几个上岸进城的人,其他的人全都死了吗?云澜与召召互看了一眼,均明白对方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开口。

阮梦华刚回来的力气顿时跑了个精光,只觉腿脚发软,一阵阵后怕。是谁这般残忍,是香宝斋的仇家?还是另有所图?她自小被保护得极好,就连跟南华出门也跟着护卫一堆,从没真正历过险,这一日却受尽了惊吓,由着云澜扶她在一处小小的食摊前坐下。而看似柔弱的召召反倒不用人扶,一路从容得很,跟着她一同坐下等云澜去找香眉山二人。

柳君彦此刻正不知如何面对香眉山的质问,一眼瞥见云澜等人,沉声道:“眉山,你我相交数年,当知我为人,且不说我上船的原因,我只能告诉你,今日之事与我半点关系也无!”

香眉山低头沉吟,缓缓抬头道:“今日是柳兄提议上岸进城,我才会逃过这一劫,莫非柳兄便是看在这相交数年的情份上,心软留下我一条性命?那我真该谢谢柳兄了!”

“你!”柳君彦气结,香眉山又道:“那我问你,城外树林中那个客商是怎么回事?一船人只有他逃了出来,冒死用只有你们看得懂的信号示警,你们究竟什么关系?”

柳君彦是有嘴说不清,船还未沉没时,火势蔓延开来,人根本上不去,他见香眉山情绪激动,硬要上船,只得先将他弄晕。可香眉山醒来后,船已沉没,香文盛和船上伙计们的尸首也没见着,当下更是气愤莫名,怒斥他不该将自己弄晕,二人争吵时又扯到他上船的动机,偏偏柳君彦心中有事,无法自圆其说,更让香眉山心中生疑。

此时云澜也来到二人身前,知二人终究晚来一步,船上众人无一生还,船烧得半毁,沉没在水中,港口驻军正派了些好手下水,看能否在沉船里找到尸首。

港口嘈杂的人声让阮梦华受惊过渡的心慢慢平复,人群之中她觉得很安全,起码不会突然看到什么血淋淋的场面。不远处云澜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就在原地等着。听着身边的人议论纷纷,她极力镇定着,不敢想这起祸事有多惨。

一直安静坐在她身边的召召突然道:“那些人就算是没死透,泡在水里这么多会儿,也该死透了。”

想到鲜血淋淋的死人泡在水里的情景,阮梦华不自觉打了个颤,喃喃道:“真可怕。”

忽又狐疑起来,自见到召召起,她便不肯主动说一个字,这会儿为何开了口,而且她比自己镇静多了,一点也不曾胆怯,她到底是什么人?

面纱下的召召似是冲她笑了笑,又道:“小姑娘,别怕,等你再长大些,就会明白,死人永远没有活人可怕。”

她这是在安抚自己嘛?阮梦华不能确定,点了点头道:“这话象是有些道理。”

何止是有些道理,简直是大有深意。她自问待鸣玉与沉玉不错,十几年相伴,总要有些感情,可她们无一人真心待她,尤其是沉玉,一向大大咧咧,没想到竟有那么深的心机。还有那个在子夜宫对幼年的她下手的人,那是她今生的噩梦……啊哟!她突然醒过神来:“你说谁小姑娘?”

她赶紧左右看看,好在周围的人都关注着官兵的打捞结果,没有人在意她们。

“说你呐,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偏学人男扮女装,啧,好好的模样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对。”

一定是云澜告诉她的,阮梦华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努力更自然些,轻哼道:“看召召姑娘打扮得这么光鲜,一定长得极美了。”

谁知召召一点也不自谦,微微点头道:“还不错。”

她可真敢说,阮梦华不屑地转头去看别处,抬头目光寻到云澜和香眉山、柳君彦三人均是一脸肃然,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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