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斗(出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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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斗(出版书)-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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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P每天晚上八点钟左右会打来电话,我一直都没有接。心里面想着他说我的法国话很糟糕,想要给他些狠狠的教训。他每天只打一通电话,我要是不接,他绝不会再打过来。第二天同一个时间再做同样的事情。这倒是他的为人,态度和缓却坚持。
  共同工作的过程中,我跟何先生混熟了。行程不是忙碌的时候会谈一谈生活上的事情。我知道他的太太最近生病了,他却不得不出来工作,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孩子们要从外地回来过节,可是所有的事情又得他的太太张罗,何先生因此觉得十分抱歉,只要有时间都要打电话回家去问一问情况。洽谈的项目结束之后,他就不陪同来自中国的客人参观和旅游了,会有另一个同事接替他,他得马上回家看看太太。
  我说:“所以您的骨子里还是一个中国人——有这么强的家庭观念。”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何先生一下子笑了,“中国人或者法国人,美国人还是日本人,会有什么不同吗?人一结了婚,你的家庭、你的配偶就是最重要的人,恐怕在哪一国人的想法里,这都是一样的吧?”
  我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机,上面有四个来自家里的未接电话:我跟JP已经有五天没有见面了。
  那天晚上我给JP拨了一个电话,响了三声他接起来,“你好,Claire。”
  忽然又听见他的声音,清楚又温柔的声音,我的眼睛一下在就热了,哽咽了一下,硬是没说出来话。
  “你这个家伙,说话不算话啊。”他说,“你说三天不跟我说话,现在有多久了?”
  “真抱歉。”我说。
  “抱歉什么?”他说。
  “一个星期的假,你记得的。”
  “是的。”我说。
  “我在电话里跟他们说,Claire找到了一个翻译的临时工作,他们很高兴。”他说。
  我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你瞧,所有人都高兴,只有你阻止我工作。”
  他略略沉吟,然后慢慢地说:“你放弃了在中国的一切来法国跟我一起生活,我总是想让你更自在一点,更舒服一点。这里跟中国不一样,你不会开年又没有什么朋友,我不想要你辛苦,你懂我的意思吗?”
  是的,我明白的,我早就明白的,可是我是个天生别扭,没事儿找事儿的人,我是个讨厌的家伙。我的眼泪流下来,擦了一把,“我想要在这里过得更丰富一点,就是想要自己不做一个来考察或者旅游的过客,不想要整天宅在家里或者出门拍照,我是想要跟你好好地、更长久地生活在这里。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是的,我明白了。”他说,“谢谢你。”
  “谢谢你。”我说。
  “那么我们达成谅解了?”他说。
  “是的。”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是吧?”
  “嗯,晚安,亲爱的。”我说。
  “晚安。”
  晚上我躺在床上,觉得我们之前的吵架,我的不辞而别,还有我那么多天都不接他的电话,真是愚蠢的行为。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有什么事情我们不能好好地说明白呢?都怪我。
  大约过了半年以后,一位高中的女同学遇到了跟我一样的问题。她本来在一所外资银行做得非常出色,但是经济条件不错的未婚夫态度颇为强硬地要求她辞职。聊了很久之后,我给的建议是这样的,千万千万不要为了他离开你的工作,工作是一个人的实力和底气,不工作的你比起工作时候的你,可以说完全不是一个人:但是请相信而且感恩这个男人愿意照顾你的慷慨和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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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 一个女孩总会结婚
  此番带着旅行团行到布鲁塞尔的时候,有个人给我打了个电话,是公公莫里斯。
  “你在布鲁塞尔?”他仍然声如洪钟。
  “对啊。”我说,“Jean…Paul跟你说了?”
  “哼,我说,走得够远的。”他说。
  “远吗?你没来过吗?”我说。
  “我当然去过。切。”他很不屑,“美国非洲大洋洲我都带着你妈去过。”
  “……爸爸你有事没有?我正带队参观呢。”我说。
  “当然有事儿,不然我给你打电话干什么?”他还理直气壮的,“就是,我打算春天的时候去中国玩,你不是也正好回国吗?你不是说我要是去,你就帮我联系,给我当向导吗?我说事不宜迟,你干脆尽快给我办手续吧。”
  “……好的……”
  那天晚上我在电话里面跟JP说:“我今天琢磨了一天,我好像是被你爸给赚了。”
  “怎么了?关于他去中国旅游的事儿?”他问,电话那边传来宝石游戏滴滴答答的声音。
  “是啊。”
  “不是你总说中国好,主动邀请他的吗?”他的声音里面带着笑意。
  “……是啊……说的就是这件事儿啊。”
  自从我来到法国之后,快八十岁的莫里斯对于中国的热情忽转直升。每次我去他家的时候,他都能像模像样地拼读出来两个中国地名跟我聊一聊,还总会弄出两个听上去像是挺内行的问题来。
  “我说,Claire,西安的面食真的就那么好吃吗?”
  “这个,周庄比起乌镇来,哪个更好看呢?”
  “话说,亲爱的Claire,难道万里长城真的就那么壮观吗?”
  这样的问题他几乎每个星期都能跟我提上几个。
  我想大多数人的脑袋里都有一个想法,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网络上到处都是婆婆来了,公公来了之后,给儿媳妇添乱的精彩掌故,当我略微发觉莫里斯流露出来去中国的意图之后,为了不给自己增添麻烦,我总会降低一下他的兴趣。
  “嗯,都说西安的面食好吃,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周庄和乌镇?嗨,还不就是水多,估计没威尼斯好看。你不是不喜欢水吗?”
  “万里长城啊?我小时候去过一次,墙呗,大墙,连成串。”
  说到这里,莫里斯就会试探着对我说:“哎,你说,我去你们那儿看看不?”
  我看看他,很有保留地,“你想去啊?去呗……去也行……”
  这时候他就笑了,“哎呀,我开玩笑呢,我啊,我太老了,要是五年以前,我可能还试一试。”
  这就让我心里一松:嗨,这老头儿无非也就说一说,不是真的想去。我的警惕性就是这样被麻痹的。
  当他再问起我中国哪里好玩,哪里名胜的时候,我就跟他胡吹一顿,并表示如果他去我一定好好安排。我心里想:反正他也不会真的想去,我说得天花乱坠也不会找什么麻烦,我干吗不好好吹嘘一下自己国家的美景,再虚伪地展示一下自己的热情好客?
  结果终于有一天老头儿抓住了我的口实,决定去中国旅游了,顺便会晤一下熊猫,圆一下自己儿时的梦想。。
  我在电话里面跟JP说:“你说,你爸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怕我不够热情,不愿意邀请他去,就故意几次三番地说这事儿,还装得像是挺不愿意来似的,把我给麻痹了……”
  JP不乐意了,“原来你不是真的想要邀请爸爸去中国玩啊?”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连忙说,“我跟他说让他去中国,也就是客气一下。其实我是怕事儿多,我跟你爸总抬扛,你没注意吗?这下他来中国了,玩一个多月,我们俩还不得吵翻天啊?”
  “吵呗。”JP说。
  “什么?”
  “别把我卷进去就行。”他说。
  我笑起来。
  “我爸就那样。”JP说,“他拿你开玩笑,你就拿他开玩笑;他跟你抬杠,你就跟他抬杠。别害怕。”
  ——这是什么儿子啊?
  “既然他要去,那么我就好好准备手续和旅行线路吧。可是到了中国,一切得听我的。”我说,“你跟你爸得明确这一点。”
  “这个,不如你自己跟他明确吧。”
  后来,在我带莫里斯办理去中国旅行的手续的过程中,这个老头子的态度非常好非常听话,待到他拿到机票,一切就绪,马上就要上飞机之前,我跟他说:“爸,去了中国,怎么玩,每天什么安排,我说你必须都得听我的,同意不?”
  他冷笑一声,“哼,再说吧。”
  不出所料,接下来的春天,在中国的旅行,我跟莫里斯,在北京因为中国人开的旅店好还是法国人开的旅店好而抬杠;在西安因为去西大街吃小吃还是去老薛家吃羊肉泡馍争论;在阳朔因为吃炒田螺运是田螺酿意见不同而几乎有一晚上没说话;到了苏州因为找不到丝绸博物馆又打了一架……
  有一天在阳朔,JP在宾馆里面睡觉,我带着莫里斯骑着自行车去邮局给他的老伙伴们邮寄明信片。我说邮票应该用胶水来粘,他说胶水粘不往,用舌头舔一下就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因为桌子旁边摆着一小盆用来粘邮票的水。就因为这个,他跟我絮叨了十多分钟,一直在说他自己多有理,而我多么不在行,我真是听得耳朵都痒痒了,最后我拍着他的肩膀说:“爸,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他眼皮都没抬,继续在那里贴邮票。
  “我说,妈妈和JP人都不错,你怎么,”我说,“你怎么能这么事儿脑袋呢?”
  他听了一愣,然后忽然眉开眼笑,搂着我说:“是吗?真是这么觉得的?太是家里人了,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都说我事儿……可是我看啊,咱俩其实差不多,你也是个事儿脑袋……”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后来我妈妈跟我说:“别跟你的公公较劲了,他说什么、做什么就按他的意思办呗。八十岁的人,要是不喜吹你,不喜欢中国,为什么大老远地跑来这里玩?”
  直到现在,每次我跟莫里斯抬杠之前,我总要想想我妈跟我说的这句话,可是我发现在这个又事儿又絮叨的老头儿面前,我很难管得住同样不那么随和的自己。另一方面,每当我们又杠起来的时候,婆婆和JP总能做到无动于衷,置身事外……
  我想,我跟公公莫里斯,恐怕得永远这么杠下去了,反正,杠杠更健康。
  我们且再回到二OO八年的冬天,圣诞节之前,在外工作的我终于在里昂送走了国内来的考察团,下午回到旅馆,忽然发现自己有点发烧,肌肉酸疼。
  要不怎么说人就是不能不工作,身体倦怠了就特别容易生病。这才干了几天的活儿啊,我还出状况了。
  我一边在药店买药一边拿着电话跟JP说:“钱钱到手了,两千多块呢。我送你个小礼物怎样?”
  他笑起来,“那么辛苦赚的,自己留着玩吧。”
  药店的服务员说:“对不起,小姐。治疗感冒发烧的消炎药必须有处方才能卖,要不您来点阿司匹林吧?”
  我说:“行啊,来个橘子味的泡腾片。”
  JP说:“你在哪里啊?是不是病了?”
  “没啊,壮着呢,在街上玩呢。”
  “快回旅馆吧,明早上的客车可别误了。”
  “嗯。”我说,“你晚上吃什么?”
  “我妈做的汤和炒蛋。”
  “想我不?”我说。
  “嗯。”他对着电话,声音低低的,“特想,想得胃都疼。”
  “你胃疼不是因为想念我做的菜吧?”
  他在另一端笑起来,“我亲爱的,你做的菜也是你啊。”
  我发烧了,可是一样的心花怒放。
  那天晚上,我吃了阿司匹林,然后捂在被子里面看电视。身上很不舒服。但是精神是十分愉快的,身边有自己赚的钱钱,明天回家就可以见到久违的我亲爱的JP,我觉得这两样就是生活的真谛,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在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睡的状态中,我好像听到门铃在响。
  我愣了一下,门铃又响了。
  我起来哆哆嗦嗦地去开门之前跟自己说,这个不可能是JP,JP不是这么形式主义的人。
  可是打开门,不是他还是谁?一个大脑门,蓝眼睛,红彤彤的脸,夹克衫的肩膀上落着点小雪,手里面是个纸袋子。我昏昏沉沉地接过来往里面一看:是他妈妈家的苹果和梨子,塑料饭盒里是炒鸡蛋,上面还有几盒治感冒的药物。
  我沙哑着嗓子说“三个小时,你开车过来的啊?”
  “是啊。”他说。
  “这个啊,这是言情小说里面很俗套的桥段。”我慢慢地说。
  他走过来,把我轻轻抱住,“哦,原来是这样啊。可惜我不是个小说家,我只是个有些担心的丈夫。”
  旅馆的走廊里回荡着轻轻的欢快的圣诞歌曲,JP身上的味道,是暖呼呼的桃子的香气,像我最初见到他时的一样,像年少的我在知道一个女孩总会结婚之后就为自己梦想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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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吸引力法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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