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尖锐讽刺，辛锐尴尬地苦笑：“爸让我先在基层锻炼一年。”
“哟，都安排好啦？那我就不打搅你体验生活了，还忙着，有空再联系。”说完她就匆匆走了，甚至没问一句他为什么会在医院，需不需要帮忙。
辛锐沉沉地叹了口气，姐姐对他，从来都是这样。但是这不能全怪她，当年她出生，父母见是个女孩，怕日后家业无人继承，就把她偷偷送去了乡下奶奶家寄养，好逃避政策再生个儿子。直到六岁她才被接回家上小学，对外宣称她是乡下大伯的女儿，甚至在人前还只能叫自己的爸爸妈妈为叔叔婶婶。
和父母长期疏离的她，性格孤僻古怪，尤其是对他，从来都是不理不睬。而那时他还小，家里突然多了个姐姐开心得不得了，每天巴巴地拿着自己的零食玩具跟在她后面讨好。他不知道，这更是刺激了她，她认为他拥有的这一切，本该是自己的，却只是因为他是男孩她是女孩，而被生生夺走。
所以，她将对父母的怨恨，转嫁到他身上，只要他做错一点事惹着她，就会大发雷霆。他懵然不懂其中的缘故，还是小心翼翼地巴结她。直到七岁那年，发生了游泳池那件事，他才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努力，从此只敢离她远远的，每年在她过生日的时候，悄悄把礼物放进她的抽屉。就这样到了她去外地上大学，他们每年见面的机会寥寥可数，再后来，她硕士毕业出国，更是音信杳无，他偶尔发邮件，她也基本不回……
辛锐就这样盯着检查室的门，陷进对往事的回忆里，直到门开了，楚晓渔脸色苍白地走出来，他才反应过来，从椅子上跳起，迎上前去：“你怎么样？”
楚晓渔早就已经快要站不住，辛锐这一扶，她倒在了他身上，扁着嘴，眼泪哗哗地往下淌：“好难受。”
辛锐又心疼又好笑：“就说你会哭。”
“你不知道，那根管子好粗，伸进胃里面拼命地搅啊搅……”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这丫头，哪像个快三十岁的女人？辛锐无奈地搂住她不停抽动的肩头：“好了，不哭不哭，几分钟就好了。”
他们谁也没有察觉，莫诚就站在不远处，他是过来拿楚晓渔的检验报告的，可是刚走到门口，却看见了两个人相拥的背影……
26 谁是你的伞
五分钟之后拿到检验报告，辛锐带着楚晓渔去医生办公室。其实进门的时候，楚晓渔有一丝犹豫，怕莫诚误会她和辛锐的关系。可是转念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她并非莫诚的什么人，又何必怕他误会？
而莫诚在见到她和辛锐一起出现时，神色平静如常，淡笑着对辛锐点了点头，问楚晓渔：“还好吧？”
“嗯。”楚晓渔递过报告，心中微微怅然，他果然是不在乎她的。
看完报告，莫诚对楚晓渔说：“只是浅表性胃炎，不严重，我给你开点药回家吃，平时注意饮食健康就行了。”
他低头写药方，楚晓渔回头对辛锐轻声说：“那一会儿我们先去病房收拾东西，再下去拿药，完了直接回家。”
莫诚的笔尖，在听见“回家”这个词时，停顿了一下，在雪白的纸上留下一个暗沉的墨点，飞快地写完处方给楚晓渔：“照着说明书吃就行了。”
“好的。”楚晓渔站起来，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莫诚说着“不客气”，笑容里却有客气的疏离。
去病房的路上，辛锐对楚晓渔促狭地笑：“你跟那医生是不是有点什么暧 昧关系？眉来眼去的。”
楚晓渔瞪他：“瞎说什么？他是我师兄。”
辛锐眨眨眼睛：“你喜欢人家吧？”
楚晓渔耳根腾地一下红了，眼睛东瞄西瞄，落不到实处。
辛锐哈哈大笑：“我就知道，看你手指在桌子底下绞来绞去的。”
楚晓渔很想一把捏死他。
这个不怕死的居然还大力拍着她的肩膀：“要不要我帮你去表白？”
她忍无可忍，给了他一脚，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拿完药离开医院，外面下起了雨，没有伞，辛锐怕体虚的楚晓渔淋雨受不了，竟然把袋子里的脸盆拿出来遮在她头上，楚晓渔哭笑不得地捶他。
莫诚站在三楼的窗户后面，看着他们在雨中笑闹，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在空中伸展成丝，又消弭于无形。
他刚才发现下雨，本是打算给她送伞下去的，现在看来，不用了，有人会为她遮风挡雨。
没等她消失在视线里，他已经转身回到桌前，刚坐下，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看，接起来：“曲韵，你发的短信我看见了，周末一起吃饭。”
又是一个笑意宴宴的莫诚，似乎曾有的些微悸动，都已经在那支烟中燃尽……
辛锐今天倒真的是信守诺言，当了一回“服务家”，把楚晓渔照顾得无微不至。
一进家门，他就赶紧把楚晓渔安置到沙发上坐好，又去给她拿了干毛巾过来，甚至体贴地问她要不要换衣服。
楚晓渔受宠若惊：“哟，少爷，您这样的恩情，叫我怎么报答啊？”
辛锐立马坏坏地来了句：“以身相许也可以的。”
看见楚晓渔四处找东西砸他，他躲进厨房，笑声远远地传过来：“我给你煮粥喝啊，笨蛋。”
她歪进沙发里，暖暖地笑，眼如新月。
27 温暖的粥
辛锐煮的粥，准确地说应该叫米汤，只有在碗底才能找到少得可怜的几颗米。
“唉，比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还苦啊。”楚晓渔舀着那清汤感叹。
辛锐恼怒：“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做饭呢，你还敢嫌弃！”
楚晓渔闻言立马改变了态度，拿手抹眼角：“我实在是太感动了，就算这碗水里一颗米都没有，我也一定会义不容辞地喝下去。”
“嗷——”辛锐气结，这女人挖苦人的技术真是一流的。
不过，当楚晓渔真的一口气把那碗粥都喝光，然后扯着他的袖子说“谢谢”时，他又生不起来气了，只敲了敲她的头，问要不要去街上给她买点别的东西回来吃。
“不用了，倒是你，稀饭怎么喝得饱？我给你下碗面吧。”外面在下雨，道路又泥泞，她不忍心让他再出门。
“你坐着别动，我吃馒头就行了。”辛锐从冰箱摸出两个不知道是哪天的硬馒头，就着点咸菜就算午饭了。
楚晓渔温柔地看着他：“等我病好了，给你做满汉全席。”
辛锐笑眼弯弯，伸出舌头舔舔唇：“我等着。”
“小屁孩。”楚晓渔忍不住伸手拍他的脑袋。
他不满地白她一眼：“你相不相信，我俩走在街上，绝对没人会认为我比你小！”
楚晓渔抱臂冷哼，不屑一顾。
吃完饭，辛锐倒了水让楚晓渔喝药，当她是白痴似地，一颗颗给她把药数好放到她手里：“怕你吃错药。”
楚晓渔无语。
接下来，辛锐又安排楚晓渔去睡午觉，一直跟到床边，楚晓渔翻白眼：“你想干什么？”
辛锐干笑着退下，关门之前还来一句：“不要踢被子哦。”
楚晓渔有强烈的无力感。
傍晚醒过来的时候，辛锐不在家，楚晓渔软绵绵地趴在沙发扶手上看电视，听见有转动钥匙的声音，懒懒地转过脸，看见辛锐拿着一团毛巾包着的东西，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粥。”辛锐把毛巾打开，里面居然是饭盒。
楚晓渔接过来，热乎乎的温度让人心里暖意融融。
“其实你挺会照顾人的。”她微笑。
辛锐甩着衣服上的水，随口答道：“那当然，以前叶彤病了……”
他反应过来，猛然噤声，眼神迅速黯淡，失去了光亮。
楚晓渔也心口发紧，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去厨房拿来两个碗两把勺子，将粥均匀地分成两份。
“哎，这是给你买的。”辛锐见状阻止。
她莞尔一笑：“两个人一起吃才香啊。”
辛锐失笑接过，抿了一口，香甜的糯米粥滑进胃里，心似乎也温暖许多。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个人，她吃得津津有味，微眯着眼睛，表情极为满足，不禁就笑了：“楚晓渔，你不像鱼，像只馋猫。”
她舔着勺子：“我饿了嘛，中午就喝了碗米汤。”
又扯这事！辛锐作势去敲她的头，最终却只是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头发，就收回了手……
28 红线那端的人
吃过饭，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楚晓渔的电话响了。
她瞟了一眼就哭丧起脸：“李维和打的。”这两天没接到问安电话，她还以为已经逃过这个桃花劫。
辛锐手一伸：“我来。”
楚晓渔犹豫：“你别胡闹。”
他强行夺过手机，按下接听键：“你好。”
李维和一听是个男的接的，顿时提高了警惕：“我找晓渔，你是哪位？”
“我是她男朋友。”辛锐大言不惭，楚晓渔心惊胆战。
电话里响起一阵抽气声：“男朋友？晓渔呢？叫晓渔接电话。”
“她在洗澡，要不我把电话拿到浴室里给她？”辛锐镇定自若地兵来将挡水来土埋。
语音未落，对方摔了电话。
楚晓渔脸涨成猪肝紫，苍天啊，她的名声这次全葬送在这混小子手里了！
“辛锐，我真的想掐死你，你要我以后怎么见人？！”她怒吼。
他痞笑：“像你这个年纪的女人，跟人同居有什么稀奇？当老处 女才稀奇呢！”
楚晓渔气得大骂：“你去死！”
辛锐见势不妙，立刻站起来往房间跑：“我去死了，拜拜。”
楚晓渔做了一件她老早就想做的事——抓起拖鞋砸他的头……
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楚晓渔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不过话说回来，这倒也是拒绝李维和那种人的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第三天，楚晓渔休假结束回去上班，又是刚才一进院子就遇上了李大姐，她硬着头皮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对方不理不睬。
她知道，这次是把人得罪了，灰溜溜地拉开距离。
可是李大姐走了几步却又走了回来，站到楚晓渔面前，口气忿然：“晓渔，以前我是觉得你这个姑娘人不错才好心把我堂弟介绍给你，你怎么能这么耍人呢？有男朋友了相什么亲找什么对象？”
楚晓渔咬了咬唇，只好搬出早就编好的谎言：“其实……这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本来分手了……没想到最近我病了……他又回来看我……所以……”
这借口虽然不算天衣无缝，倒也叫人挑不出太大的刺来，旧情复燃，情有可原。李大姐心里纵然还是不平，但也无话可驳，只好说：“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我们维和相亲，只有他看不上别人的，哪有别人会看不上他！”
楚晓渔赔笑：“是，是，他很优秀，我本来也配不上。”
李大姐头一昂走了，楚晓渔刚松了口气，肩膀却被人重重一拍。
她惊吓地回头，看见白芯在挤眉弄眼：“晓渔，跟男朋友复合啦，恭喜恭喜。”
“嗨——”楚晓渔有苦说不出。
其实她也愧疚，无论是对李大姐，还是对以往给她介绍相亲对象的任何一个人。但是月老的程序可能真的是设定好的，找不到执着你手里红线另一端的那个人，就是对不上暗号接不上头。
可是，她也不知道，她红线那一头的人，是谁，又或者，他早已等不及和她遇见，解下了那根红丝绦……
29 再次遇见
到了办公室，韩昆和王姐都没来，白芯又是撇嘴：“这两天你不在，又恰好遇上食物中毒，他们可没少抱怨，嫌自己活干多了。”
楚晓渔没出声，只是默默地擦着自己的桌子。
王姐进门的时候看见楚晓渔，眼神闪了闪，说了句：“病好了呀？”
“好多了。”楚晓渔笑了笑。
韩昆的表现则更加明显，一见楚晓渔就说：“你总算回来了，我正说今天有事要请假，还怕忙不过来呢。”
楚晓渔无言，她也不过来了检验科个把月，已然成了干活的主劳力了。
但是人家拽，自然也各有其拽的资本，王姐的老公是卫生局的副局长，而韩昆是他们单位正头儿的小舅子，而她自己不过是个无背景的试用期员工，除了干活，还能干什么？
一天下来，忙得天昏地暗。到了下班时间，她主动留下来加班，白芯拉她走：“你病才好，加什么班呀？”
她拍拍白芯的手：“没事儿，都好了，你也先走吧，这两天你没少帮我做事，也累坏了。”
好不容易把白芯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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