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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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泪-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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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强妈气咻咻地:“我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今生今世一定要做一个城里人!你开不了口,我也不勉强你。还是那句话——离婚!”

  丁赤辉本想发火,怕影响自己的心境,便忍下这口气,改用缓兵之计:“我说……咱们今天不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进城的前提是转正。转不了正,所有的事,全是三更半夜作报告——说瞎话!”

  志强妈叮嘱再三:“行。你可小心点!别把‘前提’弄丢了!弄丢了,我可饶不了你!”

  张德州的家里。

  张念念手里拿着一空白表格,像一阵轻风卷进门来:“爸爸!快看!这是什么?!”

  张德州正在炒菜,想接,又止,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还是没接:“手上有油!”

  张念念走进里间,坐在书桌前:“我现在就填。下午就得交呢!”

  张德州继续炒菜:“填吧填吧!填完了再吃饭。哎!到许秘书那里去过吗?”

  “上他那里去干嘛?”张念念装糊涂。

  张德州:“咦!你不是说要去感谢他吗?”

  张念念其实是有些害羞,但不便直说:“我想……算了。人家也不在乎咱们说这两个字。每天求他办事的人多了,我一去呀,他未必还记得。‘你是谁呀?’没开口,我先闹个大红脸。何必呢?!”

  张德州边解围裙,边朝女儿走来:“我说念念,你咋回事呀?!睡梦里头都在感谢人家,怎么大白天反倒改主意了呢?”

  张念念诧异地:“睡梦里?感谢他?!”

  张德州:“是啊!昨天晚上,我听见你说梦话了,‘许秘书,谢谢你!’”

  张念念急忙否认:“您瞎说,您瞎说!”

  张德州见女儿面色绯红,赶紧挂起“免战牌”:“好好好!就算我瞎说。现在,我就睁大眼睛说一句:吃菇子不忘树恩,咱们哪,真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张念念:“……怎么感谢?”

  张德州:“请他上家里来,吃一顿饭哪?”

  张念念:“……以后再说吧。”

  张德州没再说什么,忙自己的去了。

  许秘书的影子老在眼前晃动,张念念嘴里咬着钢笔,眼睛望着墙壁,脸上挂着微笑。

  张德州忙了一阵转来,见登记表上还是一片空白,便催促道:“念念,你倒是快填哪!在想啥呢?”

  张念念担心父亲窥见自己的心思,便撒了一个谎:“知道。这一格,该填什么,我忘了。”

  张德州已经从女儿心驰神往的样子,看出了一二,有意打趣道:“我看看,你忘了啥了?!哎呀!女儿啊,你该不会忘了你是哪一年出生的,忘了你叫张念念吧!”

  张念念害羞地:“哎呀!爸!”

  张德州开怀大笑:“哈哈……”

  王小兰的家里。

  窘困之境,一目了然。

  王小兰从农田里回来,扛着锄头进门。

  六岁的花小朵坐在小板凳上画画,抬头喊了声:“妈妈!”

  王小兰应声:“哎!乖女儿,在干啥呢?”

  花小朵:“我在画画。”

  王小兰擦了擦汗:“啊,小朵真听话。”

  花小朵:“妈妈,妈妈,猪崽一点都不听话。它们老早就对我说,饿了,饿了。我也早饿了,都没对它们说。”

  “啊,地里农活多,妈妈搞晚了。”王小兰坐在堂屋里,手脚麻利地在一个大木盆里切猪食,两头小仔猪在一旁饿得直哼哼。

  花小朵端来一碗茶:“妈妈!不急。你先喝口水。”接着,拿起一根竹枝条赶猪,嘴里说道:“打你!打你!打你们这两个小馋嘴!妈妈忙,来不及做饭,你们再等一会儿,就不行吗?!”

  王小兰说:“行了,别赶它们走,让它们来吃吧!”倒完猪食,她说,“小朵,你也饿了吧?我马上做。”

  花小朵像个小大人:“没事,我不饿!——饭没做好,我就不说饿。是覃伯伯教我的。他说,这样做,才是好孩子,是吗?”

  “对!是!”王小兰坐下,削土豆皮。

  花小朵拿来一张纸:“妈妈!妈妈!你看,我画的画。”

  王小兰:“你这是画的什么呀?”

  花小朵:“画的飞机!你不是说,爸爸出门,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打工去了吗?我要坐飞机去看爸爸。”

  王小兰心里一酸,背过身子去擦眼泪。

  花小朵缠着妈妈:“妈妈,妈妈,你看,这树叶呀,小草呀,都画成红色的了。你给我买一支绿铅笔,好吗?好多小朋友都有绿铅笔。”

  王小兰:“你画得对嘛!画的是秋天的树叶。一到秋天啊,漫山遍野的树叶都变红了,是吗?就用这红笔画吧!”

  花小朵:“那……秋天也有黄色的树叶呀!给我买一只黄铅笔,好吗?”

  王小兰愣了一会:“……妈妈现在没钱,以后,以后有了钱再买,好吗?”

  花小朵噘起了小嘴:“你不给买算了。等我爸爸回来了,我让爸爸给我买。”一会,她又说,“妈妈,妈妈,甜甜说,她爸爸从城里寄钱回来了,还有信。我爸爸怎么老不写信,也不寄钱回来呀?”

  王小兰长叹一声,道:“你爸爸呀,他……他把咱们娘儿两个……都给忘了。他是一个……坏爸爸。”

  花小朵不依了:“不是,不是!他是因为工作忙,干活累!”

  王小兰惊讶地:“你咋知道的呢?”

  花小朵:“是覃叔叔告诉我的。他还说,我的爸爸,是个好爸爸!”

  王小兰悲痛地:“不!……是个坏爸爸!”

  花小朵:“不是!不是!就不是!”她委屈地放声大哭,“哇!我爸爸是个好爸爸,你偏要说他是坏爸爸呀!”

  王小兰越想越伤心,也捂着脸抽泣。

  花小朵听见母亲的抽泣声,反而吓呆了。她掏出小手绢,递给母亲,怯生生地说:“妈妈,别哭,你别哭。小朵……错了。爸爸他……是个……坏爸爸。”

  王小兰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放声大哭。

  清晨。田世昌的家里。

  吃罢天光饭,田世昌拎起黑包,准备出门。

  吴凤姣打厨房里拎出一包东西:“带上。”

  田世昌:“啥呀?”

  吴凤姣:“十个盐茶鸡蛋,一罐腐乳。”

  田世昌:“哎呀,这次出差,就几天时间,吃不了这么多!”

  吴凤姣:“美得你!谁给你吃呀!是给我闺女吃的!路过乡中学的时候,顺道去看看她。”

  田世昌笑了:“好好!这份差使,我乐意完成。你也给了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田英啊,老是对我有意见,说我心里装着全村的少年儿童,唯独没有她田英……”

  吴凤姣:“说得也是。这个意见啊,提得对!”

  田世昌扬起手中的网袋:“今天,我要用实际行动来说话!走了,啊!”

  县师范学校考场。

  招考教师的考场设在县师范学校的教室里。

  张念念低着头,在认真而又流畅地答题。

  许家明、汪昆、高望年等一行人朝考场走来。他们每个人的胸前,都挂着一个标牌,上面贴着照片,写着姓名,还有三个大字:“巡视员”。

  许家明等人走进考场。监考教师迎上前去。许家明把食指竖在嘴唇边,示意安静。

  许家明沿着走道巡视。张念念的准考证放在桌子右上角,上面贴着照片。许家明看见了,眼睛一亮。他轻轻地咳了一声。张念念抬起头来,瞥了许家明的标牌一眼,两双热切的目光相遇了。许家明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张念念微微一笑。

  真巧,许家明刚刚走到前面几步远,张念念的钢笔没水了。监考老师发现了,主动说:“有一位考生的钢笔没墨水了。有谁带了富余的笔没有?”

  有几位考生举起了手。

  许家明抢先一步,取下上衣口袋上的宝珠笔,正要交给张念念,想想不妥,又收回来,交给了监考老师,道:“请您先检查一下。”引发了考生们善意的笑声。监考老师拧开了宝珠笔的前后套,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才交给张念念。他认真的态度和防范作弊的心态,引发了更大的笑声。

  许家明再次把手指竖在嘴边:“嘘!”

  考场上重又鸦雀无声。

  张念念感激地望了许家明一眼。

  乡镇。公路上。

  一辆长途汽车开来。刚刚从小路上走来,走到了乡镇边的田世昌,看见汽车,紧跑了几步,招手。汽车停下。田世昌上了车,掏钱买票:“去县城。”

  刚落座,田世昌一眼看见手上提着的网兜,这才发觉给女儿带的菜,还没送去。他连声喊道:“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司机停下车,不耐烦地:“你有病啊?!刚上车就下?!”

  田世昌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去县城了。”他把票递给售票员,“麻烦您……”

  售票员白眼一翻:“撕了的票,怎么能退呢?!你是头一回坐车吧?!”

  田世昌透过后车窗,朝不远的乡镇望了一眼,只好说:“那就算了吧!去去去!”

  司机补了一句:“神经病!”汽车重新开动了。

  张德州的家里。

  张德州早已做好了饭,等着女儿回来。桌上的菜明显比平常丰盛。

  张念念兴冲冲地进了门,喊了一声“爸”,抓起一条小小的炸枯鱼,就往嘴里塞。

  张德州:“哎哎哎!洗手,洗手!”

  张念念边洗手,边说:“哎呀!今天是真饿了!”

  张德州关切地:“念念,考得怎么样啊?”

  “应该没问题吧?!”她把玩着手中的宝珠笔。

  张德州悬着的心放下了:“啊,那就好,那就好。”

  张念念边扒饭边说:“今天哪,真多亏了许秘书的这支笔呀!”

  张德州:“许秘书的笔怎么到你手上了?你见着许秘书了?”

  张念念并不答话,自顾自说:“拿这支笔写字,我也不知怎么搞的——‘下笔如有神’!刷刷刷,答题速度快多了。”

  张德州:“这么说来,还是一支神笔?!拿给你爹看看。”

  张念念递笔,张德州接看,故意说:“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嘛!”

  张念念夺过:“您别看坏了,还有几门考试,我还得靠它呢!”

  张德州扑哧一笑:“念念,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你今天见着许秘书了?”

  张念念拿起一本书,搪塞:“爸!跟考试无关的事情先别问!眼下考试是头等大事!我还得赶紧复习。临时抱佛脚,也得抱一抱哇!”

  张德州收拾碗筷:“好好好!不问,不问。你去抱佛脚!”

  等张德州洗完碗回来,见书本放在一边,张念念还在看着宝珠笔出神,不禁笑道:“喂,喂!你不是说‘眼下考试是头等大事’吗?不看书,眼睛只盯着这支笔,就能考好了?!”

  张念念被父亲这么一说,顿觉羞涩:“哎呀!爸!”

  黄亚男的家里。

  黄亚男的母亲罗花,坐在门前编着竹篮。黄亚男的继父黄金发坐在石头上,就着一小碟油炸黄豆,津津有味地咪着老酒。嘬了一口酒,他感慨道:“哎!我黄金发呀,要是生在城里头,早发了!听说呀,城里专门要招陪酒的公关先生。”

  罗花不满地:“是啊!怎么不招你去呢?!一斤半的酒量啊,糟蹋了。”

  他们的小儿子黄亚军八岁了,因为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后遗症,一直未能上学,此刻坐在妈妈身边做算术题。他插嘴道:“爹!姐姐说,钱是你的命!”

  黄金发不以为然地:“那是啊!谁不爱钱?”

  黄亚军:“还有一句呢!——你见了酒,不要命!”

  黄金发骂道:“狗日的!回来老子揍她!”

  黄亚军把小本递给母亲:“娘,这几个字,我写对了没有?”

  罗花:“娘是睁眼瞎。等你姐回来,给你姐看,啊!”罗花见丈夫嗜酒的馋相,心有不满,却不敢直说:“我说亚男他爹,眼看日头都快落山了,你去接一接亚男吧!我怕她……”

  黄金发筷子一拍、眼一瞪:“老子忙活了一整天,刚坐下来喝一口,就给老子派工!你一次寡妇没当够,想把老子累死了,你再当一次寡妇,怎么着?!”

  罗花没敢发火,只是轻声解释道:“一个女娃子进山去,天都擦黑了,还没回来,我是怕她……”

  黄金发:“怕她被老虎吃了?!放心吧!如今山上没老虎!就是被老虎吃了,也是活该!女娃子干点啥不好!去砍柴!哼!逞能!”

  罗花:“孩子她爹,说话要凭良心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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