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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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泪-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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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发暴跳如雷:“嚎丧啊你?!老子还没断气呢!哭你家祖宗,还是哭你家先人啊?!”

  罗花顶撞道:“许你糟败家产,还不许我哭了?!”

  黄金发凶到罗花的面前,抓住她的头发,挥拳就打:“还反了你!你吃了豹子胆了?!还敢跟老子犟嘴?!我揍你,揍你……”

  罗花嚎啕痛哭:“你打,你打!打死我,打死我吧!我也不想活了……”

  黄亚男打开房门,哭喊着冲了出来:“别打我妈!别打我妈!我嫁!我嫁给那个哑巴,还不行吗?!”

  黄金发愣住了:“你?!全都……听见了?!”

  罗花把黄亚男搂在怀里:“亚男!我苦命的儿啊……”

  母女俩抱头痛哭。

  王小兰的家里。

  天色已晚,妈妈还没回家。花小朵的肚子饿了,她剥开水果糖,舔了两口,又舍不得再吃,原样包好。她想走到大门口去拉开电灯,可是腰间捆着绳索,怎么也够不着拉线开关。花小朵走到靠墙的条案,点燃蜡烛,放到桌上。

  烛光下,花小朵继续绘画,她把自己画在中间,一边是妈妈,另一边是戴眼镜的覃文锋,还在画纸上写了标题:“这是我的家。”

  小猫也饿了,跳上桌子觅食。花小朵担心小猫舔食水果糖,挥手撵猫。

  小猫跳下桌子,绊倒了蜡烛。

  蜡烛倒在桌子旁边放着的一箩筐新棉里。棉花被点燃。

  花小朵惊恐万状,手脚并用扑打火苗,却无济于事。

  火势凶猛。花小朵欲逃出屋去,腰间的绳索却将她死死地扯住。

  “救命!救命啊!妈妈!妈妈……快来救……救我!”花小朵的声音逐渐微弱。

  黄金发的家里。

  黄亚男蹲在黄金发的面前,眼里闪动着泪光,恳求道:“爹!我求您一件事,行吗?”

  黄金发面带愧色:“嗯,你说。”

  黄亚男:“等我把小学念毕业了,再跟那个姓杨的成亲,好吗?你说,你说呀!”

  黄金发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你……还是想念书?”

  黄亚男点点头:“想。”

  黄金发:“那……学费……”

  黄亚男:“学费您别犯愁。我卖头发、抓蝎子,加上同学们大帮小助,眼看就快要凑齐了……”

  黄金发摇头叹息:“咳!家里穷啊!你知道的,我炸鱼,炸断了半个手掌,伤口一直在流脓……”

  黄亚男:“您在家歇着。放了学,我帮娘去干活。我……我还少吃一顿饭,每天都少吃。行吗?爹……”

  罗花反过来劝说女儿:“咳!女孩子家认那么多字,干啥呀!认得男女两个字,进了城别跑错厕所,也就行了。何必……”

  黄亚男推揉着继父的胳膊:“爹!我实在是舍不得学校,舍不得老师,舍不得同学们哪!”

  罗花擦着眼泪,帮忙恳求:“也就半年多时间,当家的,你就答应孩子吧!罗花我……我给你跪下了!”说罢,直楞楞地跪在丈夫面前。

  黄亚男也变蹲姿为跪姿:“爹,你心肠好,就答应我吧!”

  黄金发的两滴浊泪,挂在树皮一样苍老的脸上:“孩子!不是你爹我不答应,是人家姓杨的不答应啊!”

  黄亚男又惊又怕,急切地问:“姓杨的,他要怎么样?他要怎样?”

  黄金发:“他要娶你过门……”

  罗花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仿佛怕被人抢走:“什么?!孩子才十六岁,十六岁呀!你就要把她嫁了?!”

  黄金发赶紧解释:“说好了:只过门,不圆房。姓杨的怕咱们反悔变卦,说是……这个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接……接亚男过去。”

  罗花:“你……你答应了?”

  黄金发:“不答应咋的?人家说了,这叫改革——先结婚,后恋爱。人家还说,只要亚男一过门,就送我去医院,接着治伤。医药费全算我女婿的……”

  罗花一腔怒火,却又不敢发泄,只得阴阴地:“你行啊!这笔生意有赚头哇!”

  “咳!有啥法子呢?”黄金发瞅着残缺的胳膊,“治好了,还是半个劳力;不治吧……连命都要搭进去呀!”

  黄亚男像猫一样,从地上窜起,把桌上的农药瓶抓在手上:“我……我不去天柱峰了!我找我的亲爹去!”她拧在瓶盖,直起脖子正要喝……

  黄金发起身制止,想要夺下药瓶:“哎哎!你疯了?!一家人,好商量么!”

  罗花呛天呼地:“天哪!有啥劫难,全都冲我来,放过我的女儿吧!”

  黄亚男一边与继父挣扎,一边扭头对母亲幽幽地说:“娘……我……走了。”

  罗花嚎叫着朝女儿奔去:“女儿啊!留一半给你娘,娘随你一起去吧!”

  黄金发飞起一脚将罗花踢倒在地:“滚开些!你凑什么热闹!”

  张念念领着杨小松、丁志强、田巧玲,兴冲冲进屋,见状愕然。

  张念念喊了声:“黄亚男!”

  黄亚男放下农药瓶,扑进张念念的怀里,痛哭:“张老师……”

  张念念还以为他们是为学费着急,忙安慰道:“别伤心,别哭。学校已经决定,把你两年的学费全都免了。同学们卖玩具,还有……呃,凑的这些钱,你就留着买纸买笔吧!”

  田巧玲递上特意用红纸包着的钱:“亚男,你收下吧!全班23个同学都捐了。这是23颗心哪!”

  黄亚男不接红包,却连连鞠躬:“谢谢!谢谢同学们!我……不需要了。”

  张念念诧异地:“为什么?”

  罗花:“他爹……为了治病,还债,给她说了门亲事。”

  张念念手一挥:“包办婚姻,算不得数!退婚,退婚!”她拽起黄亚男的胳膊,“走,亚男,跟我上学去!”

  黄金发挡住大门:“敢?!哼哼!说得倒轻巧,退婚!三千块彩礼钱,你出?!”

  张念念先是一愣,既而慨然应诺:“我出就我出!亚男,别怕!老师帮你想办法。一定会有好心人帮助你的!”

  黄亚男大而无神的眼睛里,油然而生希望:“……真的吗?”

  十八盘小学。办公室。

  田世昌大发雷霆:“乱弹琴!他们跑到县城去讨饭,给新社会抹黑,丢了我们学校的丑!作为班主任,你不仅不批评,还要我在全校大会上表扬他们。你!你的是非观念哪里去了?”

  覃文锋并没有马上接话,他借喝水,压压心头之火。

  正在埋头批改作业的张念念,插嘴道:“他们毕竟是孩子,做法也许欠妥,目的是高尚的啊!我觉得哪,比起那些‘只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人,他们还是应该表扬的。”

  覃文锋:“我在想,就是我们这些办教育的人,也可以从他们身上得到启示啊!国家穷,摊子大,偏远的角落一时半会照顾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的。咱们以前哪,老是两眼向上,等、靠、要,今后能不能多开几条路?比如说,找社会资助,靠自己创收……我们哪,就是要鼓励学生的创造性思维,敢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

  田世昌不以为然:“嗬嗬!你还总结起经验来了?叫我说,这都是你在课堂上讲武训,惹出来的祸!文过饰非改变不了错误的性质。张念念,你负责查证落实,把参加讨饭的名单报给我,一律给予警告处分!”

  覃文锋针锋相对地:“张老师,你把查证落实的名单也给我一份。凡参加者,一律颁发奖状、予以表彰!喏,杨小松的,我都写好了!”

  田世昌气得两手打颤:“你……你无权擅自使用学校的名义!”

  覃文锋淡淡一笑:“我是班主任,用班级的名义,还是可以的吧?”

  田世昌:“我……我去把丁赤辉、王小兰找来,召开校务会议,撤掉你的班主任职务!”

  覃文锋:“那么我要赶快行动,抢在被撤职之前!”

  田世昌:“覃文锋!你要想想这么做的后果!”他摔门而去。

  张念念关切地:“校长不同意,你盖不成公章啊!”

  “盖不成公章,我就盖私章!”覃文锋拉开抽屉,拿出私章,盖在奖状上。

  王小兰的家里。

  天已经黑透了。王小兰握着手电筒,回到家中。见房门虚掩,屋内漆黑,她不禁一惊,推开门,拉亮电灯,只见屋内一片狼籍:满地的污水,烧焦的桌椅,被利刀砍断的绳索……王小兰四下寻找,惟独不见花小朵的踪影。

  “小朵!小朵……”夜空中回荡着王小兰揪心的呼喊。

  王小兰的邻居田大爷闻声走来:“哎哟!小兰哪,你可回了!你家出事了,出大事了!……”

  王小兰一阵晕眩,险些跌倒。

  田大爷赶紧说:“别着急,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

  王小兰:“……小朵呢?”

  田大爷:“在我家里,在我家里。”

  王小兰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撒腿朝田大爷家跑去。

  田大爷家。

  花小朵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绷带。

  王小兰扑到床前:“小朵,小朵……”

  花小朵见到妈妈,害怕地:“妈妈!我不小心,绊倒了蜡烛。您别打我……下次我……”

  不等女儿说完,王小兰抱住她,说:“不打,不打,妈妈不打你……”

  田大爷责怪地:“你也太大意了!怎么把孩子一个人捆在家里呀!我还以为你带她上学堂去了呢!”

  王小兰无言以对。

  花小朵懂事地替妈妈辩解:“不怪我妈妈,是校长不让。”

  田大爷:“咳!不是我去得快,这孩子就没命了!……”

  田大爷讲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火苗肆虐,舔着了花小朵的衣衫和头发。花小朵被浓烟熏昏,奄奄一息。

  田大爷扛着锄头,下地回来,见王小兰的屋子从窗口冒出了浓烟,扔下锄头就跑……

  田大爷冲进屋,烟雾弥漫,烈火熊熊,他抱起花小朵就跑。没想到,被绳索绊住了。他放下小朵,去厨房找来一把菜刀,砍断了绳索,救出了小朵……

  王小兰听着讲述,痛哭不止。

  王小兰的家里。

  王小兰已经把花小朵背回了家。

  刚刚把小朵放在床上躺好,张念念风急火燎地奔来:“小兰姐,小兰姐!小朵烧伤了?”

  王小兰心里憋着气,表情冷漠,没吭声。

  花小朵倒是热情得很,伸出裹着纱布的手,撒娇地:“张阿姨,我疼,我疼!”

  张念念捏住花小朵的手,见花小朵疼痛,赶紧放开:“这可怎么办啊?”

  花小朵:“没事!你替我吹吹,就好了!”

  张念念果真朝绷带上吹气,问:“好些吗?”

  “好多了。”花小朵问,“张阿姨,你这趟去县城,给我买发卡了吗?”

  “买了,买了。”张念念从衣兜里拿出发卡。

  花小朵欣喜地:“太好了,你给我戴上,给我戴上啊!哎呀,就戴在绷带上嘛!”

  见花小朵满头裹的都是绷带,心痛得直掉眼泪:“你的头发……”

  花小朵反而像个小大人似的,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妈说了,头发就像芭茅草,今天被火烧了,明年长得更好。张阿姨,你别哭,别哭啊!爱哭就不是好孩子了”

  “那好。我先给小朵戴上。”张念念把发卡别在花小朵头上的绷带上。

  花小朵一个劲地问:“好看吗?我好看吗?”

  “好……看。”张念念含泪点头,转脸问王小兰,“找医生看过了?”

  王小兰:“村里医生来看过。”

  张念念:“不要紧吧?”

  王小兰:“没大碍。幸好脸上没烧伤。”

  张念念愧疚地:“小兰姐,我上县里去了一趟。没……没用。”

  王小兰点头:“我知道没用。早就劝过你了,去,也是白去。”

  张念念态度坚决地:“我还得去!县里没用,我找地区,地区没用,我找省里。是我捅下的漏子,我一定要补上……”

  王小兰真诚地阻止:“算了。有时间,有精力,不如用在学生身上,别为我的事跑了。我……已经辞职了。”

  张念念大为惊讶:“什么?!你……辞职了?!”

  王小兰:“今天回家晚了,就是在跟田校长说这件事……”

  十八盘小学。办公室。

  田世昌神情严肃地与王小兰谈话。

  田世昌:“小兰啊!通知你一件事,可能对你很不公平……”他赶紧改口,“啊,不对。是……很不……不利。你可要有思想准备啊……”

  王小兰疑惑地:“啥事啊?”

  田世昌想想,不便直说,拐了弯,道:“人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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