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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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泪-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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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花:“不告诉,好。”

  田世昌:“这偏方治甲亢啊,真的有奇效,她的病好多了!是些什么药啊?”

  罗花:“猪苦胆、槐树花、夜明沙……”

  田世昌:“夜明沙就是蝙蝠屎吧?你上哪里谋来的?”

  罗花:“天柱峰,龙泉洞。”

  田世昌大惊:“啊?!你,你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攀古藤、上悬崖?一步没踩稳,就粉身碎骨了哇!”

  罗花淡淡地一笑:“没事。我只想凤姣姐早点把病治好。脾气小点,对你好点。”

  田世昌:“唉!我家裁缝啥时候才会对我好点哟!”

  罗花:“凤姣姐的脾气,我知道:耿直好象‘一丈青’;心慈赛过了‘观世音’。有凤姣姐这样的能人,陪你过日子,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人啊,要知足!”

  田世昌委屈地:“不是我不知足,是她不知足。老说要跟我离婚……”

  罗花劝解道:“女人说这话,一多半是心口不一。口里说要离呀,心里离不开你!”

  “真的?!嘿嘿嘿嘿……”田世昌开心地笑了。

  罗花起身告辞:“我该走了。这只母鸡给你补补身体……”

  田世昌过意不去:“拿回去,拿回去吧!!你日子过得够难的了。一点油盐钱,都得到鸡*里去抠……”

  罗花不高兴了:“再穷,一只鸡还送得起!”

  母鸡挣扎,挣脱了绳索,跑出门外。

  罗花出门撵鸡,见吴凤姣站在门口,不禁一愣。

  吴凤姣:“……快,快,捉鸡呀!”

  两人一起撵出门外。

  罗花抓住母鸡,交到吴凤姣的手上。

  吴凤姣眼含热泪:“谢谢,谢谢!”

  两人一笑泯恩仇。

  十八盘小学。办公室。

  覃文锋垂着头,狠狠地猛吸着劣质香烟。

  田世昌神情严肃地:“我同意你送小王送到车站,你竟然一去不回,跟她一起上省城去了。严重的无组织、无纪律!”

  覃文锋:“我……我看王小兰病病歪歪的身子,还要拖着一个小孩,实在不放心……”

  田世昌:“扔下班上几十个学生,你就放心了?!搞得人措手不及呀!”

  覃文锋:“我……我托志强他妈带个条,向你请假,你没收到?”

  田世昌:“收到了。你那叫请假?!你那叫‘先斩后奏’!”

  覃文锋不服气地:“你……作为一校之长,你有没有考虑到王小兰的实际困难?啊,当真以为她民办的资格也取消了,可以推出门不管了?显得绝情啊!我这么做,正好弥补了你的疏漏……”

  田世昌:“你!狡辩!你不反省自己的错误,还在这里狡辩!我……我要处分你!”

  覃文锋冲动地:“哼!处分?多大?顶破天开除吧?我覃文锋还不想干了呢!喏,这是我的离职申请……”

  田世昌意外地:“你……?”

  张念念夹着书本,走进办公室,正好听见了这句话,插嘴问:“怎么?你要走?上哪里去?”

  覃文锋:“珠海。我表哥跟一家私人贵族学校的校长是割头换颈的朋友。他向校长介绍了我的情况,校长一听,把考察、面试全免了,当时就答应同意招聘我。表哥催促我快去报到。”

  张念念心直口快:“好哇!机会难得!你去了,帮我也引荐引荐。”

  田世昌不高兴地:“你少跟着凑热闹!”张念念吐了吐舌头,没再吭声。

  覃文锋:“我……一直开不了口。这下好了,你逼得我赶紧走,免得落下一个处分,人家还不要我了!”

  田世昌万万没想到,覃文锋会来这么一着棋,陷他于被动。他脸色铁青地问:“拿辞职来要挟我?!”

  覃文锋看见老领导斑白的头发和为难的神色,心生恻隐,火气也消了许多:“不是,不是,你别误会。好长时间了,我心里一直在矛盾,该走还是该留,拿不定主意。多谢你的批评,促使我下定了决心。”

  田世昌:“说到底,还是对我的批评不满。文峰啊,我知道,你这个人,有主见,有才华,困在十八盘,确实屈了才。特区的条件比我们这里强多了,你一定要去,我也不好强留你。我只希望你好好想想:都到特区,山区怎么办?山里的孩子怎么办?大山沟里的人才,都像‘平底锅里炒豌豆——熟了一个蹦一个’,咱们贫困山区的帽子,哪一天才能摘掉?!贫瘠的土地造成贫血的教育,贫血的教育造成贫困的家庭。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恶性循环永远继续下去吗?!”他一激动,血压升高,头疼得厉害,强忍着说,“山里的孔雀所剩不多了,不能再往东南飞了哇!”

  覃文锋走的决心已定,不为所动:“那有什么办法?——常言道:‘鸟择良木而栖,人往高处而行’。”

  田世昌:“鸟飞了,人走了,校园荒芜了,咱们贫困山区脱贫致富的希望在哪里?你说说。”

  覃文锋又点燃了一支烟,没有回答。

  田世昌还想开导覃文锋:“是的,目前,咱们的条件确实艰苦,与特区的贵族学校相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可是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政策的落实,这种状况会改变的,会改变的!*在世的时候说过,‘忽视教育的领导者,是缺乏远见的、不成熟的领导者。那种只靠发指示、说空话的坏作风,一定要转变过来。要让教师成为最令人羡慕的职业’……”

  覃文锋:“这话已经说了十年,十年了哇!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我也相信,咱贫困山区的教育,不会老是这个样子。可我担心——‘北京城里春风暖,春风难度玉门关。但等春风过重山,廉颇老矣两鬓斑’!田校长,你还是高抬贵手,让我到特区去吧!那里离北京城近一些!”

  田世昌只好用缓兵之计:“人事问题,我当不了家。等我向乡教育办汇报了,再给你答复吧!”

  张念念又多嘴了:“田校长,不管汇报到哪里,也得先看您的态度。您就成全覃老师和我小兰姐吧!”

  田世昌诧异地:“王小兰也跟你一起去?”

  覃文锋:“我有这个想法,那里医疗条件好,兴许她的病,还能有救。”

  田世昌问张念念:“你知道这事?”

  张念念:“小兰姐跟我商量过。”

  田世昌不满地:“好嘛!就瞒着我一个人啊!”

  张念念:“去特区,多么难得的机会呀!您要是有这么好的机会呀,您也会动心的!”

  田世昌厉声喝道:“你胡说!”

  真没料到,一向待人和蔼、爱打哈哈的田世昌,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张念念心生委屈、面露不悦,小声嘟嚷道:“耍什么态度啊!犯得着吗?”

  王小兰的家里。

  王小兰批评覃文锋:“你擅自陪我去看病,确实不对嘛!还强词夺理!”

  覃文锋冷静下来,也检讨自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跟他顶起来了。最近,心里烦。”

  王小兰:“别扯客观。好好写个检讨,认个错。”覃文锋点头。王小兰又问,“辞职的事,给田校长说了?他心里挺难受的吧?”

  覃文锋又点点头,同情地:“我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场合,提出了不算错误的要求。真不该,选在他批评我的时候。”

  张念念插嘴:“你呀,还有一个大不该。大不该透露,小兰姐想跟你一起走。学校连损两员大将,他能不着急上火吗?”

  王小兰责怪地对覃文锋:“我跟你一起去珠海?你怎么瞎说啊!我不是还没表态吗?”

  覃文锋指着张念念:“怪她,是她先说出去的!”

  “我?!”张念念认真回忆了一下,“对了,真的怨我。”她又问,“哎,刚才,田校长怎么冲我发那么大的火呀?!我不就是说了句,如果他有机会,他也会动心吗?”

  覃文锋:“你这句话,太戳伤他的心了。这么多年,他有好多下山、进城的机会,他都主动放弃了。”

  张念念崇敬地:“真的?……”

  田世昌的家里。堂屋。

  吴凤姣正在灯下裁剪衣服。

  张念念进门,热情地与吴凤姣打招呼:“吴姨,又在做衣服啊?您哪,真是个贤惠人,就没看您啥时候歇会儿!”

  听人一夸,吴凤姣满脸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我呀,天生的劳碌命!又没个啥本事,勤扒苦做,也只勉强混了个肚子圆。哪像你啊……”

  张念念知道对方要夸自己了,赶紧打断,问道:“田校长呢?”

  吴凤姣:“一放学,就回屋里躺下了。又遇上啥不高兴的事了,连饭都没吃,只嚷嚷胸口闷、头疼。”

  张念念:“我看看他去。”

  田世昌家。卧室。

  田世昌偎在被子里,坐在床上,就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看书。

  张念念跨过门槛,喊:“田校长……”

  田世昌欠欠身子:“小张,坐,坐。”

  张念念:“听吴姨说,您不舒服?”

  田世昌:“啊!没事。就是……头有些疼、胸口有些闷。不用吃药,我就把它治住了……”

  张念念奇怪地:“不吃药,咋治啊?”

  “你看!”田世昌笑着取下头上戴的帽子,额头上缠绕着细麻绳,紧紧地,一圈又一圈,好象打了一道箍。

  张念念:“这能行吗?”

  田世昌:“管用着呢!哎,这么晚了,有事?”

  张念念还在想着田校长的病:“……是下午的事,把您给气病的吧?”

  田世昌宽慰地:“哪里话!不是不是!老毛病,血压高!咳,穷人得了个富贵病,老犯。”

  张念念:“再怎么说,病是内因,气是外因。吃饭的时候,小兰姐把覃老师狠狠地说了一顿。覃老师写了一份检讨,让我给送过来。他自己……不好意思来。”

  田世昌接过只有一张纸、几行字的检讨书,显得十分高兴,说:“明天早上交也不迟嘛!还让你多跑一趟,真是!”

  张念念解释:“小兰姐说,还是今晚送来的好,她怕您气得睡不着觉。”

  “哈哈!我田世昌不是鼠肚鸡肠的人!”田世昌说。

  张念念诚恳地:“田校长,我也要向您作一个口头检讨……”

  田世昌:“检讨什么?”

  张念念:“我不该怂恿他们走,应该挽留。更大的一个不该——我不该说,如果你逮着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也会走。”

  田世昌宽慰地一笑:“啊。小事一桩。我都没往心里去。哎哟,是我当时说话声音大了点,吓着你了吧?我检讨,检讨……”

  张念念不好意思地:“哎呀,您反倒向我检讨!真的,听覃老师说,您有好多次下山、进城的机会,全都放弃了。我好感动。”

  田世昌:“是有那么几次,都是过去的事了……”

  张念念:“现在……您后悔吗?”

  田世昌:“为什么要后悔?”

  张念念:“城里里的学校,条件要好得多。这且不说,吴姨要是在城里摆个缝纫摊,不说‘大发’,也是‘小康’了!”

  田世昌害怕地:“你小声点,别让她听见!”他朝门外指指,笑道,“只要有人一提进城的事啊,她就要倒嚼好几天。咳,要说后悔呢,有时候还真有点,可是,回过头想想我在老村长坟前起的誓,又不后悔了。”

  张念念追问:“您在老村长的坟前起誓?为什么要起誓?”

  田世昌:“咳!说来话长啊!”

  张念念恳求地:“不管多长,您都说给我听听。我呀,想把十八盘的这段生活,写本小说,正想搜集点素材呢!”

  田世昌这才爽快地道:“那好,我说。就算给你提供点素材吧!”

  田世昌开始了深情的讲述:

  “正是三年自然灾害的头一年,我考取了地区师范学校。刚读了半年,我爹就去世了,浮肿。回家办完了丧事,没路费回学校。我娘说,昌儿啊,书不念了吧!家里弟妹多,我又有病,全指靠着你养家糊口呢!老村长说,世昌啊,别的书可以不读,师范一定得读。没有路费,咱们乡里乡亲的,帮你一把。当时正是春荒时节,政府刚刚发了救济黄豆。老村长领着我挨家挨户去讨。东家给一把,西家给半碗,一会儿就有了半口袋。到了老村长家,他把全家的救济粮全都给了我。还从鸡窝里摸出了三个鸡蛋。那年月,鸡蛋可是救命的金丹哪!捧着那热乎乎的蛋,望着老村长浮肿的脸,我的心里滚烫滚烫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哇,流哇……老村长拉着我的手说:‘世昌,学成了,回来开个学堂。为了咱山里的娃娃,不当睁眼瞎,纵是有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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