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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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的诱惑-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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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佬姨马上拉了拉她衣角。

    许知敏意会地低声叫道:“慧姨。”

    杨明慧正是墨叔的发妻,墨家的当家主妇,一个非比寻常的女人。表现在她强悍的处事作风和委婉的交际手腕,事业上傲人的成就,使得她在墨家的地位较起自己的丈夫还要略高一筹。

    这些母亲提醒过她,所以许知敏非常、非常小心地瞻仰墨家的女主人。看着杨明慧靠在门边上,左手里尚抱着本书。四十几岁的女人,看起来却才三十左右。长长的秀发挽成了发髻,用绿色发卡固定。个子高挑,五官秀美,表情漠漠,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着装则简单大方,一条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长及大腿的休闲白衬衫,处处流露着知性美的风韵。

    许知敏很快联想起花枝招展的“孔雀”。一样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可显而易见,墨家夫人和乔家夫人绝对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

    杨明慧眼里的“傲气”,不是“孔雀”的高傲自大,散发的是君临天下的威仪。许知敏心头浮现出恐惧又亢奋的复杂情愫。她若想要往上爬,那么站在顶端俯视她的人之中,必定有杨明慧。

    杨明慧一眼扫过许知敏的领口,对佬姨说:“嬷嬷,这会天气热。我给知敏准备了套家居便服,你带知敏去卧室里换上。”

    “这怎么好意思?”佬姨急忙道。

    “墨振(墨叔的名字)说过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杨明慧手指支了支鼻梁的金丝眼镜,浅笑道。

    许知敏听出了她话里的矛盾,这是墨叔交待的,不是她的本意,她依旧顺着墨叔的意思去做。矛盾的表象是自己,而根源就是身边的佬姨了。俨然,佬姨和墨叔感情很好,与杨明慧之间的关系不是很好。这就有点像“有个过于孝顺的儿子的婆婆,必引起媳妇的妒忌”。然而,佬姨性情好,杨明慧是聪明贤慧的墨家媳妇,两人起不了争执。

    果然,佬姨没有继续推拒,带了侄孙女进了自己的房间。许知敏换上了杨明慧送的家居服。

    这是一件粉红色的圆领直筒裙。领子中间有个窄三角开口,用透明真丝圈紧,并打成个蝴蝶结。裙子很漂亮,很适合自己,最主要的是,是家居服,有像自家人的味道。

    许知敏对着镜子,斟酌了半天,也没能确定杨明慧给自己的“自家人”定义是什么。拿起佬姨梳妆台上放着的一把昂贵的羊角梳,将发梢梳理得整整齐齐后,她定了定神,走出了房间。

    

 第五章

    墨家人的规矩多。这是母亲一再提醒过她的话。

    这并不是说墨家是个古老不开化的封建家族。相反,墨家势必走在世界潮流的前端。这是因为墨家人的体内流淌着商人的本质,无论是走什么样的行业,都会以商业人的头脑去计量一切,包括如何去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周边关系。比如,墨家到了墨振这一代三兄弟,老大在香港操持祖业,走的是药商路线,其夫人是业内赫赫有名的大律师;老三及妻子都是美国某研究机构的中心成员;老二墨振在大陆行医,妻子的娘家在相关政府部门内部很有势力。妻子杨明慧更是身居要职,经常出差,在国内外各地跑动。

    再说,真正的商业人,做事肯定有自己的一套路子。墨家人也不例外,一条世世代代谨守的墨规更叫人拍案叫绝:做事要狠,只有完胜才算是战胜对手,为此可不择手段,但也要绝对的聪明,绝不犯下触犯法规的事情。

    墨家注重从小培养继承人的这种意识,墨深墨涵两兄弟一样接受墨家的教育理念。

    许知敏自与墨家人接触后,这条墨家人墨守成规的精髓就一直以不同的呈现方式带给她——切肤之痛的体会。

    话说回当时,杨明慧赠予她“自家人”的家居服,对此许知敏怎敢轻易以“自家人”自居。换完衣服走出卧室后,她紧跟在佬姨身边,心里对墨家好奇得要命,却不敢有半点随意和表露。

    墨家很大,近两百平方的面积,共五室两厅,格局都比较小,外有阳台。四间卧室中,墨家夫妇的主卧室算是最大的了。墨家两兄弟各拥有一间房。佬姨的小卧室位于偏南方向,是整个屋子里采光和通风最好的一块。

    另外一间是书房,主要为墨家夫妇所用,墨家兄弟可自由进出。佬姨除非打扫卫生,从来不去书房和主人的主卧室。许知敏仔细听取老人的教诲,把这两块地方划为“绝对禁地”,自然也没有兴趣去“误闯”那两兄弟的私房。

    一一剔除完,她在墨家可以活动的空间去掉了二分之一。剩下的二分之一,主要的客厅、厨房和公共卫生间,都是不同寻常的“长”。许知敏伫立在这些长方体组合的空间里,感觉到的是威慑的纵深感,它们像是象征着墨家的深不可测。

    上午剩余的时间,她在厨房帮着佬姨准备午餐。

    墨家人对一日三餐很讲究,首先是时间,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必须准时开饭。早上七时,正午是十二点半,晚上是夜七点,偶尔加夜宵会在十点到十点半之间。

    佬姨习惯清晨五点起床,五点半到市场买菜,六点半回来烹调早餐;上午清洁厨房,处理材料和精心煲汤;午休后开始打扫屋子。杨明慧对佬姨的工作从不插手,但会在消毒厨具和清洗物品家居方面发表命令式的建议。

    在许知敏眼里,佬姨在墨家干的活与富家人的保姆工作没任何两样,而且墨家没给佬姨一分钱工资,可佬姨干得很开心。佬姨边摘掉菜根,边与侄孙女拉起家常话。许知敏很留心地听,发现佬姨的话题不知不觉都绕着墨家人转,主要是墨叔和墨家两兄弟,皆是佬姨操心大的孩子。

    这是万物生灵最自然流露出来的母爱,许知敏想。如今来到墨家与佬姨谈上话,对于母亲“他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的说法她无法苟同了。记得读过外国一个真实的民间故事,叫狼养大的孩子,动物和人之间尚可以形成亲子关系,何况是人之间。

    佬姨自是会想念两个亲生女儿。然而,就像许多父母与自己的亲生孩子反而并不亲近,一旦某种隔阂产生,便像噩梦一辈子地纠缠不清。

    愁苦从老人细微的语气变化泄露出来,许知敏知道,不认为自己该多嘴。这其中复杂的关系,犹如一张蜘蛛网足以覆灭她的一生。因而她聪明地选择做个忠实的倾听者。专心地聆听,有助于他人释放心中的苦处。

    许知敏做对了。短短两个钟头的叙谈,老人得到常年期许的满足。老人也不尽是糊涂,心里暗道:这侄孙女,非一般啊——

    客厅的老式摆钟咚地敲响了一下,刚好十二点半。墨家的两兄弟主动走进了厨房,帮手准备开饭。

    许知敏伸手欲端汤,被身后的墨深轻轻推了开去。

    “这烫,我来。”他轻声对她说,熟练地戴上隔热手套,将沉重的汤煲端到外面的食厅。

    于是许知敏取了个放汤煲的隔热垫尾随其后,来到食厅。见墨涵在擦桌子、摆餐具,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他们两兄弟做这些事想必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安放好隔热垫,墨深把汤煲稳稳当当放上去。紧接他脱下手套,急急忙忙走上前接过佬姨手中的菜盘子。墨涵则挽起佬姨的手臂,帮佬姨拉开椅子,扶老人坐下。

    许知敏同样认为,他们对佬姨的好,不似是佯装的。

    她走回厨房再端饭煲。这次是墨涵对她笑着说:“知敏姐,以后这些沉重的活由我和哥哥来。”不由分说抢先端了饭煲出去。

    诚然,这对兄弟被他们的母亲教导得很好。

    而想到杨明慧,许知敏心里不免徒生敬畏。

    三个孩子站在自己的位子旁边,等着墨家夫妇一前一后走入食厅。墨叔为妻子拉开椅子,然后自己落座,对三个孩子说:“都坐下吃饭吧。”

    许知敏望了望墨振。这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气质温文儒雅,态度平顺温和,说话和和气气,只是一双鹰的眸子泄露了太多太多的不简单。

    想想,能挑到杨明慧这样妻子的男子,怎可能是普通人呢?许知敏突然觉得紧张了。

    坐了下来。她的座位最靠近饭煲,于是像在家里一样,她习惯地主动拿起饭勺给每个人盛饭。

    她刚揭开饭煲的盖子,杨明慧唤了她一声:“知敏。”

    她抬起脸,迷茫地看向墨家女主人。

    杨明慧手执起汤勺,给许知敏的碗盛了半碗清汤,边说:“吃饭前,先喝碗汤。”

    许知敏想了下,答:“我们家都是吃完饭再喝汤。”

    杨明慧一手支了支镜架,说:“吃饭喝汤不是为了单纯地补充水分。饭前喝小口汤有助于进食。饭后喝汤反而难以消化。看你这么瘦,就知道消化功能不怎么好。既然你墨叔把你邀请到这里来,我就有责任帮你戒掉这些坏习惯,才对得起把你交给我们的父母。”

    许知敏的手尚放在饭煲盖子上,听到杨明慧这最后一句,哆嗦了下,没握紧盖柄,盖子砰的轻响自动合上。

    杨明慧把汤碗放落到许知敏跟前,又勺了碗汤给佬姨,说:“嬷嬷,你明天到早市抓一只老母鸡,煲点参汤给知敏补补身子。——墨振,你觉得怎样?”

    墨叔对妻子的话颇有赞许:“嗯,可以。再加几味草药,奶娘,我下午把方子给你。”

    许知敏看着佬姨也是连连点头称好,感觉脑袋子一嗡。接下来,她觉得手是木的,脖子是木的,头是木的,整个身子都是木的。别人做什么,她跟着做什么。手多一个动作,心里直发抖,就怕一个不小心,杨明慧又说什么。

    一顿饭下来,她吃的是家里十年吃不到的山珍海味,却索然不知味。

    午饭后,帮佬姨洗完碗,到客厅陪主人们坐了会儿。时间一到,杨明慧打发了三个孩子睡午觉。

    墨家为了她在佬姨的房里多放了张可折叠的小铁床。睡在小铁床的凉席上,听佬姨轻手轻脚走了出去阖上房门,许知敏睁开眼。高高的红色木窗上梁吊的一串铃铛,随着风摇摇荡荡发出轻轻的铛铛声,像是敲开了她脑子里的混沌。手抓紧了枕巾,眨眨眼,又眨眨眼,被饭前那口汤堵得胸闷心慌。

    这就是差距吗?自己家和墨家的差距,平房人和楼房人的差距——饭前的一碗汤。无法辩解、无法反驳的饭前一碗汤,打碎了她以往的天真想法。并不是学习成绩好,平房人就能与楼房人完全的平起平坐。楼房人的世界,远比她想象中复杂得多。

    旁边立着的美的风扇旋转的风声轻柔得像是催眠曲。她虽然怀念家里那台叽里呱啦响的旧风扇,却又不得不承认:就是比不上人家的。

    人,大概都是这样的,没钱的总是会渴望有钱的。在享受到有钱的一刻,这种感觉只会更加的强烈。

    浑浑噩噩地瞎想着,许知敏合上了双眼。

    下午四点,婉拒了墨家留她用膳的好意,许知敏向墨家人和佬姨告辞。

    在分别的门口,杨明慧对两个儿子说:“知敏初来这边的学校上学,对这一带不熟悉,你们送她,顺便带她在这附近转一圈。”

    许知敏推拒:“慧姨,不用了。”

    杨明慧摇摇头:“放你一个女孩子回家毕竟不怎么放心。月华小区是文明安全模范小区,相反,对面月华花园的居民来历不清。你第一天来墨家拜访,绝不能有半点闪失。墨深,一定要把她送上公车为止。”

    “是。妈。”墨深应答。

    许知敏还能说什么呢?只得谢了声,跟着墨家两兄弟下了楼梯,在月华小区里转了转。三人一路走,墨涵热情地向她介绍小区的地理位置、内部结构和公共设施,墨深始终走在队伍的最后。许知敏细心地记住墨涵说的路标位置和标志性建筑物,对于身后默不吭声的墨深,心想:他果真是个不喜欢多言的人。

    紧接,他们送她来到月华路口的车站。等了会儿,车子进站,她向他们轻轻道了声再见,走上公车。投了车费,她往车厢后方走。

    忽然,一条长腿从左侧横出蛮横地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侧脸一看,竟是乔翔。

    乔翔对着她斜勾起了洋洋得意的嘴角:“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果然是最近的距离啊。许知敏同学——”

    

 第六章

    许知敏慢镜头地把头从右下方四十五度转到正九十度,抬起脚,若无其事越过乔翔挡路的腿。

    乔翔岂容得了她这种傲慢的对待,从座位上蹦起,喊:“你跟墨家那两个小子是什么关系?!”伸出的一只手未搭上她的肩膀,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他两手慌忙抓住扶手,回头就想大骂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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