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苍天变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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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苍天变了心-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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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
  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戏子,这场戏他演得忘乎所以,醒来时种种代价,皆由他付!
  她自那天开始整整十天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十天来他忙得头晕脑胀完全没有力气他顾,好不容易闲暇下来,却已经是婚礼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他一时坐立难安,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头,困兽般地来回游走,心口胀痛,张大嘴巴却寻不到一丝氧气。好不容易劝服自己坐了下去,忽听屋外脚步声响,鬼使神差竟然蹭地一下跳立起来,侧耳倾听,是佣人在谈自己新房的布置,神经冷不丁松懈下来,忽觉两腿发软,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出去。
  她房内灯已全灭,他趴在门口屏气凝息,用尽力气听不到一丝动静,身体渐渐凉去,可是胸口灼灼发烫,想叫一声:
  “你在吗?裴静雪,你在吗?”话未出口眼泪却已涌出眼角。
  她躺在床上,最后的一点力气已渐渐地被夜色吞噬,十天以来脑子异常模糊,到这时候不知怎么反而变得异常清醒。下意识地就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到死的人据说脑子都是异常清醒,她这样子,大概离死已经不远。
  第二日的卓家异常热闹,有人喊,有人叫,有人嚷,有人笑,嘈杂的声音聚了来,又散了去,聚了来,又再散了去,来来回回不知折腾多久,存心不让她安静去死。她心里愤懑,努力想要抓紧床单,可用尽力气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手指,直到院子中央有人兴奋而庄重的大喊:
  “礼成!新郎可以亲吻新娘!”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跃起来,拼尽力气跑下楼梯,太过心急以至于最后一脚踏空,接连在地上滚了几下才头晕脑胀地停住,振奋精神爬起身来冲到门外,太阳大得晃眼,朦朦胧胧中只看到他和她无限扩大的幸福笑脸,像只张着血盆大口地怪兽,迅疾无情地将自己一口吞没。
  飞机平安地降落至轨道,孟航便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卓尔群,体贴地说道:
  “先生很久没回国了吧?国内这几年的变化很大,您恐怕还要花一点时间来适应呢!”
  尔群扬起嘴角微微笑了一笑,语气略为感慨地叹道:
  “是有一阵子了,六年多了呢!”
  “这么久啊?”孟航惊叹,“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您怎么也不常抽空回来看看?我可忍不住,一得空就要飞回来看老婆呢!”
  尔群微微笑着并不答话。待飞机稍稍停稳,便吩咐属下:
  “将我的行李装进车里,我自己回去就行。”不放心,起身的时候又再确认:
  “有没有跟家里说过我今天回去?”
  孟航见他虽是表面镇定,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暗想到底思乡情怯,就连卓大老板这样的人物也不例外。因此便笑:
  “说了说了,上飞机前已与管家通过电话,他说一切安排就绪,就等着迎接您呢!”他见他说了半天未及重点,心下略为发急,不由又问:
  “小姐也知道我回来?”
  见孟航点头,不由脱口问道:
  “她说了什么?”
  孟航略微一怔,想了想回答:
  “小姐说落叶归根,本该回来的!”他神色即刻有些僵硬。
  

第十六章
  车子驶入家门前的大道时他仍然在想,她说这样的一句话,对他的归来究竟是种什么态度?落叶归根,他的根在哪儿?在这城市的某一角,还是她的身边她的心里?六年多的分离,他已经不敢想象她对他还存着多少心思。还记得他吗?还愿意叫他卓哥哥吗?还会固执而坚定地告诉他她想要他么?她六年的生活尽在掌握,可就算这样又能怎样?她在家里再也没有主动提起过他的名字,没有给他打过一通电话,只字片语,一切一切都没有。
  他永远不会忘记结婚那天,她扒在门边哀叫他的模样,永远不会忘记她倒下去的那个画面有多么地令人心碎神伤。他都忘不掉,她又能忘得掉吗?这跨越了六年的伤痛裂痕,到如今,愈合了没有呢?
  他梦里无数次想象过她如今的模样,二十岁的女孩子,该有多美,该有多么令人心醉神往!他在异乡日日对着那些冰冷的照片想象,想她的眉,想她的眼,想她每一个说话的表情和微笑模样,可想来想去,想去想来,最后只剩暗自神伤。
  他将车子开在路边停下,打开车子前镜,用手认认真真地理了理头发,看看镜中的自己,那样年轻、那样潇洒、那样充满魅力,应该不会让她太过失望。低头打量一下身上的西装、脚上的鞋子,一切都是那样认真到一丝不苟。这真是一报还一报,他不知前生究竟欠了她什么,这样堪称坐拥天下的自己,在一个二十岁的小女孩面前,犹是缺乏应该有的自信。
  他吸了口气再次发动车子。转个弯,远远的玄铁大门已呈现在眼前,门里列队欢迎的管家和佣人见他的车子过来,不可避免地一阵骚动,管家就喊:
  “先生回来了。”他伸长脖子打量过去,最终还是没有看到那个期盼的身影。于是安慰自己:应该是在屋里,肯定是在屋里了。
  下了车也不敢问,自己小心翼翼试探着往里头走,入眼的是昨日纷繁复杂的爱恨纠缠还有那一室令人沮丧的宽旷冰凉。
  他推开房门进了她的房间,少女昔日童话般的卧室变作成年女孩的闺房,墙角一张巨幅的照片,她在雨中撑着干净的橙黄小伞,调皮地歪着脑袋浅笑。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指腹轻轻摸索着白色香枕,那里有他深埋在记忆中的味道,清洌甘甜、柔软滑腻,他幽幽地闭上眼睛,仿似再睁开时她已笑着立在他面前。
  他吃完饭就坐在客厅里头等,老天,他发誓他现在等人的本事和耐心堪称一流。他在沙发上一坐半天,始终保持着自认为优雅的坐姿,脸上带着浅浅的极为绅士的微笑。
  墙上的壁钟清脆地敲响十二点,我的雪儿,为什么还不回家?
  她打开家门步了进去。夜这样深,该睡的一定都已睡着,她尽量放轻动作以免惊扰到他。可慢慢走近了大厅,里头隐隐还有灯光,一下停住脚步,不知该继续还是要折回。
  轻轻摇了摇头,想早晚都要面对,大不了她咧开嘴巴再叫一声“卓哥哥”,这又能有多大问题?
  于是拉开客厅的大门走进去,放眼四顾好像空无一人,松一口气,心里暗叹这感觉真真像是做贼,她何至于这样怕他?叫他“卓哥哥”到底能有多难,真地有够没出息!
  她打开自己房门走进去,未至床边忽又一下呆住:
  是谁大胆占了她的床?
  其实又能有谁?只是这人大老远地归来躺到她的床上到底是种什么意思?她甩甩脑袋拒绝去想。
  床头幽幽亮着一盏壁灯,她走近前去蹲下身,看到的就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五官俊朗,线条分明,杂着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和诗人一样的潇洒飘逸。
  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手伸了出去,却又临时改变方向伸向他身后的被褥,轻轻地铺展开来盖到他的身上。
  

第十七章
  第二日早晨他醒,抓住人就问:
  “小姐呢?”她坐在花园深处,左手拿着把剪刀,右手捏着玫瑰花茎,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阳光底下采摘花朵。他第一眼寻到她的身影,千言万语化成一句“雪儿”,忽觉骨鲠在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她自花面上抬起头来,轻轻笑了一笑,道:
  “醒了啊?”口气仿似他不是远行归来,仿似他们六年以来朝夕相对,甚至他们昨夜相拥入睡,今早睁开眼睛,便就这样笑着问候。
  他忽觉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是白费,原来六年来,她已经找到了攻击他的强而有力的武器——冷淡。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她提都不提那么一回事情。
  他心头酸涩异常,却依旧笑着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来问道:
  “怎么起这么早?折这些花做什么?”
  她微微一笑回答:
  “俊轩他爷爷生病住院,我待会儿要去看他。”柔柔的眼波一转,笑谓他道:
  “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神色立即有些不自然,垂下头道:
  “啊,我是该去!是该去的!”犹豫了一会儿,忽然又道,“俊轩他,现在可好?”她脸上即刻有了一丝淡淡的伤感:
  “他是很好,只是老爷子的病情严重,只怕没有多少日子了。”见他变了脸色,又忍不住出言安慰道:
  “不用担心,那老人家很看得开的,只是日日夜夜地说放心不下俊轩,他父母早逝,身边没有其它亲人,所以……”话未出口突然被他硬生生地截断:
  “所以什么?”
  她转过去摘一朵玫瑰,口气淡淡地回答:
  “所以想让我们尽快完婚。”他冷不丁地倒抽一口凉气,指尖微颤,僵硬地笑道:
  “那你的意见呢?”她孩子一样撇了下嘴,无所谓道:
  “我没有意见。”他脑中混沌一片,下意识地脱口又问,“俊轩的意见呢?”不等她回答,突然立起身来怒声大喊:
  “不用问他也没有意见!疯了!你们都疯了吧,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视若儿戏!”转过身来看她的眼睛,她面色始终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领悟,“咯咯”笑道:
  “裴静雪,你这是在跟我赌气吗?”
  这自然也是原因。可另一方面,她也早已成年,不适合继续住在卓家。要她到外头随意找个地方落脚,只不过是又一次地迁徙漂泊,这么多年,没有人比她更觉得疲惫,没有人比她更渴望一个安安定定属于自己的家。俊轩在她身边陪了六年,他除了爷爷亦只有她,他们惺惺相惜彼此安慰,走到一起不过是早晚之间的事情。于是便道:
  “不是。”他本来还在笑的,这下面容硬生生僵住,好一会儿回过神来,不由分说一把抓起她的手臂,怒气冲冲地喝道:
  “进来!我们谈谈!”她身体给他这么冷不丁地一扯顿时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跟在他的身后着急地大喊:
  “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卓哥哥!卓哥哥!”他嘿嘿冷笑,用力将她往沙发上一甩,阴鸷地笑道:
  “现在知道叫我了?你现在记起我是谁了!”转过身去对着身后,厉声吼道,“滚!都滚我滚出去!”
  她看他颤抖着双手自茶几上摸出一只打火机,凑近了嘴边的香烟来回试了几次,明灭的火光忽闪忽闪,映得他眼里的泪光格外晶莹,心底渐渐升腾起丝丝苦涩的甜蜜:
  瞧他,还是在乎自己的!
  可是在乎又能怎么样呢?当初他又何尝不在乎她?宠她,爱她,把她当作手心里的宝,可是一转眼,那样坚定地结了婚,那样坚定地离开了她,所以说,没有谁是谁的离不开。
  她日日煎熬,日日活在为他构筑的虚幻世界里,此次他突然回归,她好怕自己再次迷失方向。
  她要的东西曾经那样简单,只是他而已,可惜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梦想撕个粉碎!她如今安定下来,只想寻个静谧的世界落脚,他反而咬牙切齿拒不相让了。
  他大力吸了一口烟,用力过猛眼泪几乎都被呛了出来,弯下身体咳了好一阵子,忽地伸手掐灭手中的烟蒂,冷冷地冒出一句:
  “我不同意!”
  

第十八章
  这话说的就有文章了,你既是不同意,那总该有个身份立场,以他这时的态度,显然又要拿出“卓哥哥”的身份,权且充作她的家长了。果真如此,那么问题就来了,俊轩这样的人,出身优越家教良好人品端正仪表堂堂,再依现在流行的话说:“上无高堂、有车有房”,她嫁过去连看公婆的脸色都免了,他到底拿什么理由反对这桩婚事?
  因此她就问道:
  “为什么?”他这时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垂着脑袋吐出一句,“你还小。”
  她略略怔了一下,忽然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这人真是奇怪。我十四岁时你嫌我小,六年以后我二十岁了,你还嫌我小!我在你眼里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也觉得自己这理由缺乏力度,可搜肠刮肚,除了这项找不到其它武器,因此便道:
  “你二十岁生日都没有过!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人人都在读书,我又不是供不起你,你如果喜欢,读到公元二十二世纪都行!明天我就让人挑几所好的学校,你愿意去哪都随你!”
  她哪里肯听他的?不以为然地反驳:
  “这有什么,读书跟结婚又不冲突,我就算结了婚,也可以照样读书啊!”他理屈词穷,激动得几乎连眼睛都要红了,恨恨地一拍桌子,立起身来大声喝问:
  “你这样究竟是想做什么?!”不等她回话,忽然又道:
  “我花了这么多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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