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兵二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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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兵二连-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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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鳖(班)副,你咋扛这么多?”他仍模仿着苏北口音,与副班长开玩笑。

  冯援朝对他笑笑,点点头,兀自大口喘着粗气,似乎无力说话。呼出的哈气,使眼睫毛全是霜。

  “走吧,鳖(班)副,在这儿可不敢多歇。”

  冯援朝说:“走。”然后努努力,扛起沉重的树干,显然很吃力,颤颤滑滑地迈不开步子,前行速度很慢。狭窄的小径使胡国庆也只好跟在后面蜗行,既费体力又丧气,令他干着急。

  走不多远,冯援朝又歇下了。趁这空,胡国庆绕超了过去。本想一走了之,但一瞥冯援朝那苍白的脸色和佝偻的身躯,?##蝗蹋退盗司洌骸澳阆刃牛夜唇幽恪!甭蹩椴剑才识ァ?
  到了小径又一拐弯,胡国庆选好一处位置,将两棵树干架好,然后回身,来接援朝。

  其实冯援朝早已后悔逞强扛多了。但此时认输已迟。因为扛了两根已被许多人看见,总不能再扔一根吧。他只有咬牙坚持。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剧烈的心跳,如在空洞的胸腔里擂大鼓。每吸一口气,都似辣椒面呛进了肺里。流出的汗水如瓢泼湿了衣服。脑子里早已是一片空白,只知机械而吃力地迈步。突见胡国庆真的来接了,心里煞是感激,嘴里却说:“还行,还能坚持。”

  “拿来吧,少废话。”

  胡国庆不由分说,两手用力向上托起,再放到自己肩上,仍迈碎步,向上攀去。好在山顶已不太远,胡国庆如是接了冯援朝两、三次,俩人都越过了分水岭。

  越过了分水岭,很容易找到小溪。分散了的队伍又渐渐向小溪集中,只是已拉开了距离,他俩几乎落在了最后头。

  负重爬坡,心肺最感吃力。下坡时又颠得小腿肚子疼。山间小路七扭八拐,时缓时陡。满地又净是树桩和石头,想省力拖着走不可能,仍只能扛着。而到此仅走了三分之一,还有近二十里的路程在等着。冯援朝此时越走越感到肩上的份量重,而胡国庆却是越走越感到肚子饿。

  对于胡国庆这样的大块头,一个馒头不仅没能充饥,反倒勾起了强烈的饥饿感。越走越感到饿,直饿得再感觉不到饿时,感到的只是气虚。每歇一会儿,扛柴起身时,都眼冒一阵金星。走不多远,气就喘不上来,前心塌后心的没了支撑,腿也开始发软,不得不再歇一程。如此陷入了恶性循环:越饿越走不动;越走不动越饿。饿得实在难受,就胡乱喝几口冰冷的溪水。歇的次数越来越多,歇间的行程越来越短。

  冯援朝知道是自己连累了胡国庆,心有愧疚,却也无奈。四周无村落,无处找吃的。沿途他只能用眼睛四处搜索,希望发现奇迹。

  胡国庆丝毫没有埋怨,时不时还鼓励冯援朝坚持多走几步。只是由于饥饿,话越来越少。俩人就这样几步一歇地走着,距大部队越落越远。

  “咦——!”

  奇迹终于被冯援朝发现了。半山腰上一棵柿子树,树梢上挂着几个快被风吹干了的瘪柿子,随着几片尚未凋零的干黄树叶,在风中摇曳。

  “快看,那树上有柿子!”

  此时雪渐渐小了。胡国庆手搭前额,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不能确认。

  “那是几片干树叶吧?真要有柿子,还能轮到咱?”

  “没错,肯定是柿子。刚才可能雪大,没人注意。”

  冯援朝扔了柴,向山腰攀去。胡国庆半信半疑,也扔下柴,跟了去。

  “嘿!鳖(班)副,还真有你的。”到了树下,一看果然是柿子,胡国庆来了兴致。可惜挂在细高的树梢,无法下手。

  “我有办法。”援朝说完,就跑到溪边,解下两人捆柴的绳子,系在一起。又撅了根树枝,绑成鞭子,交给胡国庆,叫他往下抽。胡国庆就换着角度,甩着长鞭,使劲乱抽,果真抽下了三个干皱的柿子。围着树又转了两圈,再没有了。

  “给吧,你两个,我一个。”胡国庆有点遗憾。

  “不不,三个也不多,你全吃了吧,我不饿。”冯援朝忙推辞。

  “胡说!这阵子谁能不饿?要不这样,我两个,你一个。”

  “今天都是我连累了你,你看……”

  “少废话,快吃吧!”胡国庆说完,一个柿子已进了肚里。

  吃了柿子,又捧起冰凉的溪水喝了几口,俩人这才正儿八经地坐在柴上休息了一会儿。天色已不早了,估摸到溪口还有五里,溪口到连队还有约五里。俩人商量着,一定要在天黑前走出溪口。

  柿子进肚没顶多少饥,却有点精神作用。俩人再次奋力扛起柴,朝前走去。不知歇了多少次,天擦黑时总算走出了溪口。好在连里已派人接他们来了,否则冯援朝真不知能否坚持走完最后五里。胡国庆却觉得大失面子。以往都是他先回去,再来接人。这次却落了个被人接。

  更让他感到没面子的是,回去一过秤,他扛了一百四十二斤,仅名列全连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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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陕南  (四)
头场雪下过,营房还未建起,连长心急火燎。好在雪没连着下,两天后天就晴了。连长总结了前些日子进度慢的原因,决定将二排、三排以前各自独立作业,调整为三排只负责运送土石方,二排则专负责打墙。因为这里不是关中,可以随处掘到黄土。这里只能四处去搜集泥土,用土筐抬运。近处也无采石场,房基所用的块石也需搜集抬运。而打墙又是技术活,掌握不好,打了又塌,费工又费力。

  如此调整后,进度果然加快了不少。可惜好景不长,外界的干扰又来了。由于江水日枯,现在可见每天上行的客轮,每到这里都得泊岸,乘客全部下船,从岸边向上游走上一里多地,等客轮驶过这段乱石险滩后,再上船航行。所以,河道管理部门近日开始了爆破清理河道的工作。也不知他们使的什么炸药,威力极大,炸起的水柱足有近百米高。炸飞的卵石如飞机空投的炸弹,呼哨着雨点般从头顶下落。开始时,每听到放炮警报,连长就指挥大家往山上跑。可到了山顶,仍有石弹飞着打来,打得人东躲西藏,危险异常。后来连长不得不命令:挖防空洞——其实也就是能猫几个人的猫耳洞——因此使工期耽误不少。气得连长暗自直骂:“他娘的!”

  王副连长主抓的冬训,仍按计划进行。

  这天晚上,援朝站完岗,钻进被窝脚还没捂热,忽听“嘟嘟嘟嘟”急促的哨声,随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帐篷外传来通讯员郝平压低嗓门的呼唤:

  “紧急集合,二级装备。紧急集合,二级装备……”

  黑暗的帐篷中霎时间一片骚动。班长也压低嗓门:“不许点灯,不许出声,快穿衣服,快打背包,快出去集合。”

  这催促加剧了骚动。黑暗中,蟋蟋索索的穿衣声还夹杂有沉闷的磕碰声。

  援朝凭着记忆,黑暗中摸起衣裤往身上穿,同时还要注意挡开邻铺乱抓乱摸的手。穿上衣服蹬上鞋,又从枕下摸出背包带,卷起被褥打背包。背起了背包,挎起水壶和装碗筷的挎包,才一边系着衣扣一边往外跑。出帐篷时不知和谁碰在了一起,接着听到“扑嗵”声,原来他踩住了对方的鞋带,对方摔了一跤。他顾不得道歉,对方也没计较,忙爬起随他一块往集合地点跑。

  全连集合完毕,立刻开始急行军。援朝辨不清东南西北,只跟着队伍上坡下坎地跑。初冬的夜晚,寒风嗖嗖。剧烈的运动迫使他大口地呼吸。吸进的冷空气似辣椒面呛进了肺里,呛得他上气不接下气。队伍中不时传来饭盒摔在地上的叮铛声——准是哪班的值日员跌倒了——但队伍毫不停歇,勇往直前。

  也不知跑了多远,忽听前面“哗啦”一声子弹上膛的枪栓声,接着传来一声厉喝:“站住,哪部分的?”

  原来跑到了四营的防地。王副连长忙上去解释,对方不让靠近,让原路返回。王副连长只好指挥队伍,又向回跑。跑回驻地,先检查装备。这笑话就多了。三班何金良的背包,只捆了个十字,扛在肩上。七班王福庆的背包跑散了,用手臂挟在腋下。更奇的是在毛玉柱屁股后发现一条尾巴。手电一照,原来是一条没穿进线裤的右裤腿,悬在了后腰带外,惹得四周一片笑声。

  接着王副连长开始点评。

  “同志们!”

  “唰,”全连一个立正。

  “请稍息。”王副连长还个敬礼,接着说:“今天从吹哨到集合,共用了五分钟。对于我连首次二级装备紧急集合,这是个可喜的成绩。不过,距实战的要求,五分钟显然太长了。按部队的实战要求,五分钟内至少应完成三级装备的紧急集合。当然,我们没有马匹,没有车辆,不能搞连帐篷都卷起走的紧急拉练。但是,我们仍应按实战的标准,从难从严来要求自己,锻炼自己。各位部队来的班长、排长,要根据刚才拉练过程中所发现的问题,加强对我们学兵战士的传、帮、带。”

  他回头看看连长、指导员及魏副连长,见他们或摇头,或摆手,就宣布:“点评到此结束,解散!”

  又是一阵乱。随之各帐篷相继亮起了马灯。不一会儿,马灯又相继熄灭。只剩下了四班。原来四班的马长富有尿床的病,平时尿湿了被褥也不知道,待天亮时差不多自己又快暖干了。现在经这么一折腾,冷湿的被窝无法再往里钻。情况反映到连部,连长和指导员也觉棘手。还是王副连长有办法,甩过一件军大衣,让他凑和着先熬过今夜,明早可以不出操。最后又特意叮嘱一排长,以后紧急集合,马长富可以不参加。

  训练圆满结束了。此时距天亮大约还有两个多小时。

  相对来讲,倒是指导员抓的这块,最显成效。《致各学兵连的戒烟倡议书》,在全线引起很大反响。2107工程指挥部还以简报的形式予以报道。一时间,5986部队学兵二连暨陕西省2107工程学兵第二十二连在襄渝线大名鼎鼎。提起此事,指导员虽微笑着表示谦虚,却总谦虚得合不拢嘴。《倡议书》不仅在外赢得了声誉,在内也取得了成效。几乎一夜间,学兵二连没有抽烟的了——至少公开场合绝对没有。但指导员并没让胜利冲昏头脑,他不但要公开没有,而且要彻底没有。因为他的目的,是要以戒烟为契机,对全连学兵的思想觉悟以及作风品质来一次彻底的整肃和提高,把学兵二连建成一支真正的铁军——对此他不但满怀信心,而且还有策略和办法成竹在胸。而他目前最欣赏的基层干部是二排长,因为二排长对他的意图领会最深。

  二排长王###,是个身材瘦小的小个子,才智、相貌都显平平。之所以能当二排长,是由于学校的推荐。而学校之所以推荐,据他的同学讲,还颇具戏剧性。

  69届的初中毕业生,66年小学毕业遇文革,68年复课闹革命上初中,推迟至70年初中毕业来三线,可以说初中就没上什么课。文革前上小学,学习成绩好的才能在学校出名;文革开始后上初中,能“文攻”和“武卫”者在学校才出名。善“文攻”者,需才思敏捷、能言善辩;能“武卫”者,则需敢打能斗,侠胆服众——这些才能他都不具备。但他却能独辟蹊径,团结了几位和他同样瘦小老实,默默无闻的同学,大做“好人好事。”如,主动打扫卫生啦,帮老师洗衣做饭抱孩子啦,等等。这表现,对于身处###年代,被“彻底打倒师道尊严”的老师们来讲,不啻是一缕春风,更是维护“师道尊严”——当时可不敢这么讲——维护学校正常秩序的榜样。于是,很快他就坐上了在校学生的头把交椅——红代会主任——类似于以前的学生会主席或团支部书记。

  几年的红代会主任毕竟没白当,使他对政治表现出极高的悟性。四营的黄副教导员是党内路线斗争史的专家,经常巡回到各营、各连演讲。王###只听了一次,马上就悟到了真谛——人生、关键在于别站错队,而不在于你是否忠诚、坚定、严刑不屈、出生入死、勇于斗争。远的如翟秋白、李立三、近的如彭德怀、张闻天,眼前的还有刘少奇、邓小平,论起哪位不是功勋卓著。可一但没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线这边,立刻成了“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性质似乎比国民党反动派还反动——结合自身实际,道理同样,不在于你踏实肯干,而在于是否站对了路线。站对了路线,即便你屡犯纪律、偷奸耍滑、习气散漫,也属小节;而一旦站错了路线,别说你没这些毛病,即便你遵守纪律,踏实肯干,作风严谨,也一样罪孽无边。

  悟到了真谛,他才惊奇地发现,六班长于群无师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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