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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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行-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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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不是狗!”小孩儿气呼呼地说:“我是爹爹的乖宝琪儿。”
  “哦,原来你叫琪儿啊,那爹爹呢,爹爹叫什么?”
  “易长歌。”我淡淡地说。
  “不是这个,”他摇摇头,低头好笑地看我,说:“你原本的名字?”
  我忽然冷冷笑了,抬眼看他:“这位爷才刚起的好名字,阿黄可不就是叫我?像狗一样的名字,可不就是配我?”

  第 2 章

  是的,这个用来叫狗的名字,就是我的第一个名字。
  大概除了我,已经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小男孩,叫作阿黄。
  也没有人知道,现在冠盖满京华的长歌公子,竟然有过一个,跟狗一样的名字。
  以及,连狗都不如的童年。
  叫阿黄的我,一出生,母亲就死了。
  母亲是逃难才到那个村子的,那一年定河发大水,许多人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她与家人失散,颠沛流离,很饿,昏倒在一家农户门口。长年耕田的庄稼汉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于是用家里的种粮救了她,虽然她当时已经有了身孕,仍然坚持把她留了下来。
  再后来,她的肚子一天天大,到了生产那天,娇生惯养的母亲生了一半没了力气。村里接生婆用手将我拽了出来,这一拽,就像打开水闸的阀门一样,母亲身上的血立时全部流尽。
  她走了,只剩下我,毫无准备地面对自己卑微而茫然的人生。
  我长到五岁,皮肤上总是笼罩一层不健康的蜡黄。怎么洗也洗不掉,那层蜡黄,就如颜料一样,紧紧吸附在我的皮肤上。
  所以,我的养父,为了省事,就管我叫阿黄。
  童年留给我的印象,只有一个字:饿。
  我总是很饿,肚子就像一个无底深渊,扔进去的东西,瞬间就没了踪影。为了抵挡那种疯狂绞痛的饥饿感,我只好拼命喝水。
  久而久之,我渐渐四肢瘦削如芦柴,肚子却高高凸起,顶着毛发稀疏的脑袋,长成一副奇怪模样。
  我常常头晕,胸口闷,别人家的小孩早能满地满野疯跑的时候,我却走两步就要喘气。因为这样,我常常觉得对不起我的养父,长成这幅怪模样,还成天身体不好,对他来说,可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拖累。
  为了不让别人嘲弄养父,我尽量不跟村子里的人接触。
  我没有玩伴,也无法象他们那样精力充沛地奔跑。于是,村后的小山坡上发呆成为我童年唯一的消遣。我别的都不行,可对声音非常敏感。天生就能分辨大自然中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别人听起来枯燥无味的雨声、风声、水声、鸟叫声、虫声、牲畜叫唤声,在我听起来却抑扬顿挫。我常常一个人躲在那里,听得津津有味,听得久了,却也能惟妙惟肖模仿各种声音。在所有的声音当中,我最喜欢鸟叫声,常常是我用口哨一吹,满树林的鸟儿都会跟我合鸣。每到这种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决不孤单,因为我的玩伴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千上百。
  那是我整个童年,唯一快乐的所在。
  庄稼人本来生活就不富余,没有人家里会养光吃不作的废物。我不想成为废物,但手却不能闲着。干不动地里的活,我就烧火、做饭、搬柴、擦炕、洗碗、扫地、晒粮食、喂家里仅有的一只老母鸡。
  我将所有干得了的活都干了,可养父每次见到我,仍然脸色不善,爱理不理。
  后来,家里多了个养母,我的日子更加难过。养父虽然对我不闻不问,可还不至于打我。养母可就不客气了,她脾气暴躁,顺手操起什么就用什么往我身上招呼。原本每日还有干窝头吃,现在只剩下粮食渣稀熬的粥。
  那年冬天,我又饿又冷,常常在夜里冻醒,拼命喝水,也没法将那种渗透到骨头里的虚弱感压抑下去。有一天晚上,我实在忍不住了,不知怎地开始想起今天母鸡下的那个鸡蛋。我知道养母将母鸡下的蛋舍不得吃,都攒起来准备到集市上换东西。可人就是这样,越拼命压抑自己不要去想的东西,越要违背你的意愿冒出来。那天晚上,我躺在自己冷硬得有如石块的被窝里,脑子里一遍一遍描摹着雪白雪白的鸡蛋那美好的形状。
  我对自己说,偷吃一个,就一个,她应该不会发现吧?鸡蛋的味道我以前尝过,是村子里的老婆婆看我实在太可怜,暗地里给我吃过一回。记忆中的美味在那个寂静的夜里被无数倍地放大,越是这样想,我的肚子就越饿得难以抵挡。
  终于,我实在忍不住披衣下床,摸进了厨房,摸到灶台后面养母藏起来的鸡蛋筐。打开来一看,十几枚鸡蛋如同宝石一样在里面躺着,上面仿佛有一层白色的幽光。我兴奋地手都在发抖,掂起了一个,小心放在手掌里,手心都能感觉到蛋壳光滑的触觉。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炉门,添了柴火,烧起了水,将鸡蛋放进去,片刻之后,它便变熟了。我将那枚鸡蛋从白水中捞起来,差点把我的手烫坏。那一刻,我高兴极了,梦寐以求的美味就在自己的手掌中。我轻轻地将蛋在灶台边缘敲碎,仔细地剥开那层蛋壳,但里面莹洁如玉的蛋白逐渐呈现出来的时候,我的眼睛骤然间湿了。
  那时候,我想的是,哪怕下一刻被养母打死,我也心甘情愿。

  第 3 章(改错字)

  那个鸡蛋,注定没有办法吃到。
  就如我生命中热切盼望过的很多东西一样,注定无法企及。
  我的舌头只来得及舔到那光滑的蛋白表面,它就被人一巴掌打掉了。我目视着那个煮熟的鸡蛋,在空中抛开一段完美的弧形,最终落地,沾上一层土灰。
  无声无息。
  在那一瞬间,我清晰地听到体内有某个东西断裂开,在那个寂静的深夜里,喀嚓一声,断裂开。
  茫然之后是心痛,心痛之后是恐慌。
  养父的脸在我头顶上放大。
  我本能地抱住了脑袋,蜷起身子,等待他如铁一般硬的巴掌。
  可等了一会,却没有意料当中的剧痛。
  我悄悄从胳膊间抬起眼,却看到他贪婪地盯住我的腰,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瘦削的腰身和臀部,在早已不合身的粗布衣裳下,露出了一大截。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一边喘气,一边这么看我,他的眼神不同以往,格外狰狞,犹如暗夜中盯住猎物的野兽。
  是的,就像野兽,那种眼神,仿佛恨不得扒光我的衣裳,将我扑倒在地,狠狠咬开我的喉管。
  我真的害怕了起来,忽然意识到也许会有比挨打更可怕的事情要发生,我开始慢慢地往后缩,乘他不注意,转身就跑。
  他扑了上来,抓住了我,将我乱打乱腾的双手压在身下,一把撩起我的上衣,拉下我的裤子。
  我吓得尖叫了起来,他顺手从灶台上抓起一块抹布,塞进我的嘴里。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根本没法挣开。不一会,他分开了我的大腿,将我两条细细的大腿分成奇怪的角度,然后,我感觉他的手挤开我的臀瓣,一个硬梆梆热呼呼的东西,抵在那里。
  “老子他妈白养了你这么多年,收点利息,也是应该的。”他在我耳边恶狠狠地说,唾沫喷了我一耳朵。
  下一刻,那根硬邦邦的东西强行挤进我的体内,一阵天昏地暗的裂痛,几乎让我痛晕过去。
  我拼命挣扎起来,将十年来缺斤少两的力气全用上,可仍然没法挣脱体内那个几乎要割裂我的钝器。我无声地哭喊着、哀求着,但听在耳朵里,都是碎满一地的咿唔声。
  “还真他妈紧,妖精,小妖精,差点把老子夹断了。”
  体内那根东西动了起来,明明不能再深入,可它还是一味固执地深入,象一把又尖又硬的利器,蛮横地、不顾一切地要把我的身体凿穿。我全身冷汗涔涔,已经痛到不能再痛,忘了挣扎,全副心神抵抗着那一波一波难以承受的痛感。我的眼前渐渐出现一片白茫茫,耳朵边仿佛听到一阵锯木的声音,一棵纤细的树苗,正被人拦腰锯断,血汩汩地从断裂处流了出来。好一会,我才意识到那是我身体内流出的血,血腥味从身下一直涌到喉咙口,我的整个身体,就像一个百孔千疮的口袋,由着人搓揉、弯曲、摺叠、拉扯,由着那血,从破裂之处,流出来,流向四面八方。
  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在一片交织着汗水、粘液、血液和分泌物的湿漉漉中,在那个男人在我身上发出惬意的呻吟声中,我仿佛离开了自己的躯体,飘到高处,俯视着灶台边交叠在一起,象畜生一样流汗、嘶咬的人。那个年纪的我,还不知道,那天晚上进入我幼稚身体的,除了这个男人粗大丑陋的□,还有挥之不去的污秽之感;我还不明白,某种真正意义上的玷污从此开始,终其一生,我再也无法重新洁净。
  那个年纪的我,在一片空茫之中,不知为何,注意到滚在角落里,那个来不及送进嘴的白煮蛋。那个蛋,光洁如玉,却卧在泥地上,滚上一层肮脏的、令人鄙夷的污垢。
  不知道洗洗后还能不能吃呢?
  我想。
  这是我陷入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
  我醒来后,仍然倒在厨房的泥地里。下身一片冰凉,裤子仍然被褪到脚跟。
  养父无影无踪,几乎让我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我动了一下,撕裂一样的痛感传来,我忍不住唉呀了一声。
  夜还没有过去,但天色已经有些转白。
  我忍住疼痛,慢慢爬了起来。地上一滩肮脏的血迹,不用看,也知道是我流出来的血。
  两腿间黏糊糊的,沾了一片红白之物,夹杂砂土。我咬着牙,蹭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动手清洗。
  洗完后,那瓢水被我浇到地上,冲淡了那滩肮脏的血。我勉强将裤子系上,手指颤抖,系了三四次才系好。
  天色已经发白了,隔壁院子,不知谁家养的公鸡,开始打鸣。
  我软软地靠着门框,一心想挪回自己的小屋,一迈腿,一阵天旋地转。随后,我听见自己重重跌到地板上的声音。
  模模糊糊,仿佛养母的破嗓门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骂我。
  朦胧中,仿佛有棍子打到我软如棉花的身体上,却没有知觉。
  朦胧中,有谁拉着我的头发打我的耳光,一下一下,空洞得很。
  “他病了。”
  是养父的声音。我本能地哆嗦了一下,有谁托着我的腋下,拽着我的领口,把我拉了起来,象丢废物一样,丢到又硬又冷的床上。
  我闻到自己被褥熟悉的霉味,是我的床。
  我感到一阵松懈,终于回到自己的床上了。
  从此彻底昏迷也无所谓吧。
  醒来后已经过了三天。
  接着,又在床上躺了三天。
  这期间,养父没有来过。养母则每天必隔着门,恨恨地骂上半个时辰。
  她的嗓门虽大,语气虽然恶毒,词汇却实在贫乏得很,骂来骂去,无非是嫌弃我象个废物一样病倒在床,没法干活,她不得已还要照看我,很吃亏。
  骂归骂,她却没有对我动手。
  因为没法动手,她才更加气愤,整日里骂个不停。
  身下那个伤口渐渐痊愈,但因为我碰了凉水,又发了好几天烧。
  照顾我的是村东偷偷给我吃鸡蛋的老婆婆。我昏倒那天,她正好路过,在她的威逼下,我的养父母不得已同意我在家里养病。
  可怜她每天挪着小脚,提着竹篮,从村子东边颤巍巍地走来,就为了喂我吃点棒子粥,喝黑乎乎的草药。
  “苦命的娃啊。”她看着我,脸上带着我不能承受的悲哀和怜悯。
  我一听,眼眶就红了,泪水不住线地往下掉。
  别人称呼我,来来去去都是贱种、臭小子、赔钱货、小王八蛋,只有这个善良的老婆婆,会说我是苦命的娃,因为她这么说,我才忽然意识到,我其实只有十岁。
  十岁的孩子,如果生在富人家,恐怕还会窝在奶妈怀里吃奶吧?
  就算生在父母双全的贫家,也会得到关爱吧?
  烧退后没几日,我能下床,能慢吞吞地,做一点家里的事情。
  老婆婆在与养母大吵一架后,也不好上门来了。我只能靠自己。
  我跟往常一样干活,跟往常一样吃很少的东西,跟往常一样,每日在养母的打打谩骂中度过。
  只是我开始小心地避开养父,尽量不与他碰面,绝不跟他单独呆在一块。
  不是不想将那天晚上的事告诉别人,只是,不知道对谁说。
  养父对我做的那件事,与他跟养母在屋里干的那件事大同小异,想必在养母心里,养父只能跟她,如果知道也可以跟我,我的日子会更难过。
  对老婆婆说吗?我已经够贫贱不堪,又何必再让人知道更为污秽的一面呢?
  何况,她就算知道了,又能够怎样?
  我总不能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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