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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桑从大开的城门傲然而入，道旁则跪满了迎接的军民。周围的人家看到城门异动都纷纷前来观看，当他们三五传言得知墨门的钜子竟然亲自要来防御此城时，有些竟忍不住喜极而泣。采桑撇下满城的欢声雷动，竟自上城楼寻找裴湛。裴湛早已重新趴回了席子，看着采桑走上城楼忍不住笑道：“大叔，你这戏演得真好。”燕灵儿却在旁边故意道：“不是吧裴湛，我怎么觉得他刚才恶心的不得了。”采桑也不生气，上来仔细看看裴湛伤口，松口气道：“还好，皮肉伤。你要是真的肩胛碎了，那可就遗憾了。”随后冷声对燕灵儿道：“如果等会儿，我或者裴湛不高兴了，我就带着他出城。”燕灵儿气呼呼的跑到一边，不再搭理二人。她刚才见到在秦军的气势威逼下，新安守军溃退的样子，已经对能否守住此城充满绝望。她虽然懂得一些守城之法，但毕竟还很稚嫩，又没经历过战阵。此时见到采桑强势入城，不但鼓舞了满城士气，还大大消减了兵士对秦军的忌惮之心，虽然对采桑反感仍旧，但也有些感激之意。
采桑见到小丫头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看看裴湛，向裴湛问道：“她到底哪点好，让你跑回这要命的地方来？”裴湛大窘，怒骂道：“大叔今天怎么净胡言乱语？”裴湛心虚的去看看燕灵儿，却发现她俏脸红红的正支着小耳朵听呢。燕灵儿虽然对这个话题难为情，但对自己哪里好却是很在意的。这或许是她的少女心性，不过在裴湛看来，却有了另外的不同含义。不待裴湛细细回味，采桑就大声责道：“小丫头过来，谁让你跑到一边去的？我来问你，你的师父是谁？”燕灵儿怏怏的走到采桑身边，说出了自己师父的名字。采桑略一皱眉道：“原来是个不知名的家伙，我说怎么教出这样的笨蛋徒弟。好吧，你跪下。”裴湛听言大怒道：“大叔你今天发生么疯，怎么到处消遣人？”采桑不怒反笑道：“我是墨门钜子，所有的墨门弟子见到我都要行两揖一跪之礼，难道我还受她不起？我是见她师父教导不全，恐怕毁了我墨门声誉才要补足她守城之道。这又干你甚事？赶紧乖乖的趴好养伤。”
裴湛听采桑言下之意，竟是要传授给燕灵儿守城之法，忍不住笑道：“好，好。”采桑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看裴湛道：“混小子，你倒说说看，好在哪里？”裴湛道：“我中午在府内吃的腌鹿肉，味道极美，我刚才回味起来是以说好。这又干你甚事？赶紧老老实实去授徒。”采桑笑毕转头向燕灵儿道：“你可愿和我学习守城之道？”燕灵儿也是聪明女子，想了半天正色向采桑道：“你既然是墨门游侠，守城之法自然是天下无双。你又是墨门钜子之尊，我向你学习不算坏了规矩，师父也不会怪我。我愿意跟你学习守城之法，保护新安百姓，但是你的不良心术我是一点都不愿意学习的。”采桑淡然一笑，眼中尽是落寞。裴湛看到，心中不忍，忙趴在席上叫道：“大叔，你那不良心法，我却是愿意学的。不如教我。”采桑一愣，燕灵儿本是说的“不良心术”但是她说的又急又快，裴湛又把注意力放在自己伤势上，一时没听明白竟听成了“不良心法”。采桑回过神来，知道裴湛善意，向裴湛笑道：“你小子真走运。好吧，我便教你掌握平衡之法。”
采桑斥退众人就要向燕灵儿传授守城之法，裴湛本欲回避，采桑笑道：“反正是教，不如多教你一些。”这时燕飞已经派人送来酒食，采桑坐在城楼内主席上，裴湛和燕灵儿分列左右。裴湛因为防止背上伤口再迸裂只好趴在席上，燕灵儿看他趴着进食困难；忍不住走上前去也坐在左边用筷子帮他夹菜。裴湛虽然难为情，但心中却更添一种莫名情愫。见采桑满是笑意的看着二人，燕灵儿不好意思的停下了手。采桑向裴湛悠然道：“裴湛，你告诉我攻击的本质是什么？”裴湛不假思索道：“是战斗。”采桑又向燕灵儿道：“灵儿，你告诉我防御的本质是什么？”燕灵儿略一思索道：“也是战斗。”采桑又问二人道：“那你们觉得是攻击更加有效些，还是防御更加有效些？”裴湛道：“我认为攻击更加有效些，因为主动权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到底什么时候攻击，攻击什么地方这都是防守方所不能掌握的。”燕灵儿虽然聪明，但比不得裴湛幕府出身精通各种战法，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采桑点头道：“是的。在战略上攻击的一方是拥有优势的。”接着采桑话锋一转道：“但是从战斗的本质来讲，防御才是最完美的战斗。”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十二节 攻守之道（下）
裴湛失笑道：“这怎么可能。”采桑悠然道：“任何一个目标被攻击还是不被攻击，基本上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兵法上讲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又说攻其所必救，也有以实击虚之说。但是无论攻击的形势和顺序如何变化，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被攻击的目标有足够的战略或者战术价值。我们在谈论用兵之本的时候你自己也说过，孙子兵法中曾讲‘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如果大军出动一次，得到的只是一些毫无战略价值的城邑，那么大量的国力就会被平白的消耗，而且军队撤走后又会很快被人夺回。所以……”采桑顿一顿说道：“对于一场战役来说，战场是天生的！”裴湛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作为一个攻击者，他从没想到防御方会有这样的思考。
采桑笑道：“所以对于防御方来说，我们的方法也很简单，既然战场是天生的，那我们就守其所必攻，有时候敌人就算不敢攻击，我们也要逼迫他们攻击。”裴湛奇道：“这我就不明白了，从来防守方都是希望攻击方尽快撤走，哪有希望别人主动攻击的？”采桑笑道：“裴湛，难道你忘了吗？攻击和防御的本质都是战斗，他们根本没什么区别的。我来问你，如果你在旷野上和敌人遭遇你当如何指挥？”裴湛道：“如果只是一场简单的遭遇战的话，我当先抢占高地或者险要，然后派轻骑不停的挑衅骚扰敌军。将敌人引来后，凭借坡道的加速冲击和敌人在山脚决战。”燕灵儿疑惑道：“这样就足够了吗？”裴湛点点头道：“本来就很简单，我以逸待劳，又有高地斜坡加速足以解决。如果地形更复杂可以供使用的要素会更多。”采桑点头道：“没错的，两军交战抢占险要是必然的。但是……”采桑话锋一转，眼中闪着无限神采道：“天下难道还有比城池更好的险要吗？防守和攻击同样是作战，这哪里需要什么区别？在这个世上，本来没有什么形式是防守，没有什么形式是进攻，两者的本质非常简单仅仅是战斗而已！”裴湛心中一震，还未待说话，采桑又道：“对于战斗来讲，防守只不过是把战斗放在最有利的地方来发生。我们掌握着险要的地形，以逸待劳，而敌人则是来自投死路。所以作战以城战为最上，野战为最下。天下用兵之人不知道城战的险恶，争先恐后攻打城池，实在是可笑之极。”
采桑又转向燕灵儿道：“防守城池并不简单只是争夺一道城墙，城墙这里就是一道险要山梁的所在。一定要让敌人付出很大代价才能攻打下来，如果他们攻打下来后反倒发现自己的处境更坏，这为最上策，死守城墙则为最下策。城门如同峡谷沟壑，以纵敌入城为最上策，以死守城门为最下策。”裴湛忍不住道：“丢失城墙城门，一座城市就算失陷了，如何能算上策？”采桑笑道：“城墙和城门只不过是一座城市的衣服而已。”说着转头望望燕灵儿道：“你填筑壕沟，修建木桥为的是士兵可以迅速出城作战，同时迅速回收兵力，你虽然懂得守为战备的道理，知道防守是为了静待合适的攻击机会。但是你怎么不知道有所恃而战的道理？”燕灵儿收起对采桑的不屑，认真道：“请钜子示下。”采桑道：“其实这和我放任敌人攻占城门城墙道理是一样的，就是所有最关键的防御一定要布置在城内。只有从外观看不到的防御才是最好的防御。你在修筑木桥，填平壕沟的时候一定要在城内再挖一条壕沟，然后沿着壕沟再建造一道城墙。”裴湛打断采桑道：“你这样虽然相对更坚固，但是仍旧和城外的壕沟一样影响军力的收放，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采桑摇头笑道：“这正是一攻一防的精髓。内城濠影响的是兵力的聚集过程，外城濠影响的是兵力的爆发过程。兵力的聚集可以缓慢，但是爆发一定要迅速。你甚至可以在城墙上多凿几个小门，方便同时投放兵力。这样当你的部队渡过内城濠慢慢聚集后，敌人根本一无所知，一旦打开城门投入使用则是上千军毫无阻碍的一起掩杀出去。然而如果不幸敌人突然奔袭入城，那他们就要缓慢的通过狭小的城门，然后在城墙和内城濠之间很窄的范围内慢慢铺展兵力。敌人的兵力聚集很快，但是投入使用时爆发战斗力却很慢。就算有成千上万的军队，也绝对经受不起这样一点点的消耗的。”燕灵儿眼睛一亮道：“我们还可以把第二道城墙的城门修到第二道城墙的背后，无论是我们出城还是敌人攻打第二道城门都需要沿着第二道城墙下长长的窄道绕过去，这样可以更加延缓敌人兵力的投入。守在第二道城墙上的人就算是用石头泥块也能把敌人消耗殆尽。敌人的投石车无法在两道城墙之间展开，两道城墙间可以排列的弩兵也大大不足，第一道城墙反倒成了阻挠敌人攻击的天堑。这样我们可以在特定的范围内人为的制造以多打少的局面。”采桑笑道：“如果城内步步设防，守备得法。这样的城池就算城门大开又有谁敢进来？何况是要死伤众多去攻打呢？”燕灵儿舒展眉头道：“有钜子亲自守御此城，真是万无一失了。”采桑摇头道：“不，你已经举行了墨守的仪式，应当由你来最终完成这个仪式。”燕灵儿美丽的大眼睛忽然眨动几下，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难道连你钜子也不能干扰违抗这个仪式吗？”采桑点点头，傲然道：“我墨门弟子如果肯愿与城共存亡，就算是各国的国君也要尊重他们的信念，交出守御大权。我虽是钜子也不例外。”燕灵儿忽然站起来笑道：“好，我这就去征集壮丁，挖内城濠修建第二城墙。既然本城的守御权在我的手中，而作为钜子的采桑大人和作为封君的裴湛大人也不能例外，那明天都要早早起来听从我的调度，如果迟了我就要叫人抽你们的屁股。”说着咯咯笑着跑出城楼去。采桑和裴湛面面相觑，过了半晌，采桑才没好气的向裴湛问道：“她到底哪点好，让你跑回这要命的地方来？”。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十三节 箭石齐下（上）
裴湛背上疼痛难忍，一夜未睡，索性爬起来仔细捉摸采桑传授的平衡的奥义。裴湛思索一夜毫无所得，看到天尽处渐染青黄，知道很快就要天亮。裴湛趴下刚要休息一会，却被早早冲进府里的燕灵儿拖了起来。虽然二人相识不久，但是城里已经有好事之人在流传年青的新安封君和太守女儿的韵事，裴湛为个女子重新闯入围城事情传扬得比真实情况还要美妙。裴湛府里的仆役见拍开府门就往里闯的竟是燕灵儿，一个个都尴尬的跟在后面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众仆役见燕灵儿闯入裴湛卧室，不一会将他揪了出来，而裴湛则垂头丧气的跟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于是众人心中立刻将燕灵儿当作了未来的封君夫人来对待，有几个伶俐的丫鬟赶紧站到燕灵儿身旁，以便随时支应。燕灵儿见众人神色古怪正莫名其妙，忽然想起一事，问众仆役道：“采桑到哪里去了？”
众仆役还未回答，就听采桑声音远远传来：“二位现在才睡醒，我已经等了多时了。”采桑声音刚落，人就从房顶上一跃而下。燕灵儿见采桑看着二人暧昧的目光，俏脸一红忙分辩道：“你胡说什么，我们又没睡在一起，我是来叫他起床的。”采桑想不到燕灵儿如此率真豁达，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略一顿向二人道：“我刚才起来无事，去查探了下敌营，很有意思，我发现很多新的营帐。”裴湛奇道：“难道又有增兵，这怎么可能，秦国附近应该没有兵力才对。”采桑耸耸肩道：“谁知道。灵儿你的内城修的怎么样了？”燕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