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中的外交官:中国驻南斯拉夫使馆被炸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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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中的外交官:中国驻南斯拉夫使馆被炸纪实-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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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是我在这一段时间各项工作的得力助手。他经过多年工作的历练,颇有见地、做事沉稳。对于这次受命于危难之际,他处之淡然,认为没什么了不起,已经挨了一次炸,最多再挨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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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守岗位(2)
李君留下来,是作为使馆武官处的一员。他是一名军人,有国外工作的经验。董健是留守人员中最年轻的一个。他刚来使馆工作不久,对后勤的各项工作已经开始熟悉,这次在炸馆事件中也有突出表现。我找他谈话,决定他留下来,他二话没说,表示服从组织决定。
  在南斯拉夫幸存的记者全部留了下来。《人民日报》记者吕岩松和夫人小赵也经历了这场炸馆风暴,在特别小组的专机返回祖国时,我曾特意问小赵是否愿搭专机回国,她表示要留下来,支持吕岩松的工作。其他电台、电视台以及新华社记者住在馆外,这次炸馆没有波及他们,留下继续工作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是几乎和每一个记者聊天,都发现他们最大的心愿是立即回国,和家里人团聚,但没有一个提出来回国。有的记者说,每次重大事件的报道都要出“彩”,这次没想到,这个“彩”出在轰炸自己使馆这个事件上。
  送别战友后,留守的外交官和记者们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再次遭到北约轰炸的担忧时刻笼罩在大家的心头。我心里暗想,这些人已经挨了一次炸,而我的责任是尽量不要使他们挨第二
  次炸。
  在当天晚上研究工作的会议上,就如何分配住处问题出现两种意见。一种意见认为,大家的住处应相对集中,便于召###议,便于互相照应。另一种意见认为,鉴于炸馆的经验和教训,大家应当分散居住。正是由于大家住得分散,这么多人才得以活下来。我听取了后一种意见,七个人分别住在不同层次,住在不同方位,好在旅馆客人不多,空房间容易找到。大家通过电话可以随时取得联系。
  北约轰炸我驻南使馆,不但造成人员伤亡,馆舍破坏,国旗也受到严重损毁。于是,我们决定举行庄严的升旗仪式。5月16日晚,北约再次轰炸了南斯拉夫多处军事目标和民用设施,贝尔格莱德的空袭警报至17日清晨才解除。17日上午8时,我带领坚守岗位的外交官们来到中国大使馆。虽然炸馆这场噩梦已经过去了十天,使馆内外仍像是经过恶战的战场,轻风吹过,仍带有刺鼻的焦煳气味,夹着爆炸过后的烟尘。
  我们留守的外交官衣冠整齐,站成一排,随着国旗的冉冉升起,大家向国旗行注目礼。鲜艳的国旗升到旗杆顶端,在湛蓝的天空中迎风飘扬。
  我曾在各种场合参加或观看过升旗仪式。天安门广场上升国旗,象征着中国人民已经站起来了,象征中国已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学校广场上升国旗,那红旗与朝霞齐飞,青春与祖国同在;在奥运会场上升国旗,象征着中国已经把“东亚病夫”的帽子甩到九天之外,昭示着祖国与人民的骄傲与自豪;今天我们留守的外交官升旗,显示我们“虽九死而未悔”的坚强不屈的精神,表明我们中国外交官是打不倒、压不垮的英雄汉,象征着我们的国家在海雨天风中巍然屹立。
  升旗后,我接受了《人民日报》记者吕岩松的采访。我说,我们的五星红旗依然在使馆上空飘扬。我们要踏着烈士的足迹继续坚守岗位。我们纪念烈士是为了激励生者。我们今天再次升起国旗,就是要让五星红旗在中国驻南斯拉夫使馆上空高高飘扬,永远飘扬。
  这次升旗仪式,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吕岩松把这次升旗仪式的消息稿传回《人民日报》社,报社总编很重视,准备在头版配照片刊登。于是《人民日报》社总编要吕岩松把照片发回。偏偏在那天吕岩松没带相机,没拍照片。这可把他急坏了。他急忙来找我,提出补救办法只能是再重演一遍。这时大家早已回到旅馆,都换了装,忙起工作来。把大家重新召集起来,再度换上正式服装,把已经完成的仪式再重演一遍,大家实在不愿意。但是,吕岩松虽然是记者,也是我们共患难的战友,他的恳切请求实在不好拒绝。于是大家又把清晨的仪式像排戏一样再演一遍,吕岩松拍了照片。十分细心的人会发现,留守的本来是七个人,而照片上参加升旗仪式的只有六人。那是因为早晨举行完升旗仪式后,董健到机场办事,第二次重演时他没来得及赶回来。
  留守人员除应付日常事务外,还要清理被炸使馆,同时寻找临时馆舍,为下一步使馆正常工作做准备。清理被炸使馆,无论从心理上,还是从安全上,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走进被炸使馆,既要小心脚下的弹坑,残砖断瓦,又要当心天棚上断裂的钢筋及垂挂下来的各种建筑材料。同时,使馆里尚有一颗没有爆炸的炸弹。同志们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废墟里穿行。大家首先把各家冰箱里的食品全部扔掉,否则食品发霉变臭,冰箱就无法再用。接着把办公室和宿舍里的电视、电脑及冰箱集中起来,找一个妥善的地方保存。我们使馆人手不够,雇用了南斯拉夫的临时工帮助清理。会客室及仓库里,仍有一些残存的各种摆设、古董以及瓷器。大家把这些东西搜集起来,登记造册,放到安全地方妥为保存,并把这些尚存的贵重物品报回国内行政司
  

坚守岗位(3)
备案。
  大家在废墟中清理残留物品,呼吸被炸使馆中尚未散尽的烟尘,走在过去多么熟悉,而今又多么陌生的地方。这里,不见昔日战友的身影,却留下他们的斑斑血迹。往事的温馨回忆,被无情的现实打碎。我和战友们仿佛背着十字架前行,身心是多么沉重啊!而寻找新的临时馆舍,绝非易事。南斯拉夫外交服务局的官员带领我们去看空闲的房舍,但是难以找到适合使馆安置下来进行工作的地方。几经周折,我们初步选定乌日策25号做临时馆舍,还选定了几处住宅。
  北约的轰炸仍在继续。北约不但加大了投弹密度,又不断增加波次,白天炸,晚上也炸,军事设施要炸,民用设施也要炸。北约甚至轰炸了医院和监狱。南斯拉夫当局修复好的发电和供电设备又一次次被炸,整个贝尔格莱德一片黑暗。傍晚,我和战友们吃完晚饭,到外面散步。街上没有灯光,行人也很稀少,偶尔驰过的汽车,撒下瞬息即逝的暗淡灯光。没有月亮,稀疏的星辉,隐在朦胧的夜色里。凭这稀疏的星辉,依稀可辨建筑的轮廓、前面的路径。我们边走边谈论一天的时事,当然最关心的问题,还是何时停炸。没走几步,空袭警报响起,我们只能返回住处。记得,一天晚上,我刚刚入睡,就被轰炸声惊醒。那轰炸声是如此逼近,好像有人敲打窗户,仿佛那炸弹就扔在旅馆的墙角下。我披衣起来,推开隔壁李银堂的房门。我们俩住在一个套间里,中间有门相通。我问他究竟炸了哪里?他也披衣起来,我们两人凭窗向外望。可是,窗子是双层有色玻璃,既隔音,也不透光,又无法打开,在窗前看了半天,只见茫茫无边的夜色,偶见远处爆炸的火光,那轰炸声,忽远忽近,经过玻璃的过滤,传了进来。这时,没有电视,也没有消息。我和李银堂在窗前观看良久,不得要领。李银堂说,不管它,睡觉吧!我们又重新躺下,过了一会儿,在爆炸声中蒙眬睡去。
  记得,有一次我们在中国大酒家吃饭。时值初夏,我们在大船上露天临水的一面就餐。那一天,天空阴云密布,不一会儿,响起了雷声,随之也响起了轰炸声。这雷声和轰炸声交织在一起,激烈地撞击耳鼓,人们无法分清,究竟哪个是雷声,哪个是炸弹声。不一会儿,江对岸树林的树冠被齐刷刷地削去。在轰炸初期,阴雨天是不轰炸的,主要是炸弹找不准目标。而今,阴雨天照样轰炸,可能准与不准这个问题已不存在了。这炸雷,不断在脑后响起,仿佛炸弹就在脑后,使人无法平静进餐。于是,我转过身来,面对着这雷炸交加的叫板,心境就平静多了。我想,这大约是因为俗语所说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革命烈士在行刑前,要面对敌人的枪口。我想起鲁迅先生的话,他常常侧着身子前行,为着躲过背后射来的暗箭。他还说:“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我也想起先生另外的话:目前的造物主“日日斟出一杯微甘的苦酒,不太少,不太多,以能微醉为度,递给人间,使饮者可以哭,可以歌,也如醒,也如醉,若有知,若无知,也欲死,也欲生。他必须使一切也欲生;他没有灭尽人类的勇气”。那天可能我已微醉,所以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又到了周末,应当想办法让大家松弛一下。可是,没有电,自然没有灯,没有电视。旅馆的发电机只给走廊和卫生间供电。这样,我们约好在卫生间里玩牌。玩着玩着,他们抽起烟来,卫生间本来不大,排气系统又不运作,很快卫生间里烟气弥漫。只有我不抽烟,他们看到我的窘境,顺手递过烟来。李银堂半开玩笑说:大使,索性你也抽吧,反正在被炸的使馆楼前你已吸进不少烟尘。是的,这些烟尘在肺里排不出去,总感到呼吸不畅。回国后检查身体,发现肺部有阴影,医生给我开了一些消炎药。重返贝尔格莱德后不久,咳嗽不止,去新贝尔格莱德医院检查,拍了片子。医生将我来查体的消息告诉了医院院长,院长立刻请我到他的办公室。这位院长同我关系不错,我曾用大使基金为医院赠送了20台电脑,为此院长举行了赠送仪式,还举行了记者招待会,我和他都讲了话。院长看过我肺部的X光片,立即诊断我患肺炎。此后,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每天派护士到我的住处为我打针,然后让我再到医院检查,结果阴影消失,我已痊愈。而在当时,由于北约漫天轰炸,留守人员心情压抑,炸馆之后,又为大家的内心投下了浓重的阴影。有的同志本来就抽烟,现在抽得更凶,有的本来不怎么抽烟,这时也抽起来。而我呢,感到肺部不适,对烟有些厌恶。我对李银堂及牌友们说,不行,我还是不能抽烟。我不能禁止他们抽烟,只有逃之夭夭。
  当我们在北约漫天的轰炸中坚守阵地的时候,回到国内的使馆同志们组成了驻南斯拉夫使馆宣讲团,正在全国各地宣讲驻南使馆的事迹。在国内的同志们面对的是和平、安全、鲜花和掌声,而在前线留守的同志们面对的是战争、危险、困苦。这种极大的反差,对留守的个别人也产生了影响。人们不由自主地想,回国该多好,而我们还在这里受罪!当我们留守的七位同志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有的同志不由自主地说:你看看人家,再看看咱们!这里的含义不言自明。我对大家说:是的,国内同志和我们的处境有天壤之别。但是大家想想,如果没有大家英勇抗击北约轰炸,没有大家团结一心,互相救助,那么他们回国又有什么可讲呢?如果在祖国需要的时候,没有我们牺牲个人的安危,留下坚守阵地,他们还有什么可讲呢?国内演讲的同志们代表着一个整体——驻南斯拉夫大使馆,也代表着我们。如果二者任我选择,一个是回国宣讲,一个是留下坚守,我宁愿选择
  

坚守岗位(4)
后者。
  我说完后,大家沉思良久,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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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馆事件解析之一(1)
北约缘何炸我驻南联盟大使馆?对此美国和北约有其说法,而我们有自己的看法。一些媒体就此登载崇论宏议,颇有见地;有的媒体不断散布奇谈怪论,欺世盗名;也有的媒体传播谎言谬论,蛊惑人心。在国内外,每逢谈及此事,人们也不断向我发问。美国和北约迄今没有公布相应文件和材料,也许此事将成为“千古之谜”。作为身罹其难者,我当然也不断“上下求索”,试图解析这“千古之谜”。
  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遭袭后仅半小时,在北约新闻发布会上,北约发言人谢伊极力逃避中国记者就此的提问。他滔滔不绝地大谈北约的精确打击如何如何,似乎轰炸中国大使馆的惨剧根本没有发生过。当中国记者一直追到他办公室时,他还强词夺理地声称:北约的打击是合理的,随即蛮横地关上了大门。
  据我驻美国记者报道,在北约新闻发布会之后,在美国五角大楼的新闻发布会上,美国国防部新闻发言人培根的口吻和谢伊几乎一模一样,大肆吹嘘“我们有世界上最好的飞行员,我们有世界上最好的武器,我们的行动经过最精心策划,我们的部队受过最优良的训
  练……”此后,轻描淡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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