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飞扬(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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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飞扬(全)-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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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太白绝句,似乎愁思重重,有怀才不遇,报国无门之恨。平日价听得你愤世疾俗,藐视权贵,视官场如粪土,宁可放浪形骸而不肯唯唯入仕,今日看来,太白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方天敬给李白斟酒,“皇帝不是很看重你的文采么?连赏花都一定叫你去,怎么不乘机一展抱负?”

李白苦笑道:“大丈夫当精忠报国,操劳社稷,岂可袅袅婷婷,做鱼虾之戏?唉!如今内有高力士权倾宫闱,外有李林甫一手遮天,那有我等的出头之日!高力士以脱靴之耻记恨于我,顷刻间令我落魄宫掖;李林甫疾贤妒能,阻塞言路,肆无忌惮!‘读五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地一代文才杜少美,一腔‘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雄心壮志,生生地破碎在李林甫把持的制科考试上,同样下场的,还有元结等诸公!更何况我等!唉!李林甫自开元二十二年拜相,埋没了多少仁人志士,陷害了多少忠臣良将!连名满天下地王忠嗣也……”

“可是为石堡城战败之事?”李天郎这几日也听说了这震惊长安朝野的事件,听得李白说起,不由出言问询,“因战败而责良将,朝廷也太草率!再说,此役由董延光率军前去,就算责罚,也非王大人全责之过啊!”“只因战败?没那么简单!”李曰冷哼一声。狠狠地干了口酒,还不是李林甫那……!”

“太白兄言过了!李林甫此人嫉贤妒能不假,但也称不得奸诈小人!”方天敬微微笑道,“开元天宝之盛世,当有其一份功劳!”

“老夫子又在装神弄鬼,今日怎地,处处与李某作对?”李白一把扯住方天敬,不依不饶。“那李林甫口蜜腹剑,用心狠毒,害人无数。大唐人人皆知,只是慑于其淫威,敢怒不敢言而已!最近他向皇上进言,以‘寒族无党’之名建议提拔番将担任边疆大吏,还虚情假义让出了自己朔方节度使之位。哼,其真正用心,不过是怕人威胁他宰相之位!以退为进,当真恶毒!

方天敬点点头,说道:“自开元以来。张嘉贞、王烘、张说、萧蒿、杜暹皆以节度使入知政事,由将入相,由此渐成定例。李林甫以不善汉文之胡人担任节度使,倒真可以做到未雨绸缪啊!即此可见。此公当可堪称人杰!明皇之大治,历任为相者功不可没!姚崇、卢怀慎造大治之构架;宋憬、苏推大治之进程;张嘉贞、源乾护大治之格局;张说、源乾添大治之内容;李元绂、杜暹撑大治之门面;萧嵩、宇文融谱大治之新章;裴光庭、张九龄注大治之活力。若与同朝为相的张九龄相比。九龄更适合做一道学家,而李林甫,可更胜名副其实之宰相,是继韩非之后真正集法家之大成者。当今大唐官场,阴气滚滚,文气过重,所谓饱学之士,只知五斋中闷头学问,于世政丝毫无用!酸儒们动辄搬出圣人教诲,所作所为不切时务,只道合乎圣贤,争执所谓合情合理,却不管是否有违法度,常为成就一己之名节而不顾社稷之大利,为意气之争而耗于党同伐异,贪图近利,而乏高屋建瓴。正因如此,明皇才用鼓吹吏治,坚拒文人乱法的李林甫为相,以期繁华奢侈、浪漫横溢的开元盛世能以法制之规得以长存。李林甫为相十四年来,不负厚望,凡事勤谨,条理公务,增修纲纪,各有法度。其亲自主持修订之大唐法典,确为千古惊世之作。在七千零二十六条律令格式中,删除一千三百二十四条,改订两千一百八十条,最后撰写成律十二卷,律疏三十卷,令三十卷,式二十卷以及《开元新格》十卷。修订之《大唐六典》,以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比附《周礼》的天、地、春、夏、秋、冬六官,另做天下之制,以振朝纲,引番邦属国争相仿效。开元以来,授田匮乏,租庸苛重,百姓不堪其苦,弃田逃亡者日众。李林甫审时度势,彻底修改税制和地方杂费之规,使得国库充盈,民负稍轻。而对于安禄山、杨国忠等跋扈权臣,李林甫能因人所宜,以法治之,以术驭之、以势制之,以宰相之位总摄百官,镇摄朝廷,成为朝堂不可撼动之巨石也!”

李白听闭,思之良久,忽然呵呵大笑曰:“方老夫子整日闲居山野,没想到对时政之精,不在古之鬼谷子之下!太白佩服!”

“太白说笑了!所谓雾里看花,世外看世,老夫旦夕无聊,不找些趣事研想,岂不早已呆痴?这世上之事,世上之人,那有那么多黑白分明,忠奸!唉!”方天敬看看皱眉沉思的李天郎,轻轻拍拍他地肩膀,以示慰籍,“同样一个李林甫,十四年来把持大权,剪除异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使天下人仰其鼻息,噤若寒蝉;还是这样一个李林甫,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公然挑动对太子的攻击,陷害皇室的王子,使三个王子一朝蒙难,做下了开元盛世权臣绝无仅有之逆行;仍然是这样一个李林甫,倒行逆施,指鹿为马,杖杀海内宗仰的一代文宗李邕,致使四海鼎沸,人怨遮天;依旧是这样一个李林甫,杜绝文士进身之路,操纵科场,把持吏政,使天宝年间才俊之士望阙兴叹,投告无门。文人岂是可以轻易得罪的,呵呵,今后的史家,恐怕要将李林甫碎史万段,骨扬灰啊!”

“那倒霉的王忠嗣,非石堡城战败获罪,乃犯’欲奉太子’之禁忌也!玄武门之变,从武德年间始。至景龙四年,已历四次,最后一次之叱咤风云者,乃当今圣上是也!李林甫用心之精,即以’欲奉太子’之引,燃玄武门疮疤之火!圣上心疾,林甫想必刻骨铭心……!”

李白和李天郎相视愕然,方天敬所说丝丝入扣。句句合理,既令人醍醐灌顶,也使人胆战心惊。宦海风云。宫阙诡异,当真血淋淋,阴森森啊!

“可惜了忠嗣啊!当朝第一名将,原可比肩李卫公,如今却……”方天敬连声叹气,“石堡城之战,圣上诏忠嗣出兵接应。他按兵不动,并对李光弼云:‘今争一城,得之未制敌。不得未害于国,忠嗣岂以数万人之命易一官哉!假如明主见责,岂失一金吾羽林将军?’呵,名将风范。古今可数!此孙子云:上智之将,胜于易胜。因此无智,无勇功是!功勋滔天不抵一役之败,亏得忠嗣以为不过贬为羽林,呜呼!忠嗣可敬,忠嗣可叹,忠嗣可悲啊!

“‘欲奉太子’,玄武门,唉!武德九年地玄武门,灭了昏庸的太子建成,齐王元吉,成就太宗贞观之治;景龙四年的玄武门,诛了仿效武周之韦后,立下开元盛事之始……这世道轮回,天理昭昭,是故意让人迷惑难解么?”李白瞪着已经有些朦胧地醉眼,口齿不清地说,“如若没有这些玄武门,大唐又会是怎样?”

“谁说太子建成昏庸?谁说武德九年之玄武门,是天理昭昭?”一直默不着声地阿米丽雅突然朗声说道,“先生此言差矣!有辱文人之风!”李天郎拉拉公主衣袖,阿米丽雅言语一滞。

李白身子往炕上一歪,咕哝道:“小娘子有话但说无妨!今日太白注定要受尽讥讽!”阿米丽雅看见方天敬兴致勃勃地捋着胡须,眼神含笑,点头鼓励她往下说。于是她一挺胸脯,接着说:“先生所知之武德九年玄武门,想是来自《国史》,《高祖录》、《太宗录》等大唐官史罢?其执主笔者乃玄武门谋臣之一的房玄龄,其余许敬宗、李延寿、李淳风诸公莫不上承圣意,下合主笔,那里会有公正二字?小女子虽域外之人,但也知中原有胜王败寇之说,余阅遍官史,所见不过此说而已!”

“嘿嘿,难道小娘子还见过他人所做之野史不成?即使见过,又怎知也非信口胡诌?”李曰哼哼唧唧地反驳,看来还没醉死过去。

“小女子所阅之史,也是大唐官史,但其间破绽百出,足令君子起疑!”阿米丽雅胸有成竹地回答,“先且说太子建成之才,正史称建成阴险狡诈,好色贪功,远不及襟怀磊落、英明神武之世民。小女子不禁诧异,因照官史所载,自高祖晋阳起兵,建成便官拜左领军大都督,率军西渡黄河,攻克长安,其功不下秦王之陷洛阳。且后又授抚军大将军东讨元帅,将兵十万攻洛阳,还军后授尚五令。建成力拔长安,唐军声威大振,立成问鼎中原之威势。使得蜀地之势力不得不下决心依附于唐,使西秦霸王薛举断于西北而成孤军,又令王世充占据之西方洛阳成为死路,更使当时蠢蠢欲动的突厥不得不顾忌强悍唐军及坚城长安之效,未敢轻启事端。且建成坐镇长安,与窦建德相持,令当时气势正盛的夏军无法进逼太原,即使在武德元年立为太子,建成也曾率军讨平司竹贼祝山海,赴原州接应凉州降众。武德四年讨稽胡于鹿州破之。刘黑闼再反,建成也马不停蹄讨擒之,军功与世民相比毫不逊色。即使高祖,也担心建成厮杀太多而不闲政术,特地遣礼部尚五李纲,民部尚五郑善果为宫官辅之,甚至不惜削其兵权。即便说秦王更善用三兵,有虎牢一战的经典之战,也不能肯定建成用兵就比世民相距悬殊!否则高祖何以立建成为太子!建成太子又何以在群雄纷争的时代镇摄众臣!”

李天郎专注地看着阿米丽雅,又吃惊又感动。自己是建成太子的嫡传后代,一直生活在忤逆之后的阴影里。当初软禁在弘文馆,也曾阅过官史,为沉重地先辈“劣迹”压得喘不过气来,以至于精神大溃,初到安西时终日以酒肆青楼为伍……自己怎么就没认真揣摩一下这些所谓正史呢?他似乎有点明白方天敬谈及太宗皇帝的矛盾之情了。

“至于建成为人,更是扑朔迷离,令小女子百思不得其解。史五称建成人品之最不堪当属蒸淫父姬大罪了。史载李世民于武德九年密奏高祖建成、元吉淫乱后宫,可谓石破天惊的之状。姑不论是是敌对之秦王密奏,小女子对此等宫闱绝密,家丑不可外扬之事居然知晓史官大为惊愕,是高祖胸襟宽广不计此事,抑或史官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之神人!更为三怪地是,无论是正史中之建成,还是稗史小说中之建成。均心计狠毒,阴险狡诈,每每主动挑衅。欲置秦王世民于死地,然其阴谋却屡招败绩,致人怀疑其是否自不量力,自寻死路?余观中土之史,为弟者玩弄阴谋多强于兄长,有姬发之于姬伯邑考、公子小白之于公子纠、胡亥之于扶苏、杨广之于杨勇为证。概身为嫡长子者,总有’居安不能思危’之虞,而雄才大略野心勃勃地次弟们却会因一句’居安思危’而然动容。如是观之,当是为弟者纵横朝堂。阴谋权争了。正史载世民对于李建成和李元吉,可谓一忍再忍,直至忍无可忍,是忠义孝’之道德典范。俨然内圣外王。此说也甚可疑,建成身为太子。迟早得承大统。而年老多内宠地高祖,是放手挺之地,且其他小王等二十人,也尽附于嫡长子以自保的,加上齐王元吉,建成可谓得宫中、朝中、乃至高祖之力,世民不可谓不惧。盖因居弱势,其纳府幕智士言,隐忍不发,处处示弱退让,留存实力,以求厚积薄发,一击必杀!史五言建成元吉挑衅世民,极尽陷害也疑云重重,小女子只举两例。史载突厥退兵后,高祖命兄弟三人驰射角胜,建成将一匹劣马付于李世民,结果劣马连蹶三次,世民都适时跳离马背,免于遭殃。此事颇值玩味:一是世民与建成明争暗斗多时,如何会让李建成为其挑马,又如何会乘上此马?二是建成如何会在父皇面前使出这等拙劣手腕?三是世民久历沙场,骑术高超,如何不识蹶弓劣马?四是即便碍于情面骑上劣马,一蹶即当换骑,如何三蹶?另一桩公案就更为诡异,史称武德九年六月,玄武门之变前不过三两日,建成、元吉招李世民入宫宴饮,谋以鸩毒,结果李世民心中暴痛,吐血数斗。此事捏造之嫌恐怕比上例犹有过之。届时,秦王与太子建成、齐王元吉已然剑拔弩张,冲突频发,如何又有聚宴之理?即便聚宴,李世民又如何敢饮鸿门之酒?更怪异的是,喝了鸩酒又居然不死,难道秦王是大罗金仙,可吐血数斗而无恙?便是这“吐血数斗”的李世民,两三天后在玄武门前生龙活虎,力挽强弓射杀了长兄李建成!真乃三哉怪也!”

“天郎当斟酒一杯,献于此当世三女子也!”方天敬喟然长叹,“吾思虑二十余年之心结,一域外女子却旦夕悟之!天赐此女与汝,为师喜甚,无愧先祖在天之灵!”

“师尊折杀小女子了!小女子惟对官史心存疑虑,朗朗信口开河……”阿米丽雅握紧李天郎准备拿酒壶的手,温柔地看着他,“若非李郎,小女子怎会思得破绽……”李天郎大明宫赴宴,公主便在高府腋刀读史,不经意间详解了这诸多困惑。

“唉!宫闱之斗,自古有之!兄弟争权,也不希三!唯一之别,是为果耳,立昏庸之君还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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