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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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娘-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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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上行下效,败坏了朝纲。结果受罪的还是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一个帝王左右着天下苍生的性命,英明或错误的决策决定了黎民百姓的幸福。我再也不愿意看到有无数孤儿在寒冷刺骨的夜风中哇哇大哭,嗷嗷待哺。
  
  我不得不帮他,自己这一生便系于此人身上,没有选择,没有退路。纵然,身负血海深仇。杀他,我家人将失去荣华富贵。不杀,难泄心头之愤。我总是矛盾而痛苦的,有时候刻意让自己不去想。
  
  细细咀嚼李瀍昨晚的那番话,他亦有为皇之心,那么我必定要想一个万全的计策,不引火上身且护住颍王府和我王家上下所有的性命,先除王守澄一干党羽,后让当今天子把帝位传给李瀍。这其中必定血流成河,殃及无数条无辜的人命。
  
  于是我对李瀍说:“你双手未曾沾染血腥,那些杀戮的事情就让我来做吧。”
  
  我明白他目前的处境。当今大权在握的是一干宦官,李昂有治国之心但无帝王之才,常常受宦官欺凌。李瀍身为亲王,就更加无权了。他是一个好亲王,让人体察不到他半点野心。整日饮酒作乐,骑马狩猎。掩藏住光芒,恰好给了他一个修生养息的机会。
  
  第一步便先除去王守澄吧。只是要怎么做呢?我得好好想想。
  
  李瀍听到我的那番话,探视过来,不解地问我:“你在说什么胡话,谁让你去杀人了?”
  
  现在我还没有谋划好,只笑着回答:“我是还在睡梦中呢,你当没听到吧。”
  
  他注视着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然后一股脑从牙床上跳起来,下了床披上了素白的大袖中单,那轻柔飘逸的绫罗下,紧致结实的肌肤若隐若现。他把身子半倚在栏杆上,抬起头望向长安街市。和阁楼外的青柏相互映衬,周身笼罩在淡淡的晨光里,像极了我梦里的画面。
  
  “萱娘,”李瀍没有回头,他享受着暮春温暖的日光,淡淡地说,“我们去汤池沐浴,你身上的那股味道,太过浓郁。”
  
  我大惊失色,仔细闻闻衣襟里面,除了酒味还有一股发酸的味道,这是……难道我昨晚呕吐了?
  
  瞬间面红耳赤,无地自容,赶忙穿好衣服,唤来阿鹿:“你去把早膳带到汤池去,还有带件新衣裳去。嗯……还有,还有把床被拿去烧了,全部换成新的,记住了吗?”
  
  阿鹿低着头回答:“回夫人,贱奴明白了,贱奴这就去办。”
  
  待阿鹿走后,感觉身子一下飘了起来,原来是李瀍悄悄从后打横抱起我。我有些惊慌,也有些难为情。身上又脏又臭,他丝毫不避讳。但我从他紧皱的双眉看出,他是在忍耐。李瀍是个爱干净的人,没有立刻把我扔出去算是他的恩德了。
  
  我忙说:“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他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不,就让我抱着你。你这么重,要是中途我抱不动你了,就由你把我背进汤池。萱娘,这笔交易不错吧。能背孤王的,古往今来只有你一人了。”
  
  说话不忘记抬高自己的身份。凌云阁离汤池可有两里远,万一他突然手软把我摔下来怎么办?
  
  我白了他一眼,挣扎了几下。他开始摇摇晃晃起来,我哈哈大笑:“还是让我背你吧?”
  
  这招激将法真管用,我估摸他手也开始软了。他又换了个姿势,把我背在背上。
  
  于是我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他的手握着我的大腿。这个姿势舒服多了,他的背够宽阔,让我想起了父亲的后背。小时候常常骑在父亲的脖子上,跑遍漫山遍野,摘野果子,打猎。他高唱着山歌,双手拉着我的小手,耸立着肩膀,把我逗得咯咯地笑。
  
  “五郎,让我骑在你的脖子上好吗?”我突发奇想,脱口而出。也许是因自己太过思念父亲了,居然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话一出口,我又立刻后悔了。
  
  没想到他说了一声“好”,把我放下地,自己蹲下身来,说道:“来,骑上来!”
  
  我略微一愣,两条腿环过他的脖子,紧紧夹住。他一下站起身来,我感觉自己长高了,视线更远,更广阔。看着道路旁的树木和鲜花,仿佛回到了邯郸,回到了家。
  
  “你看天有多蓝,微风是多么温柔,花香是多么清甜。五郎,你唱只歌给我听吧。”我兴奋地喊叫起来,丝毫不避讳四周那些好奇打量过来的目光。
  
  于是他唱起了柳枝词:
  
  杨柳枝,芳菲节。可恨年年赠离别。
  
  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他的歌声感性且略带低沉,虽然不及乐工的好,但别有一番风味。我也高歌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
  
  我素来能歌善舞,这首李太白的“将进酒”气势磅礴、狂放豪纵,其力量能震铄古今。在教坊内,也经常唱这样的歌来劝酒。此时一如我激越亢奋的心情,抒发出万丈豪情。
  
  “还是你唱得好听,以后要天天唱给我听,知道吗?”李瀍小心翼翼地迈着步伐,害怕我掉下来。他突然提出这个无礼的要求,令我极其无语。如果天天唱,岂不是要把嗓子唱哑了。
  
  “那你要天天让我骑着你,好不好?”我低下头,紧紧抱着他的脖子,顺势把手指滑入他的衣襟中。
  
  他被冰凉的指尖刺激,身子微微一颤,笑了起来:“你给我唱歌,我就天天背着你。”
  
  我顺着他的身子往下一滑,仍旧回到他的背上,将头乖乖地依靠着他的耳边,下巴搁放在他的肩上,装作睡着了。我不需要他天天背着我,只需要将此刻延续一生……
  
  汤泉的龙头处发出哗啦啦的水声,溅起雪白的水花。四周水雾氤氲,犹如仙宫。硫磺和花香味混杂在一起,清新提神。李瀍在我的对面闭目养神。我背靠着光洁的壁池,闭上了双眼。开始思索起对策。
  
  死去的哥哥指责我的懦弱和胆小,他在九泉之下倍受煎熬。也许以前我真的有那么点惊惧王守澄,但现在我必须去面对他了。杨妍妍说把这件事交给男人,让我不要插手。可我不想静静地等待下去,交给李昂去做。王守澄必须为他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偿还对我们王家所犯的罪孽。他现在军政两权在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只有借助仇士良的力量了。可是不行啊,仇伯伯的力量还太小。军政两全,必须设个法子让他分权……
  
  突然腿上的肌肤传来一阵痒麻,我低头一看,李瀍正潜在水底,顺着我的身子攀了上来。他钻出水面,溅起一池的水花。
  
  我靠在他的胸口之上,安慰起他来:“五郎,你还是害怕水吗?没事的,我在这里呢。”
  
  儿时的阴影让李瀍到现在还有些畏惧水,一但在池子里呆久就有些心神不宁的。只见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他但笑不答,紧紧抓住我的手,这才放松下来。
  
  李瀍的嘴唇有些发白,他低头俯视着我,声音也有些许颤抖:“你说,人为什么会有害怕的东西呢?是否,只有天神才无所畏惧?虽然人必须经历生老病死,但有没有法子可以永生,成为天神呢?”
  
  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得这样高深莫测,又会牵扯到神仙去了。只是李家的皇帝历来都信仰道教,期盼修仙,获得永生。只轻描淡写地答道:“人必须有害怕的东西,否则就无法无天,连神仙都治不了他。”
  
  “你相信真的有神仙?”他的双眼泛起光芒。
  
  我漫不经心地吊着他的脖子,摇摇头:“我不信,但我想选择相信。六岁那年,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神仙没有来搭救我。所以就算天下真的有神仙,他必定也看不到我。神仙永远高高在上,藐视众生。我……讨厌他。”
  
  他淡淡一笑,目若朗星。
  
  第33章 宫变前兆
  
  我们一起沉入水底,像鱼儿一样畅快地游水。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洁白的长衫子在温热而呈现浅绿色的水中荡漾起伏,恣意翻滚。长发像墨汁一样洒开,柔软顺滑如水草。温泉水洗去我们身上的秽物和浊气,将肌肤润泽得嫩滑白皙。也令疲劳顿消,精神焕发,整个人犹如新生。
  
  他从没笑得这样灿烂,爽朗而清扬的笑声响彻汤池。我把他拉上水面,已经淌下汗来。我们相视而笑,他用水洗去我身上的汗液。阿鹿垫着脚尖走了进来,看他那滑稽的模样,一定是害怕打扰到我们。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吃食和衣物,侧头眯着眼睛瞧了一眼,又悄悄地走出去。
  
  一日复一日,我和李瀍在汤池呆了三天三夜。整日饮酒唱歌,或弄水为乐,不闻外事。我和他之间频繁的房事就像轮回的季节,春去秋来,花开花谢,永远得不到满足似的。我想我们已经达到男欢女爱的极致,这缘于内心和身体深处的真正交合。
  
  世间极少有人会到达这样的层次,因为他们太过享受肉体的欢愉,而忽略了内心的渴求。
  
  我们忘记了一切,仿若世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以至于连李瀍的第一个孩子降世的时候,他还和我缠绵于床榻之间。
  
  而这个孩子的母亲,刚刚经历分娩之痛,又苦于孤枕难眠。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坏女人,夺走了李瀍的一切,让其余女子虚度光阴,直到红颜迟暮。对她们来说,这了无生趣的一生也许比不过我一天的刺激和欢乐。虽然我很想让李瀍分泽雨露,但其实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着“不”。我很矛盾,有时候也会烦恼。但我知道,他是个有着雄性征服欲望的男人。所以我从不请求他,对他说,多留一会儿吧。
  
  当他从我的床榻上离去的时候,我不会像其余女子那样依依不舍地目送他,而是径直转过身子,再也不看他。我猜想,他需要的正是我这样的女人。
  
  他给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取名为“李峻”,希望他如峻峰样屹立挺拔。紫梅因为有了儿子,李瀍便常去探望她们母子。她的脸上渐渐有了喜色,身子越发丰满。我也常常抱着李峻,逗着他玩儿。紫梅是个善良的女子,并且对我心存感激。我在她们母子处也如在自己的凌云阁般轻松舒爽。
  
  看着那白白胖胖的脸蛋和肉嘟嘟的小手,我心中有些难以言状的苦涩。能够生儿育女,能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但是……我永远也不能有这样的幸福。
  
  紫梅并不知道我不能生育,还宽慰我说:以后我也会有宝宝的。我只有干笑几声,匆匆回到凌云阁,气恼地拉扯一下被子,埋头就睡。
  
  李瀍经常抚摸着我的肚子问,什么时候能为他生下孩子。看着他那饱含期待的目光,我很想告知他事实,但话还没到口边又咽下去。我害怕他知道后会轻视我。这也是有生以来我最强烈的心虚。我看出阿鹿好像猜出了什么,只是不敢随意张扬,也不敢告知我他的真实想法。
  
  有一天,我问他:“你知道我的事情了?”
  
  他忙俯下身子,怯怯地说:“贱奴不敢说。”
  
  我给予他胆量:“但说无妨。”
  
  他这才开口,说,夫人既然不能生育,但可以借腹生子。我明白过来,他是想让我假装怀孕,然后把别人的儿子抱来自己养。虽然主意不错,但我可不想养育别人的儿子。
  
  母亲也曾经为我调制过很多祖传秘方,但并不能恢复我的生育能力。她似乎比我更着急,她说女子不能为丈夫生儿育女,以后会吃很多苦头。何况,你身在亲王府,女子多争宠,没有儿子就等于少了一件护身的利器。我的母亲比我更加深思熟虑,也更加现实。我深知后果,但能如何呢?
  
  事实已经如此,重要的是不要徘徊自怜,而是向前看去。这是仇士良教给我的道理。
  
  这日我在府内闲逛,经过晓梦轩,听见孟夫人的哭声传出来:“殿下,王夫人有的样貌和身姿贱妾都有,你为什么就不肯对贱妾好一点呢?贱妾十四岁时就成为了你的妾,我的第一个男人是你。而王夫人,她的第一个男人……”
  
  一个冰冷的声音立刻打断了他:“莫说你的模样比不过她,就连心也比不过她。萱娘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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