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最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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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轮(最新版)-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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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振振有词:“敲竹杠?这叫按劳取酬你懂不懂?马克思主义的分配原则!要不是我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机智勇敢地捉住它,你们一半儿也没有!”
  “好,说得好!马克思主义也搬到桌面儿上来了!”男管理员终于生气了,“你小子坐这儿别动!我给派出所打电话,派出所会好好表扬你小子的。”
  男的说着抓起电话,气急败坏地拨号。
  女的说:“老李,你何必这样!何必这样!咱们双方再耐心谈谈,再耐心谈谈嘛!”
  青年见不妙,趁他们不防,倏地站起,拎了笼子就往外走,边走边说:“老子放生,你们有能耐再自己捉回来吧。拜拜啦!”
  一男一女追出,青年已跑远。
  青年回头瞧瞧,见无人穷追不舍,放慢了脚步,咒骂:“狗男女,妈的不通情理!”
  他放下笼子,从臂上扯下伪装的纱布,塞入垃圾筒。
  猫头鹰从笼子里瞪着他。
  第二天在自由市场上,猫头鹰已变成一尊标本,托在青年的一只手上。
  青年扯着嗓子大声招徕:“嗨!谁买谁买,昨天还是活的,今天死而如生,生而后已!丰富家庭艺术情趣,倡导生活新潮流啦!廉价出售,二百元整!独特的艺术,制作精细,具有长久审美价值……”
  一中年知识分子模样的人跟随着他看。
  青年说:“您想买?我一看您就是位有艺术细胞的!想买咱们还可以侃侃价。画家吧?准是,齐白石的虾,黄胄的驴,徐悲鸿的马,您把猫头鹰画到家了,将来也就是大师啦!”
  中年人说:“您抬举我了。我是中学的生物老师,这是不错的生物标本。”
  青年说:“当然,掏钱吧!”
  “便宜点儿怎么样?”
  “好商量,支持教育事业嘛,你还个价!”
  “六十元。”
  “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这人,给脸就上鼻梁!”
  中年人怏怏地走了。
  两名五十多岁妇女的评论。
  “二百,一个月的工资,正经过日子的人家谁买那玩艺儿。”
  “就是!老人嫌不吉利,小孩子准害怕,摆在厨房里不对劲儿,摆在卧室,闭了灯两口子在床上那点儿事都让它看在眼里了!瞧它那双眼睛,瞪得恶狠狠的,好像跟人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能往客厅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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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轮 第四章》2(3)
“何况我家也没客厅。”
  青年恼怒地朝她们瞪去:“说什么呐?”
  她们赶快互相拉扯着走掉。
  “喂,卖猫头鹰的,你站一下!”青年立即站下,回头唤他的是已经当了服装摊主的徐克,徐克脸刮得干干净净,腮帮子泛青,着笔挺西装,衬衫领子雪白,还系着领带,那样子全不像练摊子的,倒像一位绅士。
  服装摊上摞着一大摞《服装》杂志,压着一张大红纸,上写:“买一件服装,赠一期杂志。本期刊有国内服装专家之预见性文章——今年夏季流行色为黄色!”
  徐克说:“你过来!”
  青年双手捧着标本,如同捧着全世界保留下的最后一顶王冠,立刻颠儿颠儿地过去。
  徐克用研究的神情审视标本:“不贵,不贵。”
  青年说:“这么多中国人,没个识货的,您若肯买,咱们还可以还价。”
  徐克白了他一眼:“还什么价?你当我拿不出二百元钱啊?”
  “大哥,那您就买了呗!往书架顶上一摆,家里来了客人,显得您多有审美情趣,多……”
  “少跟我耍嘴皮子!”徐克从衣兜里掏出黑皮大钱夹子,拉开拉链儿,夹出两张百元大钞,毫不犹豫地递给小青年。
  小青年接了钱,刚欲转身走开,猛听一声喝:“慢着!”
  与徐克的摊床对面的另一服装摊床的摊主,绕出自己的摊床,横着肩子跨了过来,在小青年肩上重重拍了一掌,憋着股无名火气说:“别卖他,卖给我!”
  “那哪儿成啊,我已经收了他的钱了!”
  矮胖摊主说:“收了退还他么,我二百五十元买你的!”
  一个卖花生瓜子的对卖水果的说:“瞧,俩死对头又较上劲了,有戏看啦!”
  卖水果的说:“同行是冤家么!”
  青年对矮胖摊主说:“开玩笑?”
  “屁话!”矮胖摊主说,“不认不识的跟你开玩笑?”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沓儿钱,不足一千,也够八百,像扑克油子发牌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青年,手中飞快地将五张五十元大钞抛甩在徐克的摊床上。
  小青年一见,急切地对徐克说:“哥们儿别见怪,不卖给你,卖给他了!能多卖五十元我不干,我不成傻瓜蛋了么!”说罢,他将已揣入兜里的两百元掏出,放在摊床上,一手抓起矮胖摊主抛下的钱,一手指着标本,“归你啦!”
  矮胖摊主瞅着徐克,得意洋洋一笑,伸出双手就去捧标本。
  徐克一伸胳膊挡住了他,看着小青年微微一笑:“他比我多给你五十元你就不卖给我,又卖给他了?那么,我比他再多出五十元,你到底愿意卖给谁呢?”
  青年一怔,大为怀疑地:“说话算话?”
  徐克重新掏出黑皮大钱夹子。二指夹出两张五十元钱,压在刚刚被青年退还的二百元钱上。
  青年对矮胖摊主说:“大哥,也对不起您了啊?”他又将刚刚抓在手中的钱塞入摊主的衣兜,一把抓起了徐克的钱。
  矮胖摊主抓住了青年腕子:“我还加十元!”
  徐克说:“我也加十元!”
  青年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更其为难。
  徐克说:“别为难了,我若是你,谁出价高我卖给谁!”
  一些男女驻足,默默围观。
  矮胖摊主不再说话,瞪着徐克,又一掌拍在桌上十元钱。
  徐克也不甘示弱地瞪着对方,照样往桌上拍钱。
  他们互相瞪着,你一张我一张,不停地往摊床上拍钱。
  猫头鹰在他们之间,两眼似乎射出咄咄的仇恨。
  终于,矮胖摊主手中仅剩一张“大团结”了,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鼻孔喷出威胁人的一哼,恨恨地说:“爷们儿没兴致陪你们玩了!”胡乱抓起属于自己的那堆钱,塞到衣兜里,一扭身分开众人便走,走回去便收摊床,收了摊床便蹬着车走了。
  徐克向围观者抱拳:“散了吧散了吧,我们不过是解解闷儿,有什么热闹好看的?诸位别影响了我的生意!”
  

《年轮 第四章》2(4)
围观者不散,一个个定睛瞧着摊床上那堆钱,眼神儿十分复杂。
  小青年也定睛瞧着那堆钱眼神儿发直。
  徐克说:“你愣着干吗?那堆钱归你了,拿走,快拿走!”
  青年如梦初醒,似恶虎扑羊,唯恐被抢夺了一般,身子往前一冲,倾压在钱堆上,一把一把将身下的钱往兜里揣。
  围观者们的各种目光,其中不乏嫉妒。
  小青年起身拔脚便走。
  “站住!”
  小青年站住了,回望着徐克。
  “就这么走了?我用比原价多几倍的钱买了你这东西,连个谢字也不说?”
  小青年赶紧转身,虔诚地说:“大哥,给您鞠躬了!”
  他深弯其腰,鞠了一个九十度大躬。
  徐克说:“这还差不多。请便吧!”
  小青年一只手按着衣兜匆匆离去。
  围观者渐渐散去。徐克的摊床前一时也清静了。
  他痴呆呆地斜眼瞧着猫头鹰,仿佛在欣赏,仿佛在研究,仿佛在挑剔什么缺陷,仿佛在怨恼它,诅咒它。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迷惑、茫然、空虚、失落,和难以解释清楚的某种内心情绪。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大哥,我回来了!”衣着入时的二十岁出头儿的小俊亭亭地站立在他面前。
  徐克问:“烫个发,怎么去了那么久?”
  小俊说:“人多嘛。”在他面前转动着头,又问:“喜欢么?”
  徐克闷闷不乐地说:“嗯,还行。”
  “怎么叫还行啊?到底好看不好看呀?”
  徐克郁郁地说:“好看。”
  “大哥你又怎么了?满脸旧社会的样儿!叫人看了心里怪不安的……又生我气了?”
  “没生你什么气,和你无关。”
  小俊朝猫头鹰标本努努嘴:“你买的?”
  “嗯。”
  “二百元钱买这东西干吗呀?拿回家去大爷又该骂你了。”
  徐克说:“岂止二百,大概花了能有一千。”
  小俊愕然地张大嘴。
  徐克发现所有的“摊爷”几乎都在朝他们看着,有几分不自在,低声说:“想不想去跳舞?”
  小俊一下子眉开眼笑:“想!”
  “那……老地方!我先去,在那儿等你,你收了摊儿,立刻就去。”
  “好的!”
  徐克叹了口气:“世界这么大,只有你能给我点儿感情安慰。”
  小俊说:“别人想给,我得让啊!”
  徐克拍了拍她撑在摊床的一只手,转身走了。
  小俊看见猫头鹰,说:“大哥,这玩艺……”
  “你替我捧回去吧。”
  “叫我捧着啊……”小俊伸手触了一下,赶快收回,仿佛怕咬手似的。
  晚上,徐克在灯红酒绿的歌舞厅中独坐一隅,持杯独饮,目不转睛地望着小俊跳舞。
  小俊一个人随着迪斯科节奏,忘情地扭摆着,她扭得很美,充满了青春活力。
  一张桌上,两个青年被她吸引了,他们说:
  “那妞儿挺浪,是不是?”
  “天生尤物。”
  “瞧咱哥们儿手段。”那人说着站了起来。
  “别冲动,有主儿……”另一人朝徐克那儿翘了翘下巴。
  “他呀,我见过,不就是一个在市场上练摊儿的吗?你怕他?”
  “别瞧扁了他,全市服装摊网中,那可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惹恼了他,咱俩可就别想有服装买卖可做了。”
  “哦?他叫什么名字?”
  “徐克。咱们道上的人都叫他徐爷。”
  那青年显出肃然起敬的样子,又缓缓坐了下去。
  独饮的徐克,在这种地方,似乎寻找到了良好的感觉。一副威严不可侵犯的架势。
  不时有人从各方向他举杯示意。
  他亦频频举杯回示。
  小俊扭到了他跟前,轻轻夺下他的杯,放在桌上,拉着他的双手,将他拉起,一边扭动腰肢,一边将他牵引到舞场中央。
  

《年轮 第四章》2(5)
他也伴着女孩儿扭起来,虽然动作不怎么样,但似乎相当自信。
  他扭摆着,扭摆着……
  

《年轮 第四章》3(1)
人们在跳舞。
  徐克招来服务员,又要了一杯啤酒。
  小俊说:“大哥,别喝了,你喝得太多了。”
  “没事儿,我今天心里有点儿别扭,让我多喝几杯。”
  “心里别扭才不应该多喝呐,再说,你不是让我在抽烟喝酒方面管你点儿吗?”
  徐克抓起小俊一只手,隔着桌面拉到自己面前,轻轻攥着,醉眼眯眯地注视着小俊,不无感激意味地说:“当一个人真正感到孤独的时候,伴侣并不是一种安慰。”
  白天那个卖猫头鹰的小青年也来到这个歌舞厅入口处,但是他被收票的姑娘拦住了。
  姑娘说:“票。”
  青年说:“我找人。”
  “找人?”
  “真的!”
  姑娘将手里握的麦克风朝他一递说:“对着这个叫他的名字,他在里边儿就听见了。”
  青年人不接,他说:“小姐呀,我找这个人,要是以这么一种方式嘛,他在里面听见了,也不会出来的。”
  姑娘例行公事:“那我可就不管了。反正,只要你进门我就得收票。”
  “那,多少钱一张票啊?”他将一只手伸入西服内兜,仿佛想掏钱买票。
  “五十!”
  青年一怔,已揣入西服内兜的手,没往外掏。
  姑娘不再理他,欣赏地摆弄着自己的红指甲。
  舞曲声一阵高一阵低地传出。
  舞厅里,徐克和小俊仍在跳舞。
  另一张桌上的两个青年望着他们。
  一个说:“一个不主动向女人求爱的男人,很容易变成一个主动进攻的女人的牺牲品。”
  “是啊,整个世界都布满了女人为了征服男人而设置的罗网、圈套和陷阱。”
  “奇怪,”那人又说,“那小妞怎么会喜欢他那个毫无情趣的男人呢,如果是为了钱,那么我现在就可以走过去告诉她,我比她那位徐爷的钱包更鼓。”
  “有时你必须用女人的头脑来想女人的问题,正像必须用傻子的头脑来想傻子的问题一样。”
  在外面收票的姑娘听着场内传出音乐,按捺不住寂寞之心,独自扭动起来。
  那位一直想进去找人的青年一笑,走过来凑上前,搭讪地说:“小姐,每个人都应该根据自己的职业学会处世之道,我在社交活动中的做法一向是对人和颜悦色,我认为这一点对所有的人都是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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