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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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屠杀-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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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日本兵追到洞口,哇啦哇啦地喊你出来,还用砖头往洞里砸,你没有办法,只好抖抖索索地出了洞。日本兵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你拖到马阿訇的家。三个日本兵把刺刀在床前一搁,逼你脱光衣服。你害怕死了。日本兵一个个都很凶,他们像野兽一样发疯。你不敢哭,也不敢叫,你怕床边上三把雪亮的刺刀,可你还是惨叫了,他们是畜生啊!
  母亲来找你了,她在外面一声声地叫“小英”。你说,你母亲当时五十多岁,她是大个子,大脸,两眼很有神,你像她。她疼爱你,从不打你骂你。你听到母亲喊你,你不敢答应,你身上有一条狗在咬你。
  你说,你母亲找到清真寺门口时,被一个日本兵抱住了,也拖到了八号马阿訇的家。那个日本兵又强奸了你的母亲!
  你说,这一天,你父亲被抓伕抓走了,你和母亲回到家抱头大哭,哭到昏过去。你们想用泪水洗掉蒙在身上的羞辱。
  你知道,那时候,南京的许多母亲和姐妹都遭到了和你家一样的灾难。这天大的耻辱,是用秦淮河水也洗不尽的啊!你家东面的白下路中国银行旁边,两个日本兵把一个青年女子剥光衣服,一人拉着她的一只手往内桥走来。那位姑娘突然挣脱日军,跑到桥上,纵身跳下了秦淮河,被浊流淹没了!
  她死了,死的人太多了!有一个妇女,她没有进难民区。日本兵几次来她这里纠缠。有一天,她穿戴得整整齐齐,坐在桌子边上,桌上放着纸和笔。几个日本兵一进门,见她干净漂亮,都很高兴。她拿起笔,写了“日本兵”三个字,日本兵高兴得拍手大笑,都围着桌子看她写字。她不慌不忙地又写了“是禽兽”三个字。写完,面不改色地放下笔。日本兵大怒,一阵乱枪将她打死了!
  这是一位刚烈的女性。不知你有没有听到过八府塘小学一个女教师的故事,这位老师给很多被污辱的姐妹报了仇。因为日本兵几次要强奸她,她气极了,她不知从哪里搞了一支枪。有一天,日本兵又来找她了,她躲在床下面,一枪一个打死了五个鬼子。后来,她也被日军杀害了!我想打听她叫什么名字。可到了八府塘小学,东问西找,年轻人中竟没有一个知道这件事!
  好了,快到中午了,你还要烧饭。噢,还要问一句,你那个送给人家的妹妹后来找到没有?
  

第三封信:致一个被凌辱的女人(2)
有机会我再来,好不好?
  

第四封信:致六十七岁的“小七子”(1)
袁大娘:
  你好!我见过你,你也见过我,可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连一个招呼也没有打。那天,你用滞呆的眼神直愣愣地瞪着我。我呢?在乘你不注意的时候紧紧地盯你一眼,看你的神态、表情和形象,我极力想从你身上寻找五十年前十七岁的“小七子”的模样。不是我不懂得礼貌,我是怕你受到刺激,怕你犯病,怕闲人们围着看你。因为,你失去了正常的理智、正常的情绪和正常的思维,你会做出反常的举动来。所以,我,一个陌生人,不敢惊扰你。自然,我非常同情你和尊重你,虽然你蓬乱着花白的头发,穿一件蓝底小白花的布衫,黄脸上长着一对满是皱纹的三角眼,木然地站着,使人一看就知你是一个病人,一个精神病患者。你得了五十年的精神病了,你受尽了屈辱,你失去了青春和尊严。你还记得吗?是凶狠的日本兵逼得你发了疯,你是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的一个受害者。
  最早,我是从《“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受害者、目睹者登记表》上认识你的。
  表格上这样写的:
  袁××,女,一九二年八月二十三日生,汉族,无业,南京人,一九三七年住后半山园,目前健康状况:精神病。
  受害事实:日本兵进城时,袁当时十七八岁(已结婚),在上富贵山拾柴火时,被日本兵发现。当时她女扮男装,日本兵把她上衣剥去,看出是女的,后又将衣服全部剥光,从富贵山游街到太平门,后有人给她一件衣服遮羞,回家后感到难为情,服毒自杀,经灌肥皂水,总算活下来了,但后来得了精神病。
  听人说,你父母在清凉山,是菜农,家里穷,你是老七了。你六岁的时候就到袁家当童养媳了。袁家也是种菜的,也是穷人家。你小小的年纪,一来就拣柴、挑水、种地。那时你梳一根独辫子,冬天也没有鞋子穿,光着脚,上面穿一件破棉衣,下身是一条破套裤,缩成猴子似的。天冷,你哭,你说“我想妈”。小伙伴们一起躲在草堆里,陪着你这个“小七子”流泪,你还记得吗?
  你这一辈子受尽了苦。种菜、打柴、挨冻、受饿,但日子总是太平的。谁能想到你十七岁的那年,那个苦可是说不出来的苦,是不是?
  那时是冬天,日本兵进城不长时间,外面乱,家里没得烧了,你穿着丈夫的旧棉衣,戴上一顶破帽,背着一只竹筐去拣柴火。你知道,日本兵见到女人,会像狼一样地扑过来的。那时,南京的许多妇女都女扮男装了。有一次日本兵抓伕,他们把民伕一个个地捆起来时,发现有几个人胸脯鼓鼓的,撕开衣襟,露出了白皙而丰满的乳房。日本兵淫荡地大笑,在民伕队伍中一个个地全身搜查,脱帽子、摸胸脯、摸裤裆,将搜出来的几个妇女扒掉衣裤,在墙壁上像“大”字一样地用钉子钉住四肢,还在阴户里塞进木棍!
  你也没有逃脱魔掌。你在富贵山上拣柴草,筐子快满了,你还想多拣一点。几个日本兵走过来,问你话,你不答。他们打你,你还是不说话。一开口,你怕暴露少女清泉般的嗓音。日本兵生气了,他们撕你的衣服,他们吃了一惊:“花姑娘!”
  他们伸出了黑色的魔爪。十七岁的少女正是鲜花怒放的年华,野兽撕碎了花瓣!他们又用刺刀在你的脖子上试了又试,你吓呆了!日本兵又把你赤身裸体地押下山游街,你又怕又羞,你低着头,浑身战栗着,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你是冰清玉洁的一尊雕像!
  你是弱者,你怕人讥笑,怕无脸见人,所以你服毒自杀。你也是强者,当肥皂水进入你的肠胃,生命女神再次卷顾了你。你活下来了,顽强而痛苦地又活了五十年!
  你是幸福的,你看到了正义和善良的胜利。你住进了新村公寓,这里曾是你种菜的地方。虽然你失去了丈夫,你的儿女都尊重你、体谅你。你常常做出他们不高兴的事情,你为什么老是钻到垃圾堆里去拣脏东西?拣来菜皮、瓜皮和烂泥,满满地煮上一锅,再煮上一锅,给谁吃呢?那天我来看你,你又在垃圾堆里,拣了破伞、木棍和装有煤灰的蒲包,你把它堆在漂亮的阳台上,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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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封信:致六十七岁的“小七子”(2)
我在问你,大家都在问你:拣这些破烂干什么呢?
  你嘴上喃喃地说着。说什么?
  噢,你在说过去的事,说你自己想说的话。那你说吧,大声地说!
  

不安的“安居”
总面积只有四平方公里的“南京安全区”,拥挤着近三十万的难民!这里可能创造了世界上迄今为止人口密度最高的记录。在中国的这块领地里,德国、美国、英国等西洋人是保护神,手拿屠刀的日军成了统治者,中国人却成了寄人篱下的可怜虫,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里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国际舞台,各种各样的人物在台上表演他们的传统节目或即兴之作。紧锣密鼓,剑拔弩张,人性、兽性和奴性展开了生死搏斗!
  啊,令人不安的“安全区”。
   。。

人人过关(1)
占领南京的日军惊魂未定。他们知道,曾与他们拼死血战的十万中国守军,不少人仍然隐伏在市内,相当多的中国军人混杂在安全区的难民中,这是一批危险的人物。进城的第二天——十二月十四日,一个日本军官带着四五个随从,来到宁海路五号国际委员会,瘦高个子的费吴生立即笑脸相迎。因为头一天日军在难民区打死了二十个难民,传教士出身的美国人尽力地想制造一点友善的气氛。
  刚坐下,矮个子的日本军官就提出:
  “据我们得知,这里有六千名解除了武装的中国兵,希望你们能交出来!”
  费吴生愣了一下:他们怎么知道有六千名的呢?他急忙叫人递上茶水:“败退的中国兵有一些,可不多。再说,解除了武装的士兵,应该给予人道的待遇,昨天贵方已经答应保证他们的安全。”
  “我们知道怎样对付他们。帝国军队要求贵方协助的是:把六千名中国兵交出来!”
  难民们分散在二十几个收容所中,日本兵一时也分不清哪些是中国兵?中国兵藏在哪里?整整花了一个小时,费吴生费尽口舌地辩解着,他极力地要保护走投无路的中国败兵。
  日本军官不高兴地走了。
  第二天晚上,国际委员会的十五名委员正在煤油灯下开会,日军从安全区中拖出了一千三百个男人,用绳子绑着,一百人捆成一串。头上戴着帽子的男人,都被日军抓下帽子扔到地上。其中有许多中国兵,军人都光着头。
  拉贝急坏了。他立即带着委员们赶去交涉,日军不理不睬。费吴生在队伍中奔跑。黑暗中,他在寻找昨天向他交枪的四个小个子广东兵。他们说,他们为抗战来的,他们不愿放下武器。还有一个北方的大个子军官,他曾向费吴生倾诉了战败后的遗憾,那一双失望的眼睛使费吴生久久难忘。他寻不到他们。刺刀押着他们走了,他们昂着头,没有一个人哭。
  拉贝气得要命。他觉得日本人欺骗了他,他也欺骗了中国人。愚弄人是不道德的。当天中午,他和国际委员会秘书史密斯、总稽查史波林在新街口的交通银行内,与日军特务队队长商谈过这个问题。日本大使馆的福田参赞担任翻译。他说:“对于已被解除武装的中国兵,可以信托日军的仁慈态度。”不过几个小时,日本人怎么不能“信托”了呢?难道枪杀就是“仁慈”?
  十六日一早,国际委员会主席拉贝叫史密斯执笔,致函日本大使馆参赞福田:“昨天因贵国高级军事长官抵达此间,敝委员会认为秩序即可恢复,故未提抗议。不料晚间情形更为恶劣,敝委员会不得不胪陈各点,促请贵国军事当局注意,并设法加以阻止。”
  对这件公函的答复,日军当局对费吴生说:“难民区内还藏有中国兵两万人,我们将肃清这些恶鬼!”
  费吴生不安了:“恐怕不到一百人了,他们都没有武器!”
  肃清“恶鬼”的行动开始了。
  十二月二十二日,在阴森森的寒风中,南京的大街小巷贴满了日本宪兵司令的通告:
  为布告事:自十二月二十四日起,
  宪兵司令部将签发平民护照,以
  利居留工作。凡各平民均须向日
  军办事处亲自报到,领取护照,不
  得代为领取,倘有老弱病人,须
  家属伴往报到。无护照者一概不
  得居留城内,切切此令。
  人们围观着,议论着,怒骂着。不识字的人一遍又一遍地请人读给他们听。也有人提出一些不清楚的问题:“到哪里去登记啊?”“抱在手里的娃娃要不要登记?”
  打听到了消息的人互相转告:“十六岁以上的男女都要去登记。”“登记在金陵大学、金陵女大和山西路广场。”
  明知登记会有风险,可不登记说不定风险更大。南京人已经尝到了日本兵的厉害!
  天蒙蒙亮,山西路广场上就挤满了膀子上戴着太阳臂章的人。虔诚的基督徒朱寿义也去了。过了一会,来了几个带枪的日本宪兵,先叫大家四个一排站好队,长绳似的队伍一直排到三里地外的宁海路。哪个人乱钻,哪个人说话,日本兵的枪托就打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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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过关(2)
广场上用桌子搭了个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国人站上去讲话了,他个子不高,听得出是外地口音,边讲边指手划脚:
  “同胞们,日本人是好人,大家都要听从皇军的命令。你们中间哪个当过中央军的,就站出来。你们没有家眷,流落在外面,生活很苦。只要站出来,皇军不但不杀,愿意做工的可以做工,愿意回家的还发给路费!”
  讲到“发给路费”的时候,他还拍了几下胸脯。有人看他穿着西装,还戴着一副眼镜,有点洋气,认为可以相信的。
  “这人是谁?”有人悄悄地问。
  “好像是夫子庙卖过仁丹的。”
  “这人叫詹荣光。好像是湖北人,九头鸟。”
  “中国人总不会骗中国人的吧。”
  “难说。”
  一阵小小的议论后,就是一阵小小的骚动。詹荣光又说话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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