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首辅张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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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首辅张居正-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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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勇道:“没有。”
  黄小旺忿忿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当值!”
  牛勇说:“黄将军,你刚刚升任将军,还不了解总督大人。他把总督行辕从桂林搬来这儿,四房姨太太都带来了,晚上几个被窝都在等他,他还能当值?”
  黄小旺斥道:“你这兵蛋子,这样议论总督大人,不怕割了你的舌头?”
  牛勇扮了个鬼脸,小声嘀咕道:“黄将军不是外人,小的才敢嘀咕几句。”
  正说着,李延从后院走出来,斥道:“你们两个,在那儿嘀咕什么?”
  黄小旺的来意是请求李延补充兵源,因贝那率叛匪已接近庆远府,距此只有二百里之遥,广宁县城已经吃紧了。李延闻言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黄小旺不好明说李延吃空额,但事实如此:“本部造册登记士兵,应有五千人,但实际只有三千人,前次里波县城一战,又损失约五百人,按五千人计算,本部少了一半,按三千人,也少五百人。”李延闻言怒道:“照你的意思是说,本督吃了空额?”黄小旺说:“不敢,但兵员不足,将难以抵抗贝那所率的叛匪的进攻。”李延道:“兵力不足,我也无能为力。朝廷的军饷逐年减少,上哪去补充兵源?”
  黄小旺正待义正辞严地辩驳一番,李延便说:“围剿叛匪是你的责任,不然我要你们这些将军干吗?你自己想辙,我还有事儿。”说罢,便带着钱师爷匆匆离去。
  此时,首辅高拱的书办韩揖写给李延的信,也已到了总督廨房。信上说,上次里波县城失守的塘报到京后,引起轩然大波,张居正已找到首辅,要求将李延撤职查办,由殷正茂接替他的职位。李延读后未免焦虑,赶紧吩咐钱师爷,把那些个账抹得平平的,千万不能让人看出破绽。另一方面,李延又想,不管怎么说,他的身后仍有首辅大人撑腰,张居正又能拿他怎样?
  然而,钱师爷却提醒了他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李延出任两广总督的这三年,将京城各大衙门的要紧官员都认真打点过了,惟独对高拱却没花过一两银子。照李延的想法,他不是不想孝敬高阁老,只是他深知高拱一生清廉,最痛恨贪墨,要是冒昩送上厚礼,恐怕是自讨没趣。但他不是没有准备,其实,李延早就给高阁老准备了一份厚礼。他的案台抽屉里放着三张田契,有上等的湖州好田三千亩、沧州的好地两千亩,共五千亩田地。为了避嫌,还故意写上了高阁老的管家高福的名字。这五千亩田地去年就买好了,他打算等高阁老卸任之后,再给他送去。钱师爷却对此有不同的看法:“您要是这么做,黄花菜早就凉了,好钢用在刀刃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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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明争暗斗(7)
李延思忖,此刻正是要紧时刻,钱师爷的话也不无道理,但是,他仍担心地问:“三张田契都是原件,万一丢了怎么办?”
  钱师爷道:“您可先给首辅大人写信告知此事,并说明三张田契随后派专人送到。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能向首辅大人表###迹吗?”
  五凤楼下,官轿进进出出。金水河边,一个人坐着钓鱼。早晨的霞光倒映河上,反射出粼粼的波光。张居正的大轿刚抬上金水桥,他一掀轿帘,便发现河边的钓鱼人,遂大喊一声:“停轿!”
  钓鱼的竟是殷正茂。张居正下轿向殷正茂走去。在金水河边,殷正茂一身青布道袍,把着钓竿一动不动。张居正走到跟前,发现殷正茂双眼闭着,不禁笑了起来:“殷正茂,你这是钓的哪门子鱼啊?”
  殷正茂道:“啊,鱼终于上钩了。”
  张居正问:“哪儿?”
  殷正茂道:“你不是来了吗?”
  张居正不禁笑了出来:“你把我当成鱼了?”殷正茂道:“你不是鱼,你是长鲸,我也不是在钓鱼,而是在钓鳌。叔大兄,我真是闲得无聊哇,不在这儿钓鱼,又能做什么呢?我从江西巡抚的任上解职,已经两年七个月零十一天,说让我进京接受审查,这一审两年多,怎么也不给个下文了?我在江西捕盗安民,追缴欠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到底错在哪?”张居正道:“那年一连有七封弹劾你的奏章送到皇上手里,皇上能不把你搁置起来吗?”殷正茂说:“叔大,你怎么也在我面前装糊涂呀,那七封弹劾的奏章是谁写的,你难道不清楚吗?有五份奏章,出自高拱的门生故旧;有两份奏章,是两个想讨好高拱的烂秀才写的。这些所谓的言官弄些似是而非的材料陷害我,让我停职审查,别人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吗?”
  张居正对他说:“我已经向高拱力荐,让你替代李延出任两广总督。”
  殷正茂仰天大笑了一声:“你向他举荐,他能同意吗?我在他眼中,仍是个贪官,你别心存幻想了。眼下这个高拱再不是当年那个以国事为重的高拱了,他任人唯亲、培植朋党,天下一半的官员,都是他的门生故旧,这难道是清明之象吗?”
  张居正拍着他的背,叹息道:“石汀兄,你坏就坏在这张嘴上。”
  殷正茂说:“不瞒你说,我跑到这儿来钓鱼,就是钓给他高拱看的。”
  张居正劝他不要意气用事,殷正茂却说:“我怕什么,竖子当朝,满眼稗政,我这被革职的三品抚台,只能当一个渔翁了。”
  说话间,张居正一眼看见河面上的鱼漂沉了一下,喊道:“石汀兄,快扯!你的鱼漂动了。”殷正茂笑道:“不会有鱼上钩的。”张居正不信,接过鱼竿猛地扯起,果然是一只空钩,再细看,那鱼钩是直的,才知道他仿效姜子牙,用直钩钓鱼,不禁笑道:“你不是在钓鱼,也不是在钓鳌,你是在这里学姜太公钓龙啊!”却见殷正茂正色对他说:“叔大兄,你有机会见到皇上,一定代我表明,我殷正茂决不是贪墨之人,尽管现在接任两广总督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我有决心前往庆远平定匪患。”
  值房内,高拱正在批览奏章,听得刑部员外郎秦雍西求见。秦雍西自云听到了一些风声,不敢耽误,赶紧来向他禀报。秦雍西告诉高拱,据他的手下查探到,冯保正在京城各大衙门偷偷调查两广总督李延的行贿劣迹,而且把他也卷了进来。高拱闻言骂道:“冯保这个阉竖,看来与我较上劲儿了。”高拱让他先回去,有何新的动向,立即来禀报。
  秦雍西欲退下又转身:“首辅大人,还有一件事儿,刚才我在五凤楼下看到有个人在金水河畔钓鱼。”
  高拱问:“谁?”
  秦雍西:“就是那个被革职的殷正茂,他跟张居正在聊着什么。”
  殷正茂钓鱼,他跟张居正在策划什么风暴?这在高拱看来性质极其恶劣,他故意选在官员上朝的时候,跑到金水河上钓鱼,这是向朝廷示威,发泄他心中的不满,简直无法无天了。他与张居正的勾结,有可能就是在搞朋党政治。他真想就以此为名,把他抓进大牢,但现在看来,并不能轻举妄动,东厂在调查李延,他在空气中嗅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息。高拱正在思忖这些事情之间的隐秘联系,书办韩揖进来递给高拱一封密件,并说是李延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高拱拆件,见是一封字笺:
  高阁老见字如晤,晚生荷蒙阁老大人信任,出任两广总督一职,然三年来屡遭败绩,愧不敢言。但有一事不得不报高阁老知道。前年,晚生为高阁老代置田地五千亩,三张田契均在晚生手中。待晚生得暇到京述职时,再把田契亲交高阁老手中……
  

第二章  明争暗斗(8)
高拱大惊,一怒之下,把密信丢到地上,想了想又捡起来,小心翼翼收藏好,让人去吏部通知魏廷山,散班后直接到他府上。
  乾清宫,隆庆皇帝朱载垕从被子里伸出手,打了个哈欠。他把孟冲叫来,问:“什么时候了?”孟冲回答他:“天已经擦黑了。”朱载垕揉了揉眼睛,盯着屋顶的彩绘出神:“睡了一天了,骨头都快散了,有什么乐子?”孟冲道:“要不奴才陪万岁爷下围棋?”朱载垕说:“这黑白道太素了,朕懒得动那个脑筋!奴儿花花在哪儿?去把她给叫来。”孟冲小心翼翼地说:“这可不行,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说了,皇上病重期间不准把奴儿花花带进寝宫,再说了,太医的意思是要皇上清心寡欲。”朱载垕瞪了他一眼:“朕不过就是看看她。”见孟冲面有难色,朱载垕吼道:“还愣着干吗?狗奴才,你是听朕的,还是听皇后、贵妃的?”孟冲脸红红地应了一句“是”,便出去了。
  在乾清宫后的游艺廊,孟冲找到了奴儿花花,她正坐在铜镜前,往脸上涂着油彩,左脸涂成了红色,右脸涂成了兰色,将自己涂成了一个阴阳脸,见孟冲进来,奴儿花花说:“皇上要封我为妃子了?”孟冲道:“哎呀,我的大美人,你怎么把自个儿弄成个阴阳脸,这还不得把皇上吓着。”奴儿花花嗔道:“皇上把我扔在这儿,守着这冰冷的屋子,根本就不见我,怎么能吓着他?”孟冲诞笑着说:“这不,皇上让我来请您过去,皇上想您了。”奴儿花花道:“不去,他想我,我还不想见他呢,我告诉你,我要出宫。”
  孟冲急了:“哎呀,我的大美人,你又来了,皇上不是不想见你,他是怕皇后和贵妃娘娘。”奴儿花花道:“哟,皇上还怕老婆,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孟冲说:“这有什么稀罕的,我告诉你吧,玉皇大帝也有怕老婆的病。”奴儿花花道:“得了,他既然怕老婆,那就让我出宫得了。”孟冲说:“那可不成,你要是敢迈出这座宫殿,你这漂亮的脸蛋恐怕就保不住了。别耍性子了,皇上这病还指望着你去给他医治呢。”
  孟冲将扮做太监的奴儿花花带进皇上寝宫。隆庆皇帝看见奴儿花花来了,一下从床上跃了下来,注视着奴儿花花惊道:“这脸画得漂亮,朕喜欢!”奴儿花花一下扑到皇帝的怀里,嚷道:“皇上,孟公公说你今晚就要立我为妃。”朱载垕尴尬地说:“没错,不过今晚不行。”奴儿花花问:“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朱载垕说:“先不说这个,孟冲你去把鼓乐队给朕找来。”
  孟冲为难地说:“不行,你这鼓乐声一响,又会惊动皇后和贵妃娘娘。”
  朱载垕道:“朕是皇上,难道找个乐都得看皇后和贵妃娘娘的脸色?去!”
  孟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提高嗓门道:“万岁爷,你就是把奴才杀了,奴才也不敢,奴才这是为万岁爷好,实在不行,奴才来为万岁爷敲鼓。”说着他哭了起来。
  朱载垕乐了:“你来敲鼓?你下厨剁个肉还差不多,别给我丢人了,赶紧起来吧。去,把鼓给朕拿来,朕自己来敲。”
  在隆庆皇帝的鼓声中,奴儿花花开始舞蹈,她一边跳舞,一边脱去太监服装,露出里面的西域抹胸,优美的舞蹈看得隆庆皇帝眼睛发直,他忘记了敲鼓。
  高拱府上已华灯初上,高拱在客厅中焦急地踱步,他在等待魏廷山。待魏廷山一到,高拱先让他看李延的那封信,魏廷山打开信来看,不觉脸色大变。高拱一跺脚,啐道:“呸!这个李延,我原以为他只是能力稍差,人品还不坏,谁知到他也会来这套。”
  待情绪稍平息,二人分主客坐下,高拱对魏廷山推心置腹地说:“我把这封信反复看了好几遍,按信上所说,李延是在上任两广总督的第二年,就为我购置了这五千亩田地,可是为什么过了两年多才来信告知呢?又为什么非在有人想弹劾他的时候,动用八百里驰传给我送来这封信呢?”
  魏廷山道:“李延的贪名其实无人不知,只是鉴于他是您的门生,没人敢在你面前如实禀报。依门生看来,他想用此来保住他的官位。”
  高拱叹道:“看来张居正是对的,我是瞎了眼了,这么长时间一直蒙在鼓里。”
  魏廷山说:“其实李延一直就没闲着,京城的大小官员,没有得过他好处的人并不多。”
  高拱大悟:“怪不得那么多人在我面前保举他,这太可恶了。他是想用这八百里驰传来要挟我。”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差人去把书办韩揖叫来。韩揖一到,高拱便问:“你觉得李延这个人怎么样?”
  

第二章  明争暗斗(9)
韩揖看看高拱与魏廷山:“李大人在庆远剿匪连连失利,按说是该罢免,但李大人在西南崇山峻岭的蛮瘴之地,一呆就是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高拱斥道:“你这琉璃蛋的话等于没说,你与李延根本就不熟,你来我值房办事的时候,李延已在两广总督任上。前年李延来京述职,你俩见过一面,也只是点头之交。此前,你却经常在我面前帮着李延说话,你说,这是为何?”
  韩揖眨巴眨巴眼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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