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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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战争-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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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了一步啊!”袁世凯说道。   

  他指的是日本动作迅速,而清军落后了一步,但从他的语气中却听不出惋惜之意。   

  倘若我说出这句话,语气一定会更加悲愤激昂,可这个年轻人几乎是无动于衷。迟钝,还是沉着?莫非是有教养?丁汝昌暗想。   

  “就因为中堂不在啊!”说完,丁汝昌回过头来。袁世凯正眯缝着眼睛仰望天空。   

  “中堂在的话,能更快一些吗?”袁世凯问。   

  “我想,多少会快些的……”   

  中堂,是对宰相的雅称。自唐以来,把负责国政的人叫做中堂。清代不是宰相制。军机大臣也有多人。清制最高职位为大学士,而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体仁阁等处,都设有大学士。因此,中堂这一称呼,只用在代表其时代的核心政治家身上。   

  丁汝昌所说的中堂,是文华殿大学士、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当年四月,因母亲去世,他卸下所有职务。本应离职二十七个月,但国家多事,只准服丧百日。“壬午之变”恰恰在这期间发生了,临时代行李鸿章职务的是两广总督张树声。   

  张树声是安徽合肥人,与李鸿章同乡,也是淮军的最高将领。李鸿章虽在守制,但其实是张树声的幕后人,这是谁都清楚的。不过,表面上他不在朝廷,所以决策迟缓,人们自然要认为是李鸿章没主持朝政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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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提督与青年(4)         

  对,我非做一个这样的人不可……哪怕只有五分能力,也得人们相信我有十分能力!袁世凯暗暗想。   

  丁汝昌把李鸿章奉为“信仰”,而这时的袁世凯还没有什么信仰之类的东西,但他深知信仰是强有力的,是奋斗的智慧。对于什么能使自己成功,什么能使自己失败,袁世凯有极其敏锐的嗅觉,简直称得上是天才。这也许是一种本能吧。不论什么事,他都把它同人生的斗争联系在一起。   

  提起袁世凯,人们马上会想起他是李鸿章的四大门生之一,是军事遗产的继承人。的确如此,但“壬午之变”时,袁世凯还没有跟李鸿章直接结识,作为吴长庆的幕僚,他只不过是李鸿章的间接下属。   

  “你多大了?”丁汝昌突然改变了话题。   

  “二十四。”   

  “在你这个岁数时,我才是淮军的一个小兵,而中堂已经是进士了。人生真是千差万别啊!”   

  话题又拉回到中堂身上。   

  “真是了不起的人物!”袁世凯缩了缩脖子,说道。   

  进士是科举最高级考试的合格者。清代原则上每三年举行一次这种考试,参加者必须具备“举人”资格。当举人也必须过几个考试关。哪个小镇出了一名举人,就会像过年一样热闹。三年一次,万名举人云集北京,接受考试,能考中进士的不过三百来人。应试没有年龄限制,有的人头发白了,还要进考场。李鸿章的前辈曾国藩中进士是二十八岁,林则徐是二十七岁,后来提倡变法的康有为是三十八岁。当然,康有为在考中进士之前,就已经是相当出名的一流学者了。   

  二十四岁考中进士,应当说是了不起的。   

  “你不打算考一考吗?”丁汝昌问,   

  “一点儿也不想。”袁世凯立即答道,随后高兴得笑出声来。他心里认为没这个必要。   

  “为什么?”   

  “我从小就讨厌读书,再厌烦不过了!”   

  “娇生惯养!”   

  “啊?”   

  “想读书而不能的人,这个世上多得很哪!”丁汝昌又补充了一句。心中暗想:我也是其中一个。   

  “这不正像提督说的吗……人生是千差万别的。”袁世凯满不在乎地说。   

  “中堂在的话,至少能比现在提前两天或三天!”   

  崇拜李鸿章的丁汝昌又提起他。   

  “还是看看登陆地点吧!哪里好?”   

  年轻的现实主义者袁世凯把老练的空想主义者丁汝昌叫回到现实中。   

  “啊,但愿海面风平浪静……”   

  说着,丁汝昌苦笑了。他一下子还无法返回到现实中来。   

  把日本决定出兵朝鲜的消息最早通知给清政府的,实际是德国公使。当时,德国认为日本的背后有英国支持,所以它让清政府也出兵。   

  为开赴朝鲜而集结在山东半岛的烟台的大清舰队,因装载煤炭迟延了一天。阴历七月五日起航,遇上风暴,折了回来,又耽搁了一天。   

  实际上,日本方面在军舰“天城”号将要开出横滨时,发现海员中有疑为伤寒的病患者,于是进行舰内消毒,也拖延了一天。   

  “事已至此,再谈什么中堂守制、狂风暴雨也无济于事嘛!”袁世凯说道。   

  “是啊……”   

  丁汝昌注视着袁世凯的眼睛,袁世凯把眼睛滴溜溜地转动了几下,露出讨人喜欢的神情。   

  丁汝昌认识袁家的几个人,曾经同袁甲三、袁保庆一起跟捻军作战,与袁保恒也有一面之识。他觉得自己见过的袁家人当中,袁世凯最出色。他不知胆怯为何物,充满青年人的勃勃朝气。他的神情,既像是自然的无忧无虑,又像是一种矫揉造作。   

  举火   

  庆祝汉城邮政局落成的酒宴,晚上七时开始。围着长桌就座的,有国内外人士十八人,其中有日本的岛村书记官与川上通词,美国公使与书记官,英国总领事亚斯顿,中国领事陈树棠与书记官谭颂尧。袁世凯等驻军首脑全部缺席。穆麟德也来参加。外国人总共是八人,其余十人为朝鲜高级官员。   

  邮局总裁洪英植坐在长桌横头,与他相对的另一端坐的是朴泳孝。督办金宏集坐在洪英植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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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提督与青年(5)         

  朝鲜军队的核心人物——四营统率之中,前营使韩圭稷、右营使闵泳翊、左营使李祖渊出席。按金玉均的武装政变计划,这三人全在诛杀之列。   

  入席之前,金玉均到厨房关照厨师:“今晚外国客人多,他们在席上有慢慢交谈的习惯,所以不要急于上菜,最好慢些!”这是因为预定在八时半至九时之间举事,如果在此之前宴会结束了,对政变不利。   

  金玉均坐在岛村与川上之间,正对着李祖渊。李的左右是穆麟德和申乐均。川上是翻译,但一般的谈话,金玉均可以不用翻译。   

  “阁下明白‘天’吗?”   

  金玉均有意使用暗语,从容不迫。   

  “‘好’,‘好’。”   

  邻座的岛村书记官微笑着回答暗语。   

  酒宴正酣,邮政局仆役来到金玉均跟前,小声说:   

  “外面有人说有急事求见。”   

  “急事?从何处来?”   

  “说是从红岘来的。”   

  “噢?……见他!”   

  金玉均站起来,往左扫了一眼。岛村坐在那里,面露牵挂之意。   

  出席宴会的,除了参与政变者,自然都开怀畅饮。唯有清廷领事陈树棠,控制酒量,留心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来此之前,袁世凯曾告诉他:“今晚的酒宴有些可疑,请你细心观察,如有变故,立刻通知我!”   

  袁世凯凭着他的嗅觉,预感到将有变故。他深知,朝鲜政界正处于一触即发的状况之下。他在练兵中从一些友好人士那里探听到许多情报,分析整理之后,得出一个判断:武装政变近在眼前。这是不能简单地用动物嗅觉作解释的才能。   

  金玉均摆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其实他紧张得要命。岛村也有点坐不安席。   

  陈树棠看得一清二楚。这并不是因为他比在场的其他人敏感,而是只有他集中精力观察的缘故。   

  金玉均却没有留意陈树棠。他离席走出新建的邮政局大门,心腹朴斋■正惴惴不安地等他。   

  “出了什么事?”金玉均问。   

  “在别宫放不成火啦!怎么办?”朴气喘吁吁地说道。   

  为什么在别宫放不成火,金玉均无暇询问。   

  “别宫不成,就在别处!找些易燃的茅草房,快点儿,快!”   

  金玉均焦虑万状,又不便大声呵斥。放火是号令,用以指示军队行动。放火地点选在别宫,那里不行,就改在其他适当的地方嘛,这样的小事,何必跑来请示……   

  他尽量保持着镇静,不露声色,然而,回到餐厅时脸色还是显得铁青,至少在留心观察他的陈树棠眼里是这样的。陈树棠还看到岛村的表情比金玉均更严肃。但酒宴并不关心金玉均的出进,依然进行着。   

  “出了什么意外?”岛村不放心地问道。   

  “不,放火的事。”金玉均用日语回答。除了他和日本人,在座的其他人都不懂日语,他压低嗓音说:   

  “预定的地点放火有困难。”   

  “那,那么……”岛村大惊失色。   

  “换个地方就行了嘛,这么点小事,不必担心。”   

  “当然,当然。不过……”   

  岛村伸手去拿桌上的玻璃酒杯,手指尖显然在颤抖。陈树棠看见了之后,跟对面的闵泳翊说:   

  “宴会拖得太长了,咱们一同退席吧,我送你回府。”   

  谭颂尧用不甚高明的朝鲜语把话翻译了。   

  “谢谢。我并不累,而且,今天是我们设宴,岂能……”闵泳翊友善地笑道。   

  不一会儿,金玉均又坐立不安了。朴斋■来过半个多小时,火光该在某处升起来了,可现在却毫无动静,让时间白白流过。这些人究竟在干什么?   

  金玉均再也忍耐不住,离开座位,走出房间,装作去茅厕。来到走廊上,他愤愤地骂了一句。   

  金玉均出了正门,向四周张望,只见柳赫鲁跑过来。   

  “在别宫没搞成,来了一大群巡捕,好险,好险!……大伙说,干脆闯进邮政局,把那四五个人宰了算啦!”柳赫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这里有外国公使。可能的话,就在这附近点着吧……要小心巡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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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提督与青年(6)         

  金玉均三言两语指示完,急忙返回宴席,要不然时间长了别人会怀疑。   

  “我想该上茶了……”仿佛他离席是去关照上茶的事,其实,不用关照也该上茶点了。   

  闵泳翊紧皱眉头,邮政局总裁是洪英植,在这个宴席上,金玉均是不该跑到厨房要东要西的。金玉均是个用心周到的人,似乎同平时不大一样,难道有什么事?   

  金玉均在日记中说他已发觉闵泳翊“颇有疑忌之色”,又说岛村已经不再掩饰不安的表情。   

  仆役端来茶点,正往条桌上摆放时,外面响起喊叫:“失火啦,失火啦!”   

  在场的人们一齐站了起来,不论懂不懂朝鲜语,所有的人都意识到有了“异常”情况。   

  金玉均打开北侧窗户,火光正从那个方向升起。人们不由自主地各自行动。头一个从房间里跳出去的就是右营使闵泳翊,他的行动过于迅速,谁都没有注意。   

  “那一带有前营兵卒,我去叫他们,必须赶快把火扑灭……”   

  前营使韩圭稷说完,朝房门奔去。正在这时,闵泳翊浑身上下都是血,挣扎进来,一头栽倒在地。   

  “火速去报告袁司马,快!”   

  陈树棠催促谭书记马上逃出这极其混乱的现场。   

  袁世凯虽有正式官名,却更喜欢别人用军官的古典称号“司马”来称呼他。   

  金玉均等人计划,在邮政局宴会时放火制造骚动,这样就证明他们不在犯罪现场,然后再进行下一步。对参加宴会的那三个人,如果当场杀掉,未免太露骨,起码要让他们离开邮政局,在远一点的地方动手。假如不得机会,那就等他们进宫时再一网打尽。   

  据金玉均的日记,闵泳翊是日本人刺杀的。这次政变是亲日派策划的,所以有很多日本人参加,甚至暗语也使用了日语。日本人求功心切,见那个该杀的人摇摇摆摆走出来,不问青红皂白就下了手。   

  邮政局里面的人惊恐万状,都跑出门外。金玉均则镇定自若,因为这一切是他导演的,虽有小小变动,但随即做了调整部署。他头脑里不断旋转着,态度很冷静。   

  别宫放火未成,那伙人转到邮政局一带待机。金玉均找到李寅钟和徐载弼两人,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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