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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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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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真是卑之无甚高论了。问题是专制乃杀灭生机的一种病毒,怎么以之“求富强”呢?这不是南辕北辙吗?张氏的症结,就在这里。
  张之洞要维护旧的道德,其实旧的思想好的一面,也要在*体制下才能完善之,辩证有序融化之,升华之,承继之。旧思想、旧道德中好的一面,在专制中同样备被打压,至晚清,世道跑步进入缺德社会,根源在于清廷的习惯性缺德。
  如此一来,张之洞之流要求不变中体之下,来做立宪意义的改良,那就强人所难了,是看似正确,实则永远走不到目的地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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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活在幻想中
康有为对皇帝的怀念,执著的念想,在变法失败后狼狈逃窜的年月中,越加的深入骨髓,渐渐地发展为一种相思成疾的精神病倾向。任何其他的人和事,在他眼中,都会显得轻飘无质量;其他的路径和方法,被他以皇帝头号幕僚的身份一比,顿时相形见绌。康有为就活在这样的幻想和幻象中不能自拔。
  他自然有他的理由。且看当年他们之间的对话:
  二十八日早入朝房……吾入对,上问年岁出身毕,吾即言:四夷交迫,分割至,覆亡无日。
  上即言:皆守旧者致之耳。
  上言:今日诚非变法不可。
  吾言:近岁非不言变法,然而少变而不全变,举其一而不改其二,连类并败,必至无功。譬如一殿,材既坏败,势将颓覆,若小小弥缝补漏,风雨既至,终至倾轧,必须拆而更筑,力可庇托。然更筑新基,则地之广袤,度之高下,砖石楹桷之多寡,窗门楹朽之阔窄,灰钉竹屑之琐细,皆须全局统算,有一小缺,必无成功,是殿终不成,而风雨终不能御也。
  上然之。
  吾乃曰:臣于变法之事,尝辑考各国变法之故……皇上决意变法,可备采择……
  上曰:然,汝条理甚详。
  吾乃曰:皇上之圣既见及此,何为久而不举,坐致割弱?
  上以目睨帘外,既而叹曰:奈掣肘何?伊(指守旧权贵)等皆不留心办事。
  吾曰:大臣等非不欲留心也,奈以资格迁转,至大位时,精力已衰,又多兼差,安无暇晷,无从读书,实无如何,故累奉旨办学堂,办商务,彼等少年所学皆无之,实不知所办也……
  上一笑。
  吾曰:自割台后,民志已离,非多得皇上哀痛之诏,无以收拾之也。
  上曰:然。
  吾乃曰:今日之患,在吾民智不开,故虽多而不可用,而民智不开之故,皆以八股试士为之……故台辽之割,不割于朝廷,而割于八股,二万万之款,不赔于朝廷,而赔于八股,胶州、旅大、威湾、广州湾之割,不割于朝廷,而割于八股。
  上曰:然,西人皆为有用之学,而吾中国皆为无用之学,故致此。
  对曰:上既知八股之害,废之可乎?
  上曰:可。
  对曰:上既以为可废,请上自下明诏,勿交部议,若交部议,部臣必驳矣。
  上曰:可。
  ……(据康有为《自编年谱》节录)
  一个何等开明、锐进,富有超越眼光和远见卓识的光绪帝啊。难怪康有为开口闭口他和皇帝如何如何了;问题是变法烈火焚城一般亡于慈禧的政变,一时间人头落地,杀戒大开……改良派背井离乡,有国难投,皇帝又在软禁的折磨之中,而康有为这个时候仍然沉溺在当年短暂的得意,一概拒绝革命者的善意和帮助,这种固执和不智,对康氏本人,对幽禁中的光绪帝,对改良事业的前途,都是极大的根本的伤害。口能吐玫瑰,也能吐蒺藜。康有为常常口不择言,其言其文,伤人无数。
  现今的国人大体上和旧时代不同了。他们不再渴望一个明智的皇帝和一些守正不阿的清官。他们业已懂得,只有西方式的*制度,才可以保证他们想得到的东西:富裕、安全和受到公正的对待。就算得力的强梁或中产以上阶层,也多作此想。这是他们急不可待地将子女玉帛转移到欧美的一个原因。
  但那时的康有为却自始至终渴望一个明智的皇帝,而且这个皇帝对他那么赏识。
  

梁启超念头飘忽
1900年,梁启超想去美国,未及到,而义和团已在北京骚乱,接到多方函电催促回国。回至日本,闻北方失守。抵沪之日,唐才常等人已先后就义。
  公私皆不获有所救。于是去国,先往香港,继而渡南洋,游澳洲(《三十自述》)。他1902年春办《新民丛报》。他说,“专欲鼓吹革命”,“如欲导以变法,则不可不骇以民权,欲导之以民权也,则不可不骇以革命”。大概唐才常的血把他刺激了一下。
  钱基博说:“梁氏……其间亦为革命排满之论,而其师康有为深不谓然,屡责备之。”
  1903年,康有为在香港发表《与南北美洲诸华商书》:“中国只可立宪,不能革命。”章太炎作《驳康有为论革命书》予以痛驳。
  这个时候,梁启超将世界政体分为三种,一是*立宪政体,但他说该政体在选举总统时,竞争太烈,施政方略变数太大,不是国家之福;二是君主专制政体,朝廷把人不当人,防民如防备盗贼一样,各种矛盾冲突导致大乱,也可怕得很;三是君主立宪政体,乃是最优良的,它行之有效,又合于中国风俗。
  但是他又说,今日中国遂可行君主立宪政体乎?还是不能。立宪政体,必待民智稍开而后能行之。中国最速亦须十年或十五年。
  这又把话说回去了。既然如此,当年何必紧紧抓住光绪帝变法呢?像愚公移山一样,一代代等下去不好吗?
  到了1905年,他撰写《开明专制论》,倡言中国今日万不能实行共和之宪制,也不能实行君主之宪制,当以开明专制为宪制之预备。较之同盟会此时发行的《民报》,梁氏常与之为敌,思想又趋保守逆动。
  汪精卫《论革命之趋势》1910年春刊于《民报》。他在此数万言长文的结尾部分指出,立宪派的论点:应使宪法由国会产生,不应是国会由宪法而生。
  这是不错的,它是宪政的正途。
  问题是,前提是宪法若要由国会产生,就决不能使国会由朝廷的指定而组成。若是这样,那宪法也不可得。现实是什么呢?国会系由朝廷指派而成。
  这一点,就连立宪派也绝望了。
  所以,汪精卫在文章中呼叫立宪派赶紧醒悟,促他们勘破生死界限,假如他们真的念及人民的疾苦哀号,就应当奋然投袂而起。
  作者指出,专制之世,上下都没有法可守。因此人民对于君主,只有以道德高下来判定,有道德就足以服人,无道德则被指为残贼。立宪的世道就不一样,君主和人民的权利义务,都有法条所限,人们看待君主,没有贤愚不肖的问题,仅有违法与否的分别。若要把危险的大权在握的君主控制在笼子里,使他不至于乱咬人,必须造成真正的宪政。若是国会由强权指定,那样的国会就只得名义,宪政呢?自然是晃晃悠悠,无根漂蓬,又必定泡汤了。
  在同一年的梁启超的文章《国会期限问题》中,梁氏以为,清朝官吏视宪政为寇仇,所痴迷者,就是金钱,就是权位,没有别的。他们也大呼要立宪要宪政,不过前提是这种宪政必须保证他们对权位、金钱的攫取,否则什么宪政也不要。
  梁启超论到,前些年,考察政治大臣曾有结论:立宪政治,上利君,下利民,而独独对中间的各级官僚不利。为什么呢?他们为之迷醉的贪贿之政,肯定不可行了。所以梁氏认为他们才是宪政的大阻碍,即宪政的阻碍并不在居于最高位的皇帝。基于此点,他推求再三,恭维说,皇上对宪政的期待,比任何人都还要急迫。皇上定然对国会爱护有加,就像爱护子女一样。可是,预备立宪一会儿九年,一会儿七年,没个盼头,他也急啊。那怎么向国人和读者解释呢?梁先生说,可能是要求宪政者的哀告还不够,诚心还不足,那么他就要带头,不断地请求,不断地上书,直到那一天的到来……此公也真可谓移宪政之山的愚公了。
  章太炎对康、梁辈是很烦躁不耐的,主要就是他们难以沟通、难以疏通、难以交通的心性把他搞冒火了。他决然说:“世有大雄无畏者,必不与竖子聚谈猥贱之事已。”(《四惑论》)
  就梁先生的言行看来,游移跳动,忽三忽四,忽天忽地,念头飘荡,殊少定见。谭嗣同的血算是白流了。他曾撰写《日本预备立宪时代与人民》,为当时清廷下预备立宪令合作。后又发起政闻社,其机关杂志《政论》,旋为清政府封禁。
  到了1911年,武昌起义后,清廷起用袁世凯为内阁总理大臣,连梁启超一块儿起用,授他为法部副大臣,这时他反而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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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炎大笔如椽
1903年章太炎《驳康有为论革命书》振聋发聩,其文富于思辩、学理和论战性;而康、梁的文章都是血质充沛,感情外露,笔蘸浓墨,哀感顽艳。
  章太炎投身论战后,他的文章征引繁博,论据坚实,康、梁逊之。无论掉书袋,还是述见解,章太炎均胜对手一筹。文人学士,转而佩之。“夫以一时之富贵,冒万亿不韪而不辞,舞词弄札,眩惑天下,使贱儒元恶为之则已矣;尊称圣人,自谓教主,而犹为是妄言,在己则脂韦突梯以佞满人已耳,而天下之受其蛊惑者,乃较诸出于贱儒元恶之口为尤甚。岂可无一言以是正之乎”?
  “长素又曰:氐、羌、鲜卑等族,以至元魏所改九十六姓,大江以南,骆越、闽、广,今皆与中夏相杂,恐无从检阅姓谱而攘除之。不知骆越、闽、广,皆归化汉人而非陵制汉人者也。五胡代北,始尝宰制中华……日本定法,夙有蕃别,欧、美近制,亦许归化。此皆以己族为主人……今彼满洲者,其为归化汉人乎?其为陵制汉人乎?……徒以尊事孔子,奉行儒术,崇饰观听,斯乃不得已而为之,而即以便其南面之术,愚民之计。”
  “况于廷杖虽除,诗案史祸,较诸廷杖,毒螫百倍。康熙以来,名世之狱,嗣庭之狱,景祺之狱,周华之狱,中藻之狱,锡侯之狱,务以摧折汉人,使之噤不发语。虽李绂、孙嘉淦之无过,犹一切被赭贯木,以挫辱之。”
  “至于近世,戊戌之变,长素所身受,而犹谓满洲政治为大地万国所未有,呜呼!斯诚大地万国所未有矣!李陵有言,子为汉臣,安得不云尔乎?”
  “长素以为革命之惨,流血成河,死人如麻,而其事卒不可就。然则立宪可不以兵刃得之耶?既知英、奥、德、意诸国,数经民变,始得自由议政之权。民变者,其徒以口舌变乎?抑将以长戟劲弩飞丸发旍变也?近观日本,立宪之始,虽徒以口舌成之,而攘夷覆幕之师在其前矣。使前日无此血战,则后之立宪亦不能成。故知流血成河,死人如麻,为立宪所无可幸免者。”
  “要之,拨乱反正,不在天命之有无,而在人力之难易……呜呼哀哉!‘南海圣人’,多方善疗,而梧鼠之技,不过于五,亦有时而穷矣。满人既不可欺,富贵既不可复,而反使炎黄遗胄受其蒙蔽,而缓于自立之图。惜乎!己既自迷,又使他人沦陷,岂直二缶钟惑而已乎!此吾所以不得不为之辨也。”
  简言之,在章太炎那里,旧的国粹方面比康、梁还旧还深,新的西方的政体思想比康、梁还新还锐。章太炎的《与吴君遂书》,提倡力行,兼革命与学术于一身,其方法上倾向于以人文阐释与科学实证相结合的治史途径。
  1904年,康、梁仍坚守立宪与改良的道路,但已失却从前的影响力。本年,孙中山的《敬告同乡书》,产生更大影响,康、梁之徒为之气沮。“夫康、梁,一以进士,一以举人,而蒙清帝载湉特达之知,非常之宠,千古君臣知遇之隆未有若此者也。百日维新,言听计从,事虽不成,而康、梁从此大名已震动天下。此谁为之?孰令致之?非光绪之恩,易克臻此!今二子之逋逃外国而倡保皇会也,其感恩图报之未遑,岂尚有他哉!”这个剖析,深入到康、梁的骨子里头去。当然,他们感铭于皇帝的知遇,这也没什么错,但他们搞他们自己的一套便也罢了,可是他们偏偏在自己给清廷打得抱头鼠窜之际,还对革命者的搭救毫不领情,并在海外毁坏后者的名声,口舌间所持有的一套还是清廷的语汇,其在海外的行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上下其手,莫名其妙,所以中山先生直接出马,他继续写道:
  “或曰:言借名保皇而行革命者,实明明出诸于梁启超之口,是何谓诬?曰然,然而不然也。梁之言果真诚无伪耶?而何以梁之门人之有革命思想者,皆视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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