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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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救兵-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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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风吹动谁家旗鼓?滚落地上谁人头颅?

岗楼危机(6)
天光大亮。

  
  光线透过牛肋巴格子的窗户射进房间。

  
  上官云湘嘴唇紧闭,右手枕在乌亮的桌子上,左手托着下巴,看了一夜的油印小册子放在桌上。

  
  清早自由的光线突破肋沉寂已久的黑暗,从窗户射进房间,从逆光的角度看去,宛若剪影。

  
  两枚棋子,捏在赵春山手里,不停地上下翻动,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光线打在他年轻的脸庞上,这张久经血火考验的脸庞,这一刻是那么的肃然,那么的安详,那么的平静。

  
  陈楚风手里捏着一只香烟,背立在上官云湘对面。轻风吹进,扬起他衣衫的后摆,和挂在墙上的驳壳枪轻摇的火红枪樱相应。

  
  门口,是几个独立营战士和上官云湘的护兵,神态不一。

  
  26团一营早被营长汪贵命令往四野疏散,现在,有的士兵靠在土壕里睡去,有的依着大树抽烟,有的抱枪走神,有的持枪警戒……

  
  奉命疏散群众的独立营也和大石庄民众一起,成群分散到庄子周围。

  整个大石庄现在除了屋子里面这三人和少数士兵,几乎空无一人。耳朵里面,偶有鸡叫狗吠,剩下就是寂静无比。

  
  上官云湘抬腕看表,似用千钧之力。

  
  5时55分。

  
  离刘亚军救兵分队预定的攻击时间还有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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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镇子上了通往鬼子据点的这条不足150米的土路,刘亚军被晨风一吹,脑子更加清醒,宿夜未眠的疲劳在战前被紧张和兴奋一冲而散。

  
  看看和自己并行的烧鸡铺方老板,他面色不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点燃了一支烟。

  
  回头看队员,一行汉子脚步整齐,肩上手上一堆东西轻松无比。于是轻声喝道脚步乱点,队形乱点,跳水的洒点水在身上地上,拿笤帚的拖在地上扬起点灰尘来。

  
  离据点越来越近,岗楼上的鬼子哨兵的脸都快看清楚了。那个哨兵只是懒洋洋地望了这群每日清晨都准时出现的人,一切平静。

  
  再有几十步的距离,据点门口站岗的一个伪警察在据点门口点上了一支烟,很随意地看着这乱七八糟的一群人。老远,这家伙嗅了嗅鼻子,又看见带头走在前面的方德柱,招呼道:“哦,今天方老板这么早,亲自带人来啊?”

  
  方德柱叫着这名伪警的名字迎上去,尽量挡住他视线,答话:“是啊,太君要吃烧鸡,几天没送了,待会儿,我给捎两只出来。”

  
  于是这伪警望后叫了一声,又出来一个警察,两人合力移开围栏,让一行人杂乱但是无声地进入了据点。

  
  里面,别有洞天,精彩无比,血腥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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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岗楼100多米远一个镇子居民的女墙下,何贵正试着把哨兵往手中三八大盖的山字形准星准星上套。

  
  何贵的任务是看见方老板进去后再出据点门扔下烟时,在最快的时间里干掉岗楼上的鬼子哨兵。因为,方老板摔烟后,埋伏的何冬一行14人突击队员就要冲锋——在岗楼哨兵枪口下距离据点近300米的地方开始冲锋;此时枪响,也不会算惊动据点里面的敌人,因为,几乎在方老板重新走出据点的同时,已经进入据点的刘亚军奋勇队员14人已经分为3组破门扫除据点鬼子了。

  
  现在何贵大致看清楚这个岗楼的结构:他是依托鬼子据点原有一些低矮建筑修建起来的,说是岗楼,其实更坚强,算一个碉堡,高度大约有10——15米,顶部有约半圆的观察界,面向镇上到据点的道路;另外一半许是因为据点有围墙,墙外还有壕沟的防护,只是开了两个很小的观察口。

  
  眼见着方老板一行接近据点大门,何贵再往岗楼上望,却发现那个露着半身的鬼子哨兵好像在低着头和谁说话?!

  
  揉揉眼睛仔细再看,没错!清楚地可以看见那个哨兵还在笑,笑声似乎自己都隐隐听得见?!

  
  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有一个哨兵么?

  
  要是岗楼上还有其它人,自己一下子不能解决,那么敌人就能利用射击孔完全控制何冬他们冲锋的开阔地!

  
  三百米的冲锋距离啊!就算进入据点的刘亚军他们成功顺利,但是就是这个岗楼上除了哨兵,不知道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的这个“人”,只要他捡起哨兵这支三八大盖,只要他枪法不是太烂,在冲锋300米大约30——40秒这段时间,整整14人的突击队员至少能被他干掉3分之一!

  
  就算有一挺安排侧射掩护的突击队机枪压制牵引,对于隐蔽在岗楼射击孔后的他也无能为力!

  
  于是,何贵汗就流了下来!

  
  然而,何贵更没有想到:事情变到了最坏!

  
  无法想象得坏!

  
  岗楼上和这个鬼子哨兵说笑的,是小林小队长临时派上岗楼的一个机枪手,本已入睡,又被长官叫起来,于是这个家伙无奈上了岗楼,斜靠在内墙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哨兵应对着。

  
  夏日早上空气是那么好,风是那样轻,说着说着他就昏昏睡去。

  
  在他的身旁,有着300发机枪子弹,和一挺护木已经残损但是枪体铮亮性能良好的超级武器!

  
  那是一把全长米、全重公斤、弹斗供弹、射速500发/分、有效射程800米的大正11年轻机枪!

怕死的人(7)
多么宁静的早晨,连轻风拂过脸颊的声音都听得见。

  
  据点300多米外的灌木中,随时冲锋的14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侧旁刘亚军方德柱一行远远走过,只要方老板进了据点再出来,他们就要冲锋。

  
  这个时候,有人低声叫岗楼上怎么回事?何冬抬眼看去,看到了和狙击手何贵一样的情况——这个哨兵正谈笑风生。

  
  何冬的脑子一下子就炸了!

  
  一片茫然。

  
  情急之下,他对着旁边的段义气喝道:“拿出来!”

  
  段义气实际并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突然眼见八路军的大首长对自己瞪着眼睛凶神恶煞地喝问,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手榴弹!渡口你从尸体上摸出来的手榴弹!”

  
  再说恐怕时间已经来不及,何冬将自己手上的长枪一抛,摸摸身后的短枪。然后一把抢过段义气慌慌张张摸出的手榴弹,将他手中的MP18冲锋枪抢下来往地上一扔,问道:“跟我上!怕不怕?”

  
  跟你上?

  
  干什么?

  
  怕不怕?

  
  怕什么?

  
  缺乏实战大场面锻炼的段义气不由傻了。

  
  就在何冬眼睛里面流露出失望和悲愤的成分的时候,回过神来的段义气冲口而出:“不怕!怕什么?上哪里?”

  
  “岗楼上问题太大,还有哨兵,何贵恐怕解决不了!” 何冬一喜:“你装成押着我的样子,走到据点门口,我扔这颗发烟手榴弹遮住岗楼哨兵的视线。”

  
  然后又对剩下的12人道:“情况有变!兄弟们,死了也要照旧冲锋!”

  
  段义气呆头呆脑地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何冬拽住他:“不怕就——走!”

  
  12名队员侧头看着何冬,神色复杂。

  
  双手抱在脑后,手里捏着那颗黑乎乎的大正11年发烟手榴弹,何冬一步一步地闪出了灌木丛。

  
  段义气抽抽鼻子,听着自己打鼓的心跳,浑身有些酥麻地跟了上去。耳朵里面听着何冬说:“手榴弹,你总是会用的。我要是死了,你扔到岗楼附近,最好能直接扔上去!”

  
  在面前已经没有任何障碍地形掩护,完全裸露在岗楼哨兵视线和射程的一刻,段义气又听到何冬说:“不要怕,离我几米远,短枪拿出来,对着我,走!”

  
  “这手榴弹能发烟?多大的烟?”段义气这时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和何冬的任务和危险,瓮声瓮气地回答:“放心,何处长,我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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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嗡嗡地响。

  
  是飞机。

  
  赵春山面色一变,抢出屋子。陈楚风和上官云湘也跟了出去。

  
  护兵冲上来:“团座!隐蔽吧!”

  
  上官云湘不答,上了斜搭屋顶的梯子,噔噔踏了几步停下来望天上望:“没事儿!是侦察机。”

  
  飞机斜斜低低地往南飞了去,大家的心放下来。

  
  “上官团长,你不怕飞机?”赵春山呵呵地问道。

  
  “怕!”上官云湘脱口而出:“那家伙厉害,战斗机看准了一个俯冲,机枪扫射,至少要完一个排!”

  
  “这飞机没事儿往这边飞干什么?”陈楚风随意问着。

  
  “侦察情况嘛。可惜我军军力太差,自己的飞机飞不上天,也只能看着日本人的飞机逞凶。”上官云湘掸掸身上的灰尘,自嘲道:“我怕飞机也怕死,这个团长当得失败啊。”

  
  赵春山看陈楚风一眼,接话:“我和上官团长一样,也怕飞机也怕死。”

  
  “是啊,我也是。”陈楚风哈哈笑:“怕飞机伤我抗日兄弟而拿它这个钢铁怪物没办法!怕死得太早杀不够日本小鬼子!”

枪声响了(8)
没有风,田野的土很软。何冬手里捏着手榴弹,双手后抱脑袋,一步一步往据点大门方向走。

  
  岗楼上的鬼子哨兵已经发现了侧方这奇怪的一幕,向自己这边张望着。

  段义气手里端着枪,看着前面何冬的屁股,一脚踹了下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何冬被他这一脚,踢得一个踉跄。心情却莫明其妙地轻松:这家伙,还有点意思,老子好久没被人这样踢过了?

  
  手里拽紧了手榴弹,何冬一步一步往前走。心里想着:“枪,会响么?什么时候响?打在我什么地方……”

  
  往前看,刘亚军方德柱一行人已经进了据点门。

  
  头皮有些发麻,太阳从据点方向升起来,很火红。许是因为紧张,汗水留了下来,流进了眼睛里面,自己却不敢去揉。据点的全景在自己眼睛里面已经模糊起来

  
  就这样,迎着朝阳,八路军120师敌工处副处长何冬怀着必死的决心,手中捏着手榴弹,向着赵家镇鬼子据点走去。

  
  他的身后,有同样头皮发麻端枪假装押送的山西青年农民段义气,要是没有这场战争,这个大字不识但是粗中带细的汉子至少已经是3个娃的爹了,现在却陪着自己走上这一条鬼门关。

  
  再往后,灌木从中,还有12个蓄势待发热血雄心的突击队员,眼睛瞪出血来。因为,自己的两个战友极有可能再两声清脆的枪声后倒下!

  但是,自己还要冲锋,还要流血,还要死去!不管那座岗楼上到底有多强的火力。

  
  何冬就这样带着段义气走着,向生存或是死亡走去……

  
  脚步,从沉重到轻松,从凝重到轻快。现在每一步,都是一条不归之举;每一步,都向死亡更加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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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个方向,何贵眯缝着眼睛,枪口准星上那个黑影没有任何掩盖,像是一个标准的半身胸靶,愈发清楚。

  
  手指轻轻地搭在扳机上,又移开,自己眼睛的余光已经看到第一队队员开始进入据点。

  
  马上,自己就要打响救兵行动的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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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百多步的时候,两个百无聊赖的伪警被侧上岗楼鬼子咿里哇啦的叫喊提醒,发现了这突兀的一幕。两个伪警连忙操枪躲入掩体里面,大声喝问:“干什么的?站住!”

  
  何冬脚下不停,一步一步向掩体走来。

  
  段义气不紧不慢跟着,操着本地口音大叫:“我抓到一个土八路!别开枪,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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