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红色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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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红色之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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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即将和大部队会合的前夕,青干大队遭到了土匪一次最猛烈的袭击。

  那日午休之后,青年干部大队离开建阳县城,继续向东南方向前进,我母亲他们都知道,翻过面前这座归宗岩,就是兵团总部驻扎的建欧县城。

  归宗岩位于建阳和建欧县之间。相传很久以前,这里曾是武夷山百座山岩之一,天上神仙每夜都要在这百座山上烧100支香,待香烧尽后收回残梗。有一天,神仙忘收了这百座山岩中最美丽一座山岩上的残梗,于是这座山岩便有了“小武夷”之称。神话传说并不可信,但归宗岩确实在地质结构上与武夷山极为相似。虽然它们最高峰不到600米,但山中群峰陡峭,溪谷幽深,林海莽莽,云雾缭绕,甚是险要。

  母亲她们上山不久,便刮起狂风,不多时又下起大雨,风雨交加,搞得学员们连眼睛都睁不开,这更增加了前进的难度。天黑时分,行进到山中一座古寺前,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山陡路滑,地形不熟,伸手不见五指,再往前走便有迷路落崖的危险,教导员只好下令各中队搞好警戒,就地宿营。

  母亲他们本来应该进入寺内避雨休息的,可带路的当地百姓说,这座古刹名叫崇仁禅寺,始建于后梁开平二年,距今已有一千多年历史。教导员开始不信,走进寺内看时,只见殿内空气清净,屋顶梁净瓦洁,没有一丝尘土和蛛网,四周墙上古代名人的题刻比比皆是,楷草隶篆,琳琅满目。方知向导所言非假,果然是一处珍贵的历史文物。便又下了一道命令,要自觉保护国家文物,任何学员都不得擅自入殿。

  那一夜,大雨一刻也没有停歇,山中的夜异常寒冷,北风吹过,冷得钻心,母亲他们就顶风冒雨相互依偎着坐在寺外的空地上,没有一个人躲进殿内,实在困极便打个盹,一阵雨急,便又冷醒,就这样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地等待着天明的到来。

  突然,漆黑的夜空中响起激烈的枪声,原来是土匪借着夜幕掩护摸了上来,同志们立刻投入了战斗。枪声断断续续响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才渐渐停止。

  黎明时分,雨住了,风停了。土匪们无声无息地从丛林中消失了。清点战场发现,又有6名战友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土匪袭击中牺牲。

  自从江山出发,母亲他们一路上遭受了小股土匪几十次的骚挠和袭击,虽有伤亡,但以这次损失最为惨重。

  母亲后来总结教训时不无遗憾地说,假如那天夜里不是风雨交加,地形复杂,哨兵就会发现偷偷摸上来的敌人;假如不是严格遵守了纪律,宿营在殿外的空地上,目标也不会过于明显;假如不是考虑到马上就要和大部队会合,思想放松了警惕,没有加双岗,也不会让敌人突然打到面前;假如……

  但是历史就是这么严酷,从来就没有假如。幸存的同志默默擦干了眼泪,掩埋了战友的尸体,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霞,又坚毅地向前走去。

  就这样,母亲和她年轻的战友们经过一个月的风餐露宿,走过万水千山,历尽千辛万苦,于八月中旬翻越了最后一座山岭归宗岩,当他们走进建欧县城和先期到达的兵团总部机关战友热泪盈眶地紧紧拥抱在一起时,叶飞司令员在他那间不大的指挥部里,已经发出了围歼福州守敌的作战命令。

  福建省会福州市又名榕城,人口50万,是我国东南沿海重要港口之一。它位于闽江下游,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地形易守难攻。七月初,当十兵团大举入闽后,蒋介石坐卧不安,亲自从台北飞临福州督战,严令国民党第6兵团司令李延年部6万余众全部布防于福州及外围山区,为了给守军打气,又火速从台湾运来一个加强团增防马尾地区,以保福马线与闽江口的交通要冲。

  8月11日,叶飞兵团3路大军同时出发,远程迂回,三面包围,对守敌形成了强大的钳形攻势,锐不可挡。

  右路29军从南平出发,翻越层峦叠峰的沙县、永泰大山,强渡闽江,长途奔袭500余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敌后,截断了福州与厦门之间的联系,堵截了福州之敌的南逃之路。右路31军从古田出发,一路攻占丹阳、连江和马尾港,封锁了闽江口,完全切断福州守敌海上退路。中路28军单刀直入,直插福州。至16日,三路大军兵临城下,对福州形成了关门打狗之势。

  8月17日拂晓,叶飞对作战部队下达了总攻命令。10兵团3个军的主力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千军如卷席。战斗仅进行了几个小时,红旗就插上了国民党福建省政府大楼的顶端,榕城从此回到了人民的怀中。

  这天下午,母亲所在的青干大队排列着整齐的队伍,跟随在主力部队后面,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进市区。叶飞司令员乘座在一辆美式吉普车内,不时站起身向两旁的群众挥手示意。成千上万的榕城市民欢歌笑语,敲锣打鼓,走上街头,欢迎人民解放军。欢呼声、鞭炮声伴随着有节奏的步伐声、马蹄声,编织成雄壮的乐章。母亲昂首挺胸走在队伍中间,满腔的自豪淋漓尽致地洋溢在容光焕发的脸上。面对倾城而出的欢迎群众,她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了翻身做主人的欢乐,所有的疲惫也在瞬间化为乌有。

  我母亲他们并没有在城里安营扎寨,隆重的入城仪式刚一结束,青干大队便奉命撤到福清山区,加紧未完的课程。

  这条母亲入城时走过的大道,被后人以解放福州日命名为“八一七路”延续至今,以此纪念那些为解放榕城牺牲的10兵团勇士们。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五 南下
青干大队驻地是个非常古朴的山村,四周繁林茂密,峭壁陡崖,村南有一个几十丈高的瀑布,一涉如链,蔚为壮观,一条小溪村中流过,田园房舍,倒映水中。清晨漫步村中,但闻鸟声、虫鸣、流水声此起彼伏,合成一部大自然的鸣奏曲,令人舒坦惬意,是一处远离战争与死亡的世外桃源。

  母亲在这里度过了最后一个月的学员生活,每日重复着出操、上课、听报告、分组讨论、熄灯休息的学员生活,既团结紧张,又严肃活泼,与艰辛惊险的行军生活相比,简直上了天堂。但母亲的心情并没有随着平静惬意生活的到来而平静下来。而是期望着枯燥无味的学员生活早日结束,尽快分配到战斗部队里去。她心里明白,新中国的生日一天天临近,用不了多久,福建全境就要解放,到那时候,可就什么战斗也赶不上了。

  就在母亲心急如焚、度日如年的日子里,我父亲正在为新中国的诞生进行着最后的殊死战斗。

  8月底,28军渡过闽江,向南挺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先后攻克惠安、泉州、蒲田、安海、围头、莲河、平漳、南日等地,为10兵团主力南下解放福建全境扫清了障碍。

  9月14日,28军经过半个月的准备,首次渡海作战,一举攻占大陈岛,16、17两日,又连克平潭岛、大小庠岛及塘屿等地。

  10月10日,28军冒着疾风暴雨,向金厦两岛外围的屏障大嶝岛发起攻击,11日,乘胜占领小嶝岛。十五日,又解放了距离金门岛最近的小岛角屿。至17日,厦门和鼓浪屿全部解放。至此,漳厦战役胜利告捷,10兵团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横扫闽南,歼敌5万余人,矛头真指蒋介石在大陆的最后一个岛屿——金门。

  攻打大嶝、小嶝、角屿的战斗进行的异常惨烈,多少年后,父亲每当提及还会感叹不已。那是人民解放军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渡海登岛作战,作战部队的战士们都是内地旱鸭子,看见大海就头晕,又没有海空军掩护,守敌因为是背水一战,置之死地,所以凭借坚固的工事,抵抗得非常顽强。更重要的是,部队对渡海作战的最大天敌台风一无所知。其实,攻打平潭岛时,父亲他们已经领教了台风的厉害。当时部队两个团刚刚登陆,突然台风骤起,幸而台风肆虐一视同仁,把敌我双方的船只都刮得稀烂,我军这才在后续部队跟不上而敌人守岛部队的增援也上不来的情况下,侥幸将敌全歼。可惜这一有惊无险的战役并没有引起士气高涨的将士们的重视,这就为后来的金门失利投下了浓厚的阴影。

  大嶝、小嶝、角屿的战斗依旧是悬而又悬。仅仅为了攻占一个小小的只有12平方公里的大嶝岛,就牺牲了300多名年青的解放军官兵。从那时起,每年的10月9日解放日这一天,岛上的居民都要捧出精心烹调的各式熟食,拈香祷告,焚化纸钱,进行祭祀。这一习俗至今已延续了半个多世纪,从未间断。我读大学时曾经和同学南下游玩至大嶝,亲眼目睹了岛上渔民虔诚祭祀英魂的全过程,那近乎原始得崇拜使你能够肃然起敬。

  我后来专门向父亲请教:“为什么家家户户祭祀完之后都要抓一把米撒向空中。”

  父亲伤感地回答:“当时的大嶝岛非常贫穷,缺米缺柴,村民们吃得都是蕃薯。攻岛部队筹集军粮极其困难,为了不和群众争口粮,战士们是饿着肚子进行作战的,许多战士牺牲时连烂番薯也没有吃得上。岛上的村民们只有年年抱着愧疚的心情用这种方式来弥补永远积压在心头的缺憾。”

  也许父亲此生与海岛有缘,数年之后,震惊世界的“八二三”炮击金门期间,父亲率领所部再次登上距离金门近在咫尺的大嶝、小嶝、角屿三岛对敌作战。那场炮战直打得山崩地裂,海浪翻开。大嶝、小嶝、角屿也因此而闻名于世,被国防部命名为“英雄三岛”。而父亲则为这场炮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残酷的战争环境和恶劣的海岛生活使得他旧伤严重恶化,从此告别了戎马生涯,开始了寂寞痛苦而又漫长的养病生活

  这是后话。

  就在父亲血战沿海岛屿守敌的时候,母亲经过4个月的紧张学习,终于期满结业了。

  结业典礼那天,平日寂静的小山村热闹非凡,青年干部大队及兵团政治部所属各个部门整齐排列端坐在村外空地上,兵团政委韦国清专程从福州赶来讲话,他热切期望学员们迅速完成角色的转变,服从组织分配,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尽心尽职,无私奉献,做毛主席的好战士。

  青年干部大队是在全国即将解放,各地奇缺干部的背景下组建的临时机构。此前从来没有,此后也再没有,可谓是空前绝后。为了尽快将这些追求进步的年青学子们培养成政治业务合格的军政干部,即使是在最艰苦危险的南下途中,兵团总部也最大限度地为他们创造着安全的学习环境。从叶飞司令员亲临开学典礼讲话,到韦国清政委出席结业仪式做报告,足以说明兵团总部对青干大队的重视和厚爱。

  南下行军是母亲引以为豪的一段历史。这期间,她光荣地加入了中国新民主义青年团,并荣立三等功。以现代人的眼光审视,似乎觉得仅仅是因为一次行军就能够立功,不免有些小题大作,但逆向思维一下,便从中可以感受到千里南下的艰苦卓绝,又可想象出母亲革命激情狂热到了何种程度。

  母亲从青年干部大队毕业后,最早是准备分配到兵团文工团,可她对唱歌跳舞毫无兴趣,于是分配到了兵团保卫部,被任命为副排级干事。最初的工作是负责招兵,那时候部队枕弋达旦,时刻准备着渡海解放金门和台湾,因此每天都有大量新兵入伍,母亲从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虽然辛苦,倒也愉快。

  然而时间不长,母亲突然向组织递交了一份请调报告,声称宁可去文工团唱戏,也要离开保卫部。气得保卫部李部长背后直骂:“小资产阶级分子就是臭毛病多,干工作也要挑肥拣瘦,哪象一个革命战士。”

  其实母亲请调工作并非挑肥拣瘦,而是有着难言之隐的。原来保卫部李部长以组织名义为母亲介绍了一个对象,母亲一百个不同意,却又无法回绝,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三十六计,溜之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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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违命
保卫部李部长为母亲介绍的对象是政治部的郑科长。

  母亲入伍的第一天便认识郑科长。那天晚上,苏州城下着蒙蒙细雨,母亲和张洁、秦菲两位同学经苏州市军管会介绍来到10兵团政治部招兵处。这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位讲一口山东话的女同志热情地接待她们,并逐一进行登记。当听说母亲是安庆人时,这位山东大姐眼情一亮,冲着里屋喊道:“郑科长,这里来了位你的小老乡。”

  里屋闻声走出一位全副武装的年青军官。他有三十多岁,文质彬彬,不象是个工农干部。母亲和他一聊才知道,这位郑科长是安庆人,父亲是一家当铺老板;说起来10年前还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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