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帝王大臣的精神世界:大宋朝的妙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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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宋帝王大臣的精神世界:大宋朝的妙人们-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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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宋齐丘之外,南唐第二个著名臣子就是韩熙载,之所以把他重点拿出来讲一下,主要是本人认为此人可以作为南唐臣子的典型个案,他人生轨迹的嬗变过程,可以看作南唐国祚的人格投影。

韩熙载这个人之所以留名于世,并非因为什么重大事件或者过人才智,更主要靠的是顾闳中的那幅名画——《韩熙载夜宴图》。

之所以要画这幅长卷作品,是因为李煜曾想要任命韩熙载为宰相,但是听说他帷薄不修——生活作风比较混乱,那时候没有照相机,就派了两个写实绘画高手到韩府,要他们记录下韩熙载的生活情形。

这一次政治偷窥,却造就了一幅千古名画,也使得本该籍籍无名的韩熙载名满天下。

·0··0·长卷共分为五部分:第一部分是“听琵琶”,韩熙载头戴轻纱高帽,趺坐床榻,面前弹琵琶的女子梳高髻,头簪花,长裙彩帔,抱着琵琶在专注弹奏。客人们要么在专注倾听,要么神情投入,似乎在回味什么,只有韩熙载表情淡然,漫不经心,似乎心里有什么事情化解不开。

接下来是“赏舞”。身材纤巧的王屋山正在娴熟地起舞,韩熙载站了起来,双眉紧锁,亲自击鼓伴奏,身边的客人和着拍子抚掌。这部分匪夷所思地出现了一个低头沉思的和尚,他和韩熙载的表情,彻底冲淡了喜庆轻松的气氛。

接下来的“小憩”后,是“清吹”。韩熙载身穿白色单衣,袒胸露乳盘坐在椅子上,手摇纨扇,面色肃穆,似乎想起了什么遥远的事情。

最后一幕,曲终人散,客人或者作别离开,或者留下来和侍女大胆调笑……

与众人的放荡轻佻形成明显对比的是,韩熙载独立当庭,怅然所失地遥望着远方……

在这幅长卷里,南唐官员奢靡安逸的生活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过,画面里的主人公似乎和整个气氛格格不入,表情始终“烟笼寒水”,有一种淡淡的忧愁……晚年的韩熙载,正如南唐后期,壮志湮灭无影,纵有金戈铁马万卷韬略,也唯有沉醉于夜夜笙歌。

在奢侈的纸醉金迷之下,是一个敏感迷茫的乃至于沧桑沮丧的灵魂。

年轻时候的韩熙载不是这样的,那会他和所有自以为身怀利器的年轻人一样,以天下为己任,“怀抱奇志,行有异操”。因为父亲涉嫌造反,他只好流窜江南,出发之前,与好朋友李谷比赛自吹自擂,韩熙载说:“如果江东用我做宰相,我一定可以长驱直取中原!”李谷毫不示弱:“如果中原用我做宰相,取江南易如反掌!”

两个年轻人吹完牛皮就匆匆作别,不料到了江南,韩熙载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礼遇。当时还是杨溥当政,韩熙载就给杨溥写了一封求职信,写得气势磅礴锋芒毕露,完全没有求职者应该具备的正常谦逊,简单来说,重点是讲述了人才的重要,然后表示自己就是个大大的人才:“某爰思幼稚,便异诸童。竹马蒿弓,固罔亲于好弄;杏坛槐里,宁不倦于修身。但励志以为文,每栖身而学武。得麟经于泗水,宁怪异图;授豹略于邳垠,方酣勇战。”

韩熙载认为,自己从小就是个文武双全的天才少年。
第六章 江南臣子的个案分析(2)
    实权人物徐知诰为人谨慎隐忍,所以很不看好这个北方来的年轻人,认为他除了夸夸其谈之外,没什么真才实学,再加上韩熙载颇为自负,为人狂放不羁,不能团结大多数同志,所以一直很不得志。

而在此之前的吴乾贞元年(公元927年),死不瞑目的徐温,终于还是死了!徐温的次子徐知询奔赴金陵,承袭了父亲的职位。次年徐知诰设计诱捕,将徐知询软禁起来,然后令自己儿子李景通(就是后来的中主李璟)留在扬州辅佐,自己则学习徐温,到金陵遥控指挥。

从此,徐知诰开始了他翻云覆雨的权臣生涯。当他达到一个臣子荣誉和权力的顶峰之后,有一天对着镜子,手抚白须叹息道:“真乃时不我待,此物无情,功业成而吾老矣!”手下那帮人收到信号后,马上行动起来,开始制造舆论。

正如在前面所说的,自古以来说服老百姓最好的方法就是散布一些神神鬼鬼的小道消息,而且你还要遮遮掩掩,这样他们的兴趣就更大,义务担当起了宣传员。于是,“江北杨花作雪飞,江南李树玉团枝。李花结子可怜在,不似杨花无了期”成了十大金曲榜首,被满街传唱到烂了大街。这首歌预示了朝气蓬勃的“李”将要替代没有结果的“杨”。

显然,此处的“杨”指的是吴王杨溥,“李”是哪一位呢?

这就是徐知诰的如意算盘,他确实眼热金灿灿的皇位,但是为了维护皇权的纯正“血统”,他必须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说明自己是“龙种”。于是,他瞄上了刚刚灭亡的大唐,认定自己是唐室吴王李恪的后代,所以后来扔掉“徐”姓,改名“李昇”。

此“李”就是“江南李树玉团枝”的那个“李”。

与此同时,街上出现了一个头戴黄冠、束发蓄须的疯癫道人,手举一把钓竿,钓着一只肥大的木头鲤鱼,反复唱着:“……盟津鲤鱼死欲尽,濠梁鲤鱼始惊人……为甚竿头挑着走?世间难寻识鱼人。”

还记得吧,李昇当初就是濠州开元寺里的一个小沙弥,所以,他就是“始惊人”的那条“濠梁鲤鱼”。凡事有一有二一般就会有三,很快,一个老和尚夜半不知何故忽然疯狂撞钟,搞得全城人民失眠,几乎引起###。

把和尚找来一问,和尚说,晚上没事干,忽然灵机一动,得到一首好诗。《毛诗》序里说:心里有想法就会形成语言,语言如果说不清楚,就要叹息感慨,如果感慨还不能表达,就唱歌,唱歌不得劲,就只能跳舞了。我这首诗实在是太彪悍了,所以我就跳舞来表达,于是就撞钟了。和尚一板一眼,很严肃地回答。徐知诰(当时还没有改名,但已经有预案了)看老人家一把年纪了,也不是刻意恶搞,就问:“你作的什么诗?读来听听。”

和尚吟道:

徐徐东海出,渐渐入天衢。

此夕一轮满,何处清光无?

徐知诰一听皱了眉头,批评和尚说,如此平常一首顺口溜,你至于如此得意?你是不是扫盲班刚毕业?

····和尚摆手说你别急,然后将诗里深刻的意思讲解了一下,这里头隐含着一个“昇”字,徐知诰一听这和流行歌曲《东海鲤鱼飞上天》主题思想很相似啊,所以非常高兴,也不埋怨和尚扰民了,重重赏赐后送了回去。

后来,就连徐知诰做梦自己摔倒在地,都被谋士解释为:“可喜可贺之兆,梦中摔倒,日中必然有人拥立。”说完,这个谋士就撩袍下拜。
第六章 江南臣子的个案分析(3)
    舆论兴起之后,徐知诰觉得再推辞就有点过了,甚至会弄巧成拙,于是在公元937年,杨溥下诏“禅让”皇位给徐知诰,南唐就此建立。过了一年,徐知诰按照计划改姓为李,同时将儿子改名为李璟。

这时候的愤青韩熙载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天马行空,我行我素,所以混得不怎么样。李昇安排他做秘书郎,辅佐太子李璟。当时和他一起来南方的人,大部分得到了重用,唯有他郁郁不得志。

对此韩熙载有自己的看法,他后来告诉李璟:“先帝知道我却不重用,是因为我是幕府后人。”韩熙载的父亲曾经担任过观察支使,所以他才有此一说。其实李昇之所以不重用他,大部分原因是他的性格所致,这一点他却难以认识到。

直到李昇驾崩之后,李璟即位,才慢慢开始重视韩熙载。韩熙载这才数次上章进谏,都得到了李璟的采纳,他改进了南唐很多不规范的礼仪,在朝中的地位日渐显赫。同时,却也引起了宋齐丘、冯延巳的嫉恨。

后来李璟自觉强大,好大喜功的毛病犯了,就想要欺负一下邻居。

其实,在李昇的时代,确实想过要养精蓄锐,趁着群龙无首之际经略中原,但是他壮志未酬,就猝然死掉。知子莫如父,李昇知道儿子善文而不习武,所以弥留之际,握着李璟的手说,一定要固守成业,和兄弟国家搞好关系,千万不要随便寻衅滋事,成为流氓国家。

然后李昇使劲一咬牙,将儿子的指头咬破,狠声喘息道:“勿忘吾言!”

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李璟随后改元“保大”,也就是说,保守父辈的伟大基业。最初的一段时间,他确实闭口不谈兵戈,从善如流。但是,人的记忆力毕竟有限,架不住周围一些别有用心的臣子的煽动。

公元944至947年,趁着闽国王氏兄弟为了皇权大打出手之际,李璟发兵###闽国。

闽国的老百姓早已经被压迫得受不了了,一看“大唐”来人,迫不及待去接应,主动伐木开道,筹措粮草,担任向导,所谓“人心向背定成败”,南唐很快轻取除福州之外的全闽版图。

只有闽国的大将李仁达还苦苦守着福州没有投降,不过他也佯称要投降南唐。

南唐的枢密使陈觉立功心切,向李璟请求去舌战李仁达,想靠自己杰出的口才将他劝服,随行的还有监军使冯延鲁。陈觉这人估计情商不怎么样,见了李仁达之后,摆出一副大国使者的派头,居高临下盛气凌人,李仁达也是针锋相对绝不示弱。

陈觉很生气,就假传圣旨兴兵###,李仁达急忙向吴越求救,这一次,南唐一败涂地。

朝廷官员包括韩熙载在内,纷纷上表弹劾陈、冯二人,但是要知道,冯延鲁是冯延巳的亲弟弟,而冯延巳和李璟的关系不是一般的铁,所以最终二人得以免死,韩熙载却被排挤为和州司马,不久又调任宣州节度推官。

李璟喜欢写词,冯延巳也喜欢,共同的爱好使他们走到了一起。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李璟在匡庐鹤鸣峰下读书,冯延巳就和他朝夕相处,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冯延巳曾经有一首词《长命女》,用夫妻之情来比喻君臣之情: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冯延巳的词是不错,确实堪称大家,但是为人浮华轻佻,眼高手低,没有真才实学,试想一个皇帝身边如果都是这样的臣子,国家将何以堪?以冯延巳和冯延鲁为首的五个人,被大家称作“五鬼”,他们整天以文章娱乐,丝毫不管国计民生。
第六章 江南臣子的个案分析(4)
    冯延巳曾经嘲笑开国老臣孙晟,说:“你有何能,竟然可以官居丞郎?”

孙晟愤慨地反击:“我乃山东一个安分守己的书生,论起辞藻华丽,不及你的十分之一;论起诙谐歌酒,不及你的百分之一;论起奸佞狡诈,一辈子也赶不上你啊。但是我于国于民都没有害处,你却足以祸国殃民!”

“金碗玉杯盛放狗屎。”这就是孙晟对冯延巳的评价。

现在我们读着冯延巳那美丽温婉的词句,恐怕很难将他和“祸国殃民”、“奸佞狡诈”以及“狗屎”这样的语句联系起来,让人不由感叹,历史的真相,确实不能只看表面。

紧密团结在李璟周围的,是“五鬼”这一类人物,韩熙载没有勇气去正面对抗,他选择了逃避,鸵鸟一样沉醉在诗酒歌舞中,成为放浪形骸的逍遥人士。可以说,正是他这一类明哲保身的人,加剧了南唐政权的垮掉。

在外州工作了很多年后,韩熙载才再一次回到皇帝身边,毕竟是幕府旧僚,当时韩熙载是五品官,但李璟破例允许他穿三品的紫袍,一时间貌似前途大好。

但是政治这东西非常讲究配对,也就是君臣的搭配,魏征那样的臣子,也只有在唐太宗手下才可以发挥作用,试想将他搬到明太祖殿前,恐怕早就死了几十回了。所以即便李璟念旧,对韩熙载很有感情,但是毕竟价值观相去甚远,有很深的隔阂。

更何况,韩熙载大部分时候只顾自己痛快,慷慨激昂大发议论,根本不考虑皇帝的感受,又不会写“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之类的诗句,主动和皇帝交流感情,所以在这一段历史中,我们几乎很少看到韩熙载的身影,他选择了沉默。

麻醉一个人,或者说麻醉一个国家,只需要短短的十余年时间。

这十余年,中原发生了很多事情,先是郭威的后周建立,然后是柴荣即位,李璟这才开始了他一生中最为尴尬的时光——好战分子柴荣咄咄逼人,李璟唯有步步退让。

“以兄事柴,岁数财货。”不行!

“称臣纳贡。”不行!

“去帝号,割淮北六州,岁输金帛百万。”还是不行!

柴荣胃口大,志向也大,他要打下整个南唐江北之地,如此富庶的一片土地,完全可以支撑他回身干掉北汉,乃至契丹……

后周显德四年(公元957年)十一月,柴荣屡败南唐兵,连克泗、濠、扬、楚四州;次年,李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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