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一条狗(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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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里的一条狗(全本)-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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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唯有的就是抓紧时间从塌方附近绕过去,靠两条腿朝县城走了。 
  麻六问路畔上站的乘客有没有人跟他一块走,但没人回答他,而且有人向开小四轮拖拉机的人讨要车费。 
  开小四轮拖拉机的年轻小伙子向讨要车费的辩解,不是他不拉,而是因为塌方,这怪他不得。但讨要车费的人不这样认为,不管怎说,反正是没拉到县城,因此就他退一半车费。 
  麻六没有参加讨要车费的行列,而是在路畔上折了一根没有成活的柳树杆,独自从对面的陡坡上过去,默默地上路了。 

城市里的一条狗 第八章(3)
这时候,麻六听见背后有人骂他是叛徒,既然小四轮拖拉机没有把他们拉到县城,就应该集体起来向开小四轮拖拉机的小伙子讨要车费。麻六顾不得那点可怜巴巴的车费是想争取一些时间。时间现在对他来说比讨要车费重要,即使讨要来车费,仍然无法坐车进县城。 
  然而麻六的行为并没有感染别的坐车人,他们围着那位开小四轮拖拉机的年轻人,为那一半车费而斤斤计较。他们绝不像他那样,也不怕因讨要车费而耽误时间,仿佛不争取那一半车费,就是受到莫大的损失。 
  麻六管不了别人,也不去想那些,极尽全力地走他的路。路在这时候显然不存在了,荒坡陡洼上,因为刚刚下了一场暴雨,走起来相当吃力,稍不操心,就有可能滑到沟底的危险。所以他走得相当吃力,说是走还不如说是抓着草在爬,两只脚上沾满了泥巴,但他一时也没有停下来地想尽快从那面塌方边绕过去。 
  麻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从那面塌方边绕过去,顺着一条羊肠小道,来到用石子铺成的公路上。公路上依然很少有人,偶尔会碰到一两个赤身*的小男孩,睁着一对惊慌的眼睛看他,然后便敞开双腿,箭一般地跑远了。 
  麻六不知道他碰见赤身*的小男孩为什么怕他?是他样子可怕还是他在什么地方吓着了小男孩?他不知道。他不想再去想那些烦人的问题,在暴雨冲刷的石子路面上艰难地行走。
  天很快暗下来了,天空中不时有星星往出跳。麻六不敢怠慢,也不想在半路上投宿,起码走到县城,他就放心了。可是他刚刚从一个叫小岔子村里往过走时,不知从什么地方扔来的一块稀泥,端端扣在了他头上。尽管稀泥扔到他头上并不是致命般疼痛,却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他几乎连身子也不敢往起直,手抓着那块稀泥,稍微扭着头,斜着眼睛朝村子上边看,寻找是谁故意用稀泥打他。 
  麻六搜寻了好一阵,才看见夜幕下小岔子村中的硷畔上,正有两个赤着身的小孩,撅着屁股挖泥,并不时一个往一个身上乱抹,旁边再寻找不到别的人。因此他判定扔在他头上的那块稀泥一定是这两个小孩的恶作剧。于是他挺直了腰板,瞪起眼睛,手抓着稀泥,站在村底下的公路上,朝那两个小孩大声喊:“喂,  我造你娘的,想把老子打死是不是?” 
  两个正玩得起劲的小孩听见这一声喊叫,吓得扭过身,看见沟底下的公路上站着的一个人,不知什么阵候地站起就跑。 
  麻六看见给他头上扔了稀泥的小孩跑了,也跑了两步吓唬说:“别跑,看老子把你揍死揍不死。” 
  麻六只是喊叫几声吓跑小孩也就没事了,可是他的喊叫声引出几位正在院子里端着饭碗吃饭的年轻人。他们走到硷畔,看见公路上有个人咋咋唬唬要往死打小孩,没问青红皂白,张口就骂麻六是谁的一颗儿这么厉害。 
  麻六觉得这几个年轻后生也不是省油的灯,因此他说是那两个小孩把稀泥扔到他头上,险些砸伤他的眼。有个年轻后生把碗放在硷畔,几乎要从硷畔上跳下来的架势骂他说:“给你小子头上扔了稀泥怎了? 扔泡狗屎你小子都得受,还敢嘴硬。”
  “哎,“你们怎不讲理?”
  “讲你娘个腿。”那年轻后生骂着,就从硷畔里跳下来了。
  麻六看见势头不对,骂了句我造你先人,然后就跑。 
  挨了麻六骂的年轻后生,嘴里不知骂麻六什么地从硷畔上一纵跳下来,在坡上拣了块砖头,追撵着麻六,但差开了一段距离,要追上麻六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足足追了一华里的路程,年轻后生停下来,把手里拿的那半块石头扔出去,但没有打上麻六。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城市里的一条狗 第八章(4)
麻六跑得很快。 
  麻六累死也不停地一直在挣命地跑,完全像狼撵上一样,脸胀得通红,汗水直淌,什么泥水狗屎都不躲让,像只飞奔的鹿,跨过了沟坎,绕过了山弯,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心脏砰砰跳个不停,眼看他快跑不动了,便大叫一声,扑嗵裁倒在公路边,几乎像死了一样地闭上眼睛。 
  麻六知道他不是累死就是被那年轻后生把他打死,现在他没一点招架的能力,因此他栽倒在公路边上再动也没动地等待着有块砖头狠狠砸在他头上。 
  幽暗的夜里,有只猫头鹰站在对面山畔上凄惨的唳叫。夜风从他身上刮过,他觉得身上有些冷,但他并没有绻缩他的身体。他知道现在虽然活着,也等于死了。 
  下过雨的地又湿又凉,麻六狂跳不止的心逐渐有些平静,思维又开始活跃起来。不对吧,他明明看见有位壮实的年轻后生从小岔子村里那道坡里下来追着他,怎么现在不见人了?刚才他还好像听到身后有种急促的脚步声,甚至他感觉到那位壮实的年轻后生一把揪住他,就像揪住一株稀柴烂草一样把他扔在了公路畔上。他想在这样沉静的夜里,也不会被人发现,死也是白死。可是他似乎躺在公路畔上等了好久,始终没有感觉到有人对他下手。是不是这是他的一种幻觉,而那位壮实的年轻后生只是从坡里下来,根本就没有追赶他,只是像他吓唬那两个扔稀泥的小孩一样吓唬吓唬一下他?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因此他用试探性地在他的大腿面子上恨恨地拧了一把,感觉到有些疼,证明自己还活着。于是他慢慢把头从湿地上抬起来,朝天空中望了望,天空中有几颗星星在闪烁。 
  此时的麻六像刚刚从泥潭里拉出来一样,完全变成个泥人,头上和身子沾满了泥巴,两只鞋窝里灌满了泥水,泥水在他往起坐时,全涌进他的裤管,裤管仿佛成泥水沟了。 
  麻六顾不得他的裤管里变成泥水沟地从湿地上艰难地站起来,看了看铺展在他身边的那条模糊的公路。公路上没有人走动的声响,只有细毛毛风轻轻地从他的身边刮过,其余便死寂般沉静。 
  麻六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夜黑漆漆的,没有月亮,就连那只爱嚎叫的猫头鹰也在这时候一声不吭了。 
  整个路上的不幸并没有使麻六有丝毫的退缩,而且更加坚定了他非赶到县城不可的信心。忘却了刚才被人追赶,忘却了疲劳和饥饿,他站直身子,刚准备迈步时,感觉到腿疼得厉害。他不知道他的腿怎么了? 弯下腰,用手摸了摸,手上粘乎乎的,凑到鼻子上闻了闻,什么味也没有,于是他把粘乎乎的手凑到眼前,但他又看不见粘在手上的是什么东西。手上粘着什么东西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腿不能走路。 
  麻六不能就这样在公路边呆一夜,而附近又没有村庄,如果附近有户人家就好了,他可以借宿一晚,可是这些都不可能实现了。
  麻六在公路边站了一阵,再准备迈步时,钻心的疼痛使他几乎栽倒在地。他不得不坐在泥地上,慢慢卷起了裤腿。然而当他的手触到膝盖的部位,就觉得钻心般疼痛。他这才知道他的腿部受伤了,膝盖几乎被碰碎,手上粘乎乎的东西正是流出来的血和泥水渗和在一起。顿时他冷汗直冒,哭爹叫娘,不知怎办。 
  麻六觉得他要死在这个地方了。 
  麻六想他在小岔子压根儿就不要跑,还不如让那位壮实的后生几砖头把他砸死,说不定还比现在好受些。 

城市里的一条狗 第八章(5)
麻六现在走又走不成,去又没去的地方,呆呆地坐在路畔上,只能泪流满面地等死。其实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想死的时候,死神却离他远去,他只能焦急而疼痛地在公路畔上呆坐着。 
  在公路畔上呆坐了好长一阵的麻六,知道这样呆下去并不是办法,也毫无结果,便强支撑起身子,一瘸一拐地挪动了几步,借着夜里的星星,在公路畔上摸到刚栽上没几天的柳树杆,用劲折了一棵,拄在手上,然后一个人在没有月光的公路上朝县城方向慢慢挪动。 
  麻六不知道他已经走了多长时间,距离秀延县城还有多远,按他原来的估计,坐那辆该死的小四轮拖拉机到县城,最晚十点也到了。可巧到了军家屯山上遇到了大山滑坡,交通彻底中断,只能靠他的两条腿了。靠两条腿走也没关系,他上高中时,因家境贫穷,在校上不起灶,只能当跑路生,鸡不叫就起身,步行十五华里路,也就用一个多钟小时时间,同时也练好了他的两条腿。然而半路上那两小孩,偏偏把稀泥扔到他头上。如果别扔到他头上,他也不会吓唬那两个小孩,也不会让那灰后生要往死打他。结果那灰后生没把他打死,反而自己磕破了膝盖。他不想这些了,想也没用,归根结底一句话,要怨还是怨兰花,如果兰花别那样纠缠他,他绝对不会今天就从麻谷岔离开。 
  在通往县城那条黑漆漆的公路上,麻六像幽灵一样,拄着那根柳木拐棍在无语的公路上默默地走着。 
  叮当!一声。 
  叮当!又是一声。 
  柳木拐棍的叮咚声在晴朗的夜里清脆而响亮。 
  麻六现在考虑的是到了县城怎办?半夜三更的,县城里的旅馆都关了门。如果没店可住,那真还不如在路上走慢一点,正好自己的腿一瘸一拐。他这样想的时候已经从一个拐峁里走过去,忽然眼前盏盏灯火通明,他这才得知,秀延县城到了。 
  明亮而宽畅的石板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车辆从街上驶过,很宁静,唯有这宁静使麻六心里增添了几分恐慌和悲哀。 
  麻六已经从东沟的公路上一瘸一瘸挪到秀延桥头,背靠在秀延桥的石头栏杆上,望了望距桥头很近的秀延县人民医院,他不知道该不该到医院去一趟。 
  他觉得他伤得很重,起码应该到医院包扎一下,不然他会得破伤风的。可是现在这么晚了,医院能有人吗?他想医院应该有人,因为他看见医院大楼顶上“住院部”三个大字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放亮。 
  麻六不敢犹豫,腿部的疼痛使他害怕起来,不说他会丧生,如不及时治疗落下残废,将会影响他一生,他也根本不会再有什么辉煌的时候。 
  麻六这样想的时候就走到了县医院的大门口,医院的大门敞开着,他很顺利地从医院的大门里走进去,走到门诊大楼的大门,看见左边开着门的房间写着“急诊室”几个字。他爬在急诊室的门口,看见有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正坐在桌子边不知看一本什么书,看得很入迷的样子。 
  麻六走到看书的中年男人跟前,刚准备开口喊声大夫,中年男人抬起头,猛然看见站在他跟前的麻六,惊得手里的书掉在地上,瞪起眼睛说:“你……” 
  “我的腿破了,麻烦你看要紧不?”麻六看着惊呆的中年大夫说。 
  中年大夫惊呆的表情慢慢趋于平静,弯下腰从地上拣起书,看见麻六腿上殷红般的血,这才抬起头,看了看麻六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便让麻六坐在他身边的一个木凳上,询问他的腿怎成了这样。 
  麻六隐去了被人追赶跌破的细节,只说他不小心滑倒摔成了这样。 
  中年大夫听着,弯腰卷起麻六的裤腿,看见麻六的腿肿得很粗,按了按麻六的膝盖,膝盖便发出几声破碎的声响。 
  麻六疼的呻吟了几声,便睁大眼睛问中年大夫:“要紧不?” 
  中年大夫看着麻六说:“没有生命危险,但伤得不轻,膝盖可能破碎了。” 
  “什么?”麻六睁大眼睛问。 
  “你先拍张片子。”中年大夫说着,便爬在桌子上写了张处方,递给麻六。 
  麻六在往县城走的路上,并不感觉到有多么不便和疼痛,可是刚刚在中年大夫身旁的木凳上坐了一阵,忽然就有些站不起来的感觉,而且腿部出现钻心的惨疼,顿时豆大的汗珠在他的脸上川流而下。 
  中年大夫看见麻六痛不堪言,忙把木凳前挣扎的麻六按在木凳上,让他别动,他动身到药房帮麻六买回了创伤和止痛药,并给麻六倒了一杯水,让麻六把止痛药服下,然后用药棉把麻六腿上的血清理了一下,敷上创伤药,叫他在他办公室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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