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璧- 第38部分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此时此景，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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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卫庄之后，盖聂也将自身功力尽数散去，从根基开始修行。
　　当然，这一回，是纵横双术的根基。
　　
　　坐落在峭壁中央的洞府本来就清静，只有身负绝学的高手才能勉强来去。
　　师兄弟俩双修的进程虽然顺利，最初的数月，也难免由于功力低微，困在洞中寸步难行。
　　换言之，除了练成上乘武功再出山，别无他法可想。
　　心烦意乱的卫庄也就渐渐静了心。
　　
　　洞内有活水，随着气候的变化忽隐忽现，但足以维生。
　　两人事先又准备了大量的干粮和蜜糖，精打细算，小心食用，并无后顾之忧。
　　从此潜心修行，不骄不躁，循序渐进。
　　纵横双法练到第三层，已可出洞，攀藤爬树，在峭壁上采摘花果捕捉狸鼠。
　　练到第五层，功力已恢复大半，两人借助鲨齿与绳索，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峰顶。
　　
　　从绝情峰回鬼谷，只需步行半天。
　　途中无聊，卫庄闲闲提起了一桩怪事。
　　
　　“前些日子你让我去村里收蜂蜜，我听村里人管绝情峰叫千石峰，说是因为那上面石头多。”
　　“那峰下的断义谷呢？”
　　“也不叫断义谷，叫涌水谷。相传千年之前谷底忽发大水，泥石尽没，如今只剩一个大湖。”
　　“哦。”
　　“又有人说，千石峰之所以叫千石峰，和石头没关系，就是涌水量有千石之多的意思。”
　　“哦，很合理的命名方式。”
　　“倒是绝情峰断义谷什么的，听起来就像是师父教育弟子的杜撰之语啊。”
　　“师父蒙蔽我们的事情太多了，却不知是代代相传的骗局，还是只有我们师父……”
　　
　　和师父共同生活过三年的宅院，还是那副荒废已久的老样子。
　　盖聂推开院门，张望一番，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声。
　　
　　“小庄，我先帮你把房间理出来，好让你休息。”
　　“不用，理你自己的房间就行。”
　　
　　师哥忙里忙外的时候，师弟向来袖手旁观。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有转性的一天！
　　
　　就算是以面瘫著称的盖聂，也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打算和你住一起。”
　　“啊？哦……”（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古人诚不欺我也！）
　　
　　山洞狭小也相安无事，盖聂似乎没什么理由不容他同住。
　　双修需要彻底的信赖和扶助，所以盖聂只是愣了一下，就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师哥按例忙里忙外，师弟按例袖手旁观。
　　
　　“小庄，我灶上烧了热水，你可以去泡个澡。”
　　
　　男子汉大丈夫，跳进河里洗个冷水澡本来也不算什么。
　　不过，你要是也在山洞里憋过半年，只能隔三岔五用溪水擦擦身，就会理解泡澡的需求有多迫切了。
　　
　　“师哥，你呢？”卫庄难能可贵地表示了关心。
　　“我等会儿要做饭，反正会出一身大汗。”
　　
　　古时候的灶台不是新时代的热水器，控温很不方便。
　　师父和小庄泡澡的时候，师哥总是在边上看着火，添柴，同时还做别的家务。
　　有时是洗碗，有时是扫地，有时修笤帚，有时编簸箕，五花八门，什么活儿都做。
　　
　　（师父好歹是长辈，也就罢了。这样的情形，当初自己竟会觉得天经地义，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
　　卫庄看着准备得妥妥当当的浴桶，心中十分感慨。
　　
　　盖聂并不热衷家务，但是稍后，他一定会闷声不响地帮卫庄把换下来的衣物洗掉。
　　他不爱跟人计较，从不指望别人做事。
　　
　　他好像没有意愿（抑或是没有能力？）向别人提出诉求。
　　无论是家务琐事还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他都闷声不响默默承担。
　　他善待任何人，唯独亏待他自己。
　　这种“亏待”已经习惯成自然，严重到了他自己全无自觉的地步。
　　
　　（难怪荆轲成了他唯一的朋友，那女人成了他的未婚妻……）
　　他这样的人，只能和主动为他着想积极为他奉献的人在一起。
　　否则双方的关系太容易失衡，无法持久。
　　
　　（那女人比我更适合与他双宿双飛……）
　　噢不不不，卫庄绝对不想承认这一点。
　　洗衣服有什么了不起，难道会比百步飞剑还难？
　　卫庄决定在师哥洗澡的时候，把两个人的衣服都洗掉。
　　从小事做起，从最简单的事做起，即使是卫庄大人最不屑的“娘们才做的事”。
　　
　　噫……
　　
　　热气蒸腾的水面映出了卫庄模糊的脸。
　　他心头闪过一阵疑云，急忙上里间去找铜镜。
　　
　　常年荒置的铜镜也不再清晰明亮，但足以让卫庄得到确切答案。
　　
　　头发！
　　
　　黑发！
　　
　　从发根到发梢都乌黑透亮的齐耳短发！
　　
　　卫庄突然感到，从今往后，师哥再也不会趁他入定入睡时不由分说削他的头发了。
　　这就是师哥坚持回鬼谷坚持双修的缘由吧。
　　
　　赎罪。
　　
　　不管卫庄怎样解释自身的巨变，师哥还是想赎罪，想弥补。
　　卫庄此刻的心情，决不能用欣喜来形容。
　　
　　他努力擦拭着镜面，最后，师哥赎罪的成果总算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镜子里。
　　
　　长达半年的幽居，日晒不足和食粮匮乏，让卫庄整个人都起了很大的变化。
　　从肤色到体重，都有返老还童的倾向。
　　他并没有完全变回少年模样，因为骨架已经定了型，但乍眼看去，起码年轻了好几岁。
　　
　　为什么他直到此刻才察觉……
　　
　　是啊，是因为渐变本来就不易察觉，更因为他并不怎么关心自己的形貌。
　　大男人，只挑剔对象的面貌身段，只有娘娘腔，才会整天顾影自怜。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诸位看官，预告已久的番外《纯爷们和娘娘腔》终于和大家见面啦。
如你所知这是一个欺负白毛的故事，精确地说，是一个白毛减肥的故事，虽然咱白毛一点也不肥，只是比较壮……
不过，在故事正式开始之前，先得向大家介绍一下故事发生的背景（感情基础），所以从今天开始连载的是“缘起篇”，大约会在三五章内结束。这个缘起篇看起来虽然有点苦逼有点温馨有点像正文，其实并不是正文哦。




☆、第　40　章

　　
　　这天傍晚盖聂做了异常丰盛的饭菜，但卫庄吃得一点也不香。
　　盖聂其实并不擅长家务，就算使出了浑身解数，和流沙的几位掌勺大师傅比起来，也难免相形见绌。
　　
　　师哥的饭菜向来粗陋而美味，卫庄早就习惯了，甚至还有点怀念。
　　师哥向来不讲究吃穿，烧菜洗衣的态度也就比较草率，卫庄对此从无怨言。
　　看到师哥煞费苦心地折腾出了一大桌菜，却也不过尔尔，卫庄心里反而不好受。
　　
　　“小庄，你连日来只有腊肉凉水果腹，可是胃口坏了？”
　　“嗯。”卫庄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那吃个梅子？”不是新鲜的青梅，是甜酒腌过的梅子。
　　“我又不是孕妇。”卫庄没好气地说。
　　“多吃点，都是为你做的。”
　　“你都给自己添上第三碗饭了，还真有脸说……”
　　
　　盖聂不争辩，只是笑。
　　因为这笑容看起来实在太无奈，卫庄不得不低下头大口扒饭。
　　
　　“你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不像我。”
　　“……嗯。”
　　“山里没什么吃的，我一直担心你熬不住。”
　　“……哦。”
　　“趁现在有米有粮菜肉俱全，我就想多做几顿好的，给你补补身子。”
　　“……呃。”
　　
　　寡言少语的师哥一旦开始说教，就会唠叨个没完。
　　且慢！这是说教？这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是说教？
　　没错！师哥从来不说闲话，说教的形式却丰富多样，而且不达目的决不会善罢甘休。
　　此时此刻他的目的显然就是要卫庄猛吃。
　　
　　“我吃完了，你慢用。”
　　
　　卫庄不想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索性丢开碗筷，离席而去。
　　
　　有饭可吃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吃，这是师哥的好习惯。
　　心情不好的时候宁可饿死也不吃，这是卫庄的坏脾气。
　　
　　这样的分歧本来没什么大不了，人和人之间总归会有分歧。
　　问题就在于师哥认为两人的做法有利害是非高低之分。
　　师哥的做法有利于生存，师弟的做法则危害健康。
　　师弟应该从善如流改邪归正。
　　
　　最要命的是，大部分事上他都这么想。
　　他总是这样充满善意又无比正确地強奸师弟的意志。
　　
　　当然，卫庄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假如师哥认为错在自身，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认错。
　　师哥既不虚荣也不傲慢，对人对己还有点双重标准，具体点说，就是对自己格外严苛，对别人相当宽容。
　　问题就在于卫庄在师哥面前从来没有正确过……
　　所以从当年到如今，可怜的卫庄始终是被強奸的一方。
　　
　　“小庄！”盖聂追到了院子里。
　　“嗯？”卫庄心不在焉地看着夕阳。
　　
　　“我看了看你之前买回来的东西。”盖聂体贴地岔开了话题。
　　“怎么了？买错了？”卫庄淡定地陪他兜圈子说话。
　　
　　“腊肉好像没有五十斤。”
　　“确实，我只买了三十斤。”
　　“为什么？”盖聂困惑地问。
　　“我吃厌了，只觉得嚼起来像鞋底。”
　　“你是没嚼过真的鞋底……”
　　“嗯，我和你不同，我没怎么吃过苦。”
　　“三十斤腊肉撑不了四十九天。”
　　
　　纵横双法共计九层，进一层大致需要七七四十九天。
　　如果修行的进程不顺利，还会耗费更多时间。
　　
　　“你可以多做几个包子。”
　　“包子馅放不起。”
　　“窝头也行。”
　　“窝头本身就放不起。”
　　“好吧，我明天再买去。”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
　　然而盖聂初衷尚未达成，只好努力闲扯。
　　
　　“小庄，你还买了一大缸羊脂？”
　　“呃，是啊。”
　　“买那玩意儿做什么？还买那么多。”
　　“挑腊肉的时候刚好看到，就想着兴许有用……”
　　“能有什么用？”
　　“譬如说，做点心？”
　　“我不会做点心。”盖聂轻轻摇头。
　　“哦。”卫庄心怀鬼胎，底气不足，语声发虚。
　　“就算我会做点心，天天做，也用不了多少。”
　　“用不了就扔掉。”
　　“什么？”
　　
　　羊脂在先秦时代是奢侈品。
　　即使不是奢侈品，盖聂也不可能容忍这种明目张胆的浪费。
　　
　　“反正我有的是钱。”卫庄还要嘴硬。
　　“你说什么？”盖聂的脸已经板了起来。
　　“我我我爱用羊脂拌饭吃，我吃得起，你有什么意见？”
　　“用羊脂……拌饭吃？”
　　“对，拌饭吃，顿顿吃。”
　　
　　盖聂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转身回房，挖了两大勺羊脂扣进师弟碗里。
　　不管怎样搅拌，洁白滑腻的脂膏总是无法尽数化开，堆积在饭粒间，光是看看，胃里就直泛油花。
　　
　　“你……确定你想这么吃？”
　　“我……确定……”
　　
　　卫庄苦大仇深地接过了饭碗。
　　
　　“小庄……”
　　“你又有什么意见？”
　　“没，没意见。”
　　“哦。”
　　
　　这碗饭的价格简直能抵贫寒人家半年口粮。
　　因此，卫庄郑重其事地提起了筷子。
　　
　　“小庄……”
　　“你又有什么意见？”
　　“我，我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尝试一下羊脂……炒饭。”
　　“哦，好。”
　　
　　天底下还会有比羊脂拌饭更恶心的饭吗？
　　拌饭炒饭都无所谓了。
　　卫庄自暴自弃地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盖聂把羊脂和白饭都倒进铁锅，起大火。
　　想了想，又无师自通地打了八个蛋，撒了半碗葱。
　　
　　爆炒，加盐，装盘。
　　香喷喷，热腾腾，金碧辉煌。
　　
　　卫庄从来没见过这么诱人的蛋炒饭，况且羊脂的用途必须有个交代，就吃了一盘又一盘，最后吃了整整一锅。
　　
　　（全体围观群众：……难道这羊脂的真正用途就是变成小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