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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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灯-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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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能写一手好字。他的字潇洒飘逸,龙飞凤舞,颇有几分毛主席的风采。左邻右舍办喜事丧事,都会请他写上几副对联。他还参加了社区居委会组织的书法大赛,荣获过二等奖。
  他还会写一手好文章。他的文章结构严谨、语言流畅,有一两篇还在当地报刊上发表过。倘若不是后来工作繁忙,家事繁琐,说不定,他会成为一名作家。
  正因为田志凯具备如此能力,所以,省委组织部的一名领导到永清市视察工作时,曾点名要将他调到组织部工作。可是,他实在走不开,因为他家离不开他。
  田志凯是家里的长子,下面还有五个弟弟妹妹。父亲过世得早,母亲又年迈体弱,照顾弟妹们的责任,便落在了他的肩上。所以,当省委组织部向他抛出橄榄枝时,他望着弟弟妹妹那五双依恋的眼睛,再看看坐在一旁无助可怜的母亲,只好无奈地放弃了前程,最终选择在永清市国营玻璃厂当了一名普通工人。
  凭着一手好算盘,田志凯很快从车间调到了财务科,后来又升为财务科副科长,前程似乎一片光明。孰料就在那时,田志凯恋上了赌博。
  田志凯赌博上瘾,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别人逢年过节,将赌博当做亲友们之间的一种娱乐方式,过后仍回到正常的工作与生活轨道之中。但田志凯不一样,平时在工作中他寡言少语,甚至有些木讷,可一旦上了赌桌,那就完全像换了个人似的——思维敏捷,反应迅速,神采飞扬!最关键的是,每次只要上了赌桌,他便不会轻易下来,常常是夜以继日地在赌桌上奋战。
  田志凯什么牌都玩——扑克、麻将、骰子、牌九……但凡是赌博的器具,他都熟悉。更绝的是,每种牌的玩法,他只要玩一遍,便能掌握其规则;玩两遍,便能达到与熟手对弈的水平;玩三遍,便可以成为牌场高手。因此,田志凯总是自认为IQ高于常人,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天生就是玩牌的料,不赌实在太浪费了。”
  赌瘾加玩牌天赋,让田志凯在赌桌上越陷越深。起初,他还只是利用节假日与同事、亲友们玩一玩。到了后来,他便找各种理由从工厂请假,溜到厂外与别人一起赌博。
  由于晚上多数时间接触的都是麻将、扑克,所以田志凯次日上班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天九地八牌,东西南北风。有一次,他到办公室后,发现往日早就灌满了开水的暖水瓶里居然没有水,十分恼怒,随口问道:“今天谁坐庄?怎么不打水?”同事们先是惊讶地望着他,少顷便都明白了过来,乐得哄堂大笑。
  这样的笑话闹多了,厂里的领导终于得知了田志凯的事情。他们先是旁敲侧击地提醒他,让他增强一些自控力,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见劝说无效,领导便由提醒改为警告,声称若再这样继续下去,将调换他的工作岗位,将他下放到车间当普通工人。可是,当时的田志凯哪里还能听进这些话?玻璃厂领导的耐心也达到了极限,终于,才当了一年财务科副科长、完全有希望升为科长甚至厂级领导的田志凯,重新又成为一名普通的车间工人。
  赌博给田志凯带来的不仅仅是事业上的前程尽毁,还有家庭的解体。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蓝道高手(6)
田志凯的妻子汪艳莉原本是一名纺织工人,生下女儿田芸萍不久,被检查出患有胆结石。既要照顾孩子又要看病吃药的她,索性将工作辞了,当起了全职家庭妇女。她将自己的幸福一股脑儿地交给了丈夫田志凯。有那么几年,田志凯也的确为她争气,由车间工人提到财务科,再提升至副科长,工资也水涨船高,家里置办了缝纫机、收音机等几件结婚时买不起的家当,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可是,自从田志凯迷上赌博之后,这个家就完全变了样。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下班之后便回家,帮她择菜、扫地、洗衣、做饭、带孩子,而是邀来一大帮人在家中开设牌局,吆五喝六地赌。
  当时,田芸萍已经六七岁,念小学了。田志凯天天在家中聚赌,田芸萍便失去了一个安宁的学习环境。为此,汪艳莉多次劝说丈夫,让他不要赌博,即使赌,也不要在家中赌。
  田志凯偶尔也会听妻子的劝说,认为自己这样做对女儿的学习不利。有好多次,他甚至当着妻子的面发誓,自己从今以后不再赌博。可是,一旦赌友们约上门来,他那深埋心底的赌瘾又无法遏制地冒了上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接受了邀请,加入到赌局之中。
  丈夫如此表现,令汪艳丽十分伤心。有一次,田芸萍被父亲等人吵得作业一题都做不下去,汪艳莉得知之后,气得将客厅里的赌桌一下子掀翻,并指着丈夫与他的赌友们骂道:“你们要赌就出去赌!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
  妻子发飙,让田志凯感觉到自己在朋友面前丢尽了面子,从未打过妻子的田志凯抬手打了她一记耳光。汪艳莉捂着火辣辣的脸,眼里噙满了泪水,她咬牙切齿地说:“姓田的,你记好了!”
  “记好又咋的?你还能把老子怎么样?”田志凯余怒未消地说。
  “我要和你离婚!”
  “离就离,谁怕谁呀!”
  次日,汪艳莉的胆结石病情加重,被迫住进了医院,两人的离婚事宜只好往后拖。
  正如一块木板上钉了一颗钉子,即使将钉子拔出来了,那眼还在。田志凯的那一记耳光,在汪艳莉心中留下了永久的伤痛。后来,他们的婚姻又勉强维持了几年。田志凯的母亲去世之后,他们便选择了分手。
  基于田志凯的表现,法官将田芸萍判给了汪艳莉。至于财产,除了一套父母留下的80平米的老房子之外,家中无任何积蓄,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也许是心存愧疚,田志凯将房子的产权主动让给了汪艳莉与田芸萍母女,自己则净身出户,真正成为一个无人管束也不用负任何责任的自由人。
  他们离婚那一年,正好是我辍学的那一年。
  那一年,也正是国有企业全面改制的一年,田志凯所在的永清玻璃厂被改为永清轻化有限责任公司。改制后的企业实行全员聘用制,铁饭碗被打碎了,一部分工人在工龄被买断之后,便被公司推向了社会,推向了大海。
  有些被买断工龄的工人表示愤怒、不满,甚至有些人联合起来围厂门、堵马路,要求公司还给他们永久饭票,但田志凯没有参与这些事。自从自己的心被赌博俘虏之后,他早就对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失去了兴趣。如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拿着上万元的买断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何乐而不为?
  拜师
  姚钢材
  有人说赌瘾就像烟瘾、毒瘾,一旦染上,要想戒掉就不那么容易了。从脑神经学和气质理论来说,人的神经系统分胆汁质、多血质、黏液质和抑郁质四种。胆汁质的脑神经特征是强,反应快,但不稳定;多血质是强,反应快,平衡稳定型;黏液质是强,反应慢,平衡稳定;抑郁质是弱,不灵活,感受性强,不平衡。我曾听医生告诉过我,我就是属于胆汁质型的人,经常需要靠强刺激来维持神经系统功能。赌场永远是喧嚣的,有着令人刺激的场面,对我们这种需要强刺激的人来说,怎会不让我们血液流速加快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蓝道高手(7)
自从在田志凯手里栽了跟头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确实萌生了退出赌坛的想法。父母以为我悔过自新了,大喜过望。他们将家里的积蓄悉数拿了出来,在永清市开了家建材销售店,交给我这个独子经营管理。
  可是,我辜负了父母的期望。
  建材店的生意打理起来并不复杂,每天除了进货卖货之外,多数时间都是在等待中打发日子。时间一长,便感觉无聊至极,觉得生活索然无味,必须得寻求一种刺激以填补空虚。于是,赌,再次走进了我的生活。
  可是,这一次,我又尝到了山外有山的苦头。
  那天周末,我刚刚进完一批货便受赌友之约,在一位做钢材销售生意的朋友处赌了起来。姚钢材来自浙江,真名叫姚记新。大家一般称他“姚钢材”,真实姓名反而被人们淡忘了。
  我们赌的是牌九。于我而言,牌九比较陌生。我只知道,三点加六点是皇上,最大;而两张十二点是天牌,仅次于皇上。其他的牌依次往下推。总之,就是根据牌的不同组合确定输赢。
  我想,不过如此,凭着我的技术难道还拿不了好牌?果然,第一把,我就拿到了一对天牌。
  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得意,便惊讶地发现,姚钢材拿的是皇上。
  不信邪的我继续挑战,可三、六点像长在他手心似的,每次都乖乖地跑到他那里。屈指一算,一个小时之内,我们一共赌了20把,有19把他拿的是皇上。
  “看来真的是高手!”我内心暗想,“手法高明,动作敏捷,一般人哪里看得出其中的诀窍?”
  因此,当月做生意赚的几百块钱,又亏了进去。
  照这样赌下去,我只有死路一条。
  突破的唯一办法,就是提高赌技。在永清,水平高于我的,也只有田大叔和姚钢材了,但后者显然不会教我。
  那么,只有求教于田志凯田大叔了。
  但自从田大叔与汪大婶离婚之后,他便居无定所,我上哪儿找他呢?对了,赌场!
  可是,永清真正的大赌场都是地下赌场,场所并不固定。我一连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着田志凯。
  看来,只有求助于田芸萍与汪艳莉了。
  赌棍之女
  已经是永清市第三高级中学二年级学生的田芸萍变得越来越沉默了。在学校里,除了课堂上偶尔回答一下老师提出的问题之外,她很少再说话。课间休息的时候,其他同学在操场上玩耍嬉戏、打打闹闹,她却总是站在教室的墙边,或者操场的一角,双眼茫然地望着前方。
  自从父母离婚之后,父亲除了按月给她们母女俩送300元生活费之外,便很少再关心她、呵护她,对她嘘寒问暖。而原本就患胆结石的母亲,又新患了甲亢这一顽症,令这个贫寒之家雪上加霜。
  凭着父亲给母亲的那点可怜的生活费,再加上街道居委会为她家发的200元特困补贴,母亲是住不起医院的,只能依靠药物控制病情。可是,由于用药剂量太小,汪艳莉的病情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有加重的趋势,脖子变得越来越粗,而全身也浮肿起来,一副行将就木的惨样。
  见妈妈这个样子,田芸萍吓得六神无主。可是,田芸萍没有哭。她不是不想哭,而是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哭。就算是哭破了嗓子,哭穿了喉咙,又能怎么样呢?
  田芸萍四处帮妈妈打听治疗甲亢的秘方。从一个老中医那里,她得知,用生牡蛎、昆布、海藻、夏枯草、当归等煎的药,可以治母亲的病。但这些原料很少集中在一个药房里,于是,她利用每天放学的时间,接连跑了几十家药房,终于将这些原料抓齐了。

蓝道高手(8)
回家之后,田芸萍根据医生的交代,配好剂量,煎给母亲喝。也许是老天可怜她们母女,也许是中药产生了作用,半个月之后,汪艳莉身上的症状开始缓解,浮肿消失了,气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将母亲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之后,田芸萍这才松了一口气。
  由于收入少开支大,家里一贫如洗。因此,她们过日子就要精打细算,哪怕是买一双几块钱的袜子,也要提前几个月预算。逢年过节走亲串户的时候,每当看到别的孩子穿着鲜亮的新衣服,而自己却仍是那身款式老、颜色旧的衣服时,田芸萍就会感到一种莫名的自卑。
  每当这时,田芸萍就会心生一种强烈的怨恨。她恨父亲田志凯,恨他只顾自己抽烟喝酒赌博,漠视她们娘俩的存在;她恨与田志凯一起赌博的人,如果不是他们,父亲也就失去了赌博的对象,自然而然也就不会再赌了;她还恨那些赌博场所,正是有了它们的存在,有多少幸福家庭妻离子散,有多少优秀男女从此堕落。
  有时,田芸萍天真地想,自己日后一定要报考警官大学,毕业后当一名人民警察,专门抓那些赌博的人,并将那些提供赌博的场所一一*,让那些依靠赌场生存的人也尝尝无家可归的滋味。
  吃了拜师闭门羹
  田芸萍的家就在离我们家不远的一条巷子里,以前我父亲经常带我去她家里玩,因此找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到她家里的时候,田芸萍还没有放学。汪大婶则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毛衣。见我过来,她有些意外:“洪刚,你今天咋有空来了?店里的生意谁在照管?你爹娘的身体还好不?”一边说,一边放下手中的毛衣,给我倒水。
  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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