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洛星河并不打算瞒着她，“毕竟是你的事，你有权利知道。”
苏清梦感激洛星河的如实相告，唇角向上一扬，脑后的白色布带也随着夜风轻轻舞动了起来。
“我会同意。”她的声音很轻，轻过了飞舞的萤虫，“如果我从来不曾就看见过这个世界，我便不会计较黑暗。可是曾经得到过，又并非自己意愿的失去了，谁能甘心呢？”
洛星河闻言，身子也不由得一僵，脚下的步子也忽的一顿。他只见到苏清梦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以为她对于眼睛看不见的这个事实已经接受了，可是他忘了，苏清梦是个那样执拗，倔强的姑娘，怎么可能甘心呢？
“即使知道会有你可能承受不了的结果吗？”洛星河的眼直直的看着苏清梦，拳头不由得握紧。
清梦，你可知道，那蛊虫，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
“你也说了，是可能。也就是一半，我还可以去拼另一半。而且，你和三叔，也定是不会让我置身于那样的危险之中的。”苏清梦微微抿着唇，很是才沉静的样子，忽然，她仰起了头，面对着洛星河，“再说了，我不是……一直在做这这样的事情吗？”
洛星河愕然，他垂首看着她，似乎能看见那条白布下，那双盈盈若水的双眼，正殷殷的，满带深情的望着他。
“暖玉，好生带小姐回房。”说罢，洛星河转身便走。
那样匆忙的脚步，那些略显狼狈的身影，似乎在逃。可是，是在逃避苏清梦，还是在逃避他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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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暖玉离府（一）
光阴荏苒，荷败菊开，夏尽秋来。
苏清梦四月剪插的矢车菊嫩枝，如今已繁复盛开，蓝色羽裂状的花瓣层层叠叠，细长的花梗托着那娇美的花朵，在瑟瑟的秋风中微微摇曳。
“小姐这株蓝芙蓉种的真好！”暖玉一边替花儿修剪着枝叶，一边含笑说道。
“是吗？”苏清梦也是面上一喜，唇角微弯。
洛星河和楚星流上一次带回来的天心草已经用完了，没有天心草做药引，苏清梦便没有日日在眼睛上覆着白布。
“是啊！”暖玉剪好了枝叶，笑眯眯的走到了苏清梦的跟前，“依暖玉看啊，比那园艺师傅也不差的。”
“你就是这般抬高我。”苏清梦无奈一笑，暖玉这丫头，自从自己眼睛看不见了，便也就没有再和自己抬杠过。
“才没有呢。”暖玉一笑，在铺了一层金翠之色毯子的美人榻边坐了下来，将放在檀木小几上的绣花绷给拿到了手里，垂首认真的绣起了那对鸳鸯来。
听着暖玉手中的针线来来去去的声音，苏清梦又是一笑，“你这两只水鸭子还没绣好呢！这都多少日子了？”
暖玉面上一窘，抬眼瞪了苏清梦一眼，撇着嘴说道：“反正我赶得上就是了。”
苏清梦满脸的笑意，正欲开口打趣儿几句，却听得有人指节轻叩这门扉。
暖玉抬眼看了看，然后对苏清梦说：“小姐，是江离。”
“进来吧。”苏清梦坐直了身子，对着门扉的方向，说道。
江离得到允许，便抬步走进了屋子，对着苏清梦微弯了身子，算是行了个礼，便启唇说道：“公子有急事要去银号里，午膳就不在府里用了。”
“哦。我知道了。”苏清梦讷讷的点了点头。
“江离告退。”说罢，江离便又转身走出了西苑。
“公子倒是贴心，现在就连去哪里都要知会小姐了呢。”暖玉笑嘻嘻的俯在苏清梦的耳边，轻声说道。
苏清梦抬手，摸到她鼻子的位置，轻轻捏了捏，嗔怪道：“要你多嘴！”
暖玉捂着鼻子站直了身子，“小姐这算是恼羞成怒了吗？”
苏清梦佯装生气的沉了脸，面对着暖玉所在的方向，恨恨说道：“暖玉，你要是再贫嘴，午饭可就没有了。”
暖玉可是个标准的吃货，一听这话，便立马收了耍宝的性子，乖顺的坐到了苏清梦的身边，扯了扯苏清梦衣袖，脸上堆满了笑意，“好小姐，暖玉不说了， ；还不成吗？”
“哼！”苏清梦扯回了袖子，把脸转到了一边。
暖玉撇了撇嘴，刚刚拉过苏清梦的袖子，还未开口，那门口处又忽然走来一人。
“小姐，王管家来了。”暖玉轻声的说道。
“王管家可是有什么事吗？”苏清梦表情有些疑惑的问道。
一般来说，王管家是不会到西苑来的，有什么要禀报的，都是直接告诉洛星河或者江离，苏清梦向来都是个败家的主儿，哪里会管这些。
王四走进了屋，对着苏清梦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直起身子，这才说道：“小姐，小人是来找暖玉姑娘的。”
“找我？”暖玉也很是惊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王管家找暖玉又什么事吗？”苏清梦也很是奇怪，继续问道。
“回小姐，是暖玉姑娘家中胞弟来了，说是家中母亲病重，甚是想念暖玉姑娘，想要接暖玉姑娘回乡看看。”王四一五一十的说着。
“娘……”暖玉微张着朱唇，面上很是惊讶，那眼里也升腾起了濛濛的雾气。
苏清梦听闻此话，心头也是一紧，她从来都是没有母亲疼爱的孩子，所以向来羡慕那些被娘亲疼爱于怀的孩子，如今听得暖玉娘亲病重，心头自然免不得想起自己那难产早逝的娘亲来。
至亲离世，若自己未能陪伴于身侧，那便是每每想起，都会心如刀绞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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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暖玉离府（二）
“暖玉，你快些同你胞弟回去吧。”苏清梦摸索着拉住了暖玉的手，只感觉她的手冰凉得很，似一块寒冰雕成的一般。
“可是……小姐你……”暖玉的眼泪此刻已落了下来，紧紧的拉着苏清梦的手，很是犹豫的样子。
如今苏清梦眼睛看不见东西，事事都不方便，除了自己，暖玉实在想不到有那些个丫鬟能够了解苏清梦的脾性，知道她想要拿什么。
“你不用担心我，公子在呢。这府里丫鬟奴仆众多，无事。”苏清梦自然知道这小妮子心头所想，便含笑宽慰道。
“那……暖玉会尽快的回来的。”几经思量，暖玉还是放心不下家中的娘亲，虽说多年没有见过家里人，但是她心头也明白，当初双亲将她卖进洛府为婢时也是实属无奈，而且她心里甚是感激，父母是将她送进了洛府，而不是那些烟花之地。
“不急。”苏清梦摇了摇头，“你多年不曾见过家里人，定是想念的很，要是喜欢，可在家里多待些日子再回来也不迟。”
“小姐。”暖玉此刻已是泪眼婆娑，双膝一屈，在苏清梦的面前跪了下来，半身俯在地上，袖笼里的粉红色珊瑚手镯也滑落出来，抽泣着说道，“暖玉谢过小姐。”
“傻丫头。”苏清梦一笑，弯身，在自己面前摸索了起来。
暖玉见状，立马握住了苏清梦的手，抽泣着说：“小姐，暖玉在这里。在这里。”
苏清梦感觉到暖玉柔软的小手，清浅一笑，仰起脸，面对着王四，启唇说道：“王管家，暖玉的胞弟现在何处？”
“回小姐。在洛府门前等着呢。”王四如实答道。
苏清梦微微颔首，吩咐道：“那你给暖玉备些精致的糕点和稀奇的玩意儿，再找辆马车，送她姐弟二人回乡。还有，便是拨五十两纹银给暖玉作为盘缠。”
“是。”王四一应，便退出了屋子。
“小姐，使不得！暖玉受不起”暖玉满脸的惶恐，紧紧的拉着苏清梦的手，使劲的摇着头。
“傻丫头。”苏清梦抬手抚摸着暖玉的头，“你是我苏清梦的贴身丫鬟，也是我亲如姐妹的人，如何受不得？”
“不……”暖玉说着，垂首看见了手腕上的珊瑚手镯，“小姐给暖玉的已经够多了……寻……寻常人家的女儿，都及不得暖玉一个做丫鬟的。”
苏清梦素来大方，给暖玉的东西从来都不吝啬，这么多年下来，暖玉已经攒了不少东西了，就是一般人家的小姐，和暖玉也不会差多少。
“给你你就拿着，我洛家可是扬州首富，你好歹也是我的近身丫鬟，若让你这样寒碜的回去了，倒是叫你乡里人笑话了我洛府不是？”苏清梦抿唇微微的笑着，“我给你的东西也不多，那些银子也不尽是给你的，你母亲病重，正是使钱的时候，你家中的情况，我是知道的，若是这些银子不够，你再回来拿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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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新侍女司棋
“够了。”暖玉惶然的点着头，“暖玉这些年的工钱还有许多，够了。”
“那就好。”苏清梦一笑，摸索的将手抬起，轻轻的擦掉了暖玉脸上的泪珠，“还哭什么，衣锦还乡，该是笑的时候。回去的时候，别忘了，代我向你家里人问好。就说我很感激他们，让这么好的你，来到我身边。”
闻言，暖玉的眼泪便落得更凶了，滴滴落在了苏清梦的手背上，冰凉一片。
“好了，快出发吧。”苏清梦捏了捏暖玉圆润的小脸，“你娘亲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暖玉抿唇看着苏清梦，然后半身轻俯，满心感激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了身来。
“小姐，暖玉就走了。暖玉一定尽快回来。”暖玉满脸的舍不得，但眉间又蕴着许多焦急。
“快走吧。”听见暖玉磕头，再听着她这样说，苏清梦也忽然被这离别的气氛给弄的有些伤感了起来。
暖玉五岁进的洛府，算起来，竟然都有十年了，这十年来，倒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她离开很久的样子，耳边听得暖玉离开，苏清梦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落下了泪来。
夜色沉沉，华灯初上。
洛星河走进西苑屋子的时候，苏清梦正端端的坐在美人榻前，一个模样讨喜的黄衣丫鬟正手捧这书卷，轻声的读给她听。
丫鬟见洛星河来了，微微一惊，念书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苏清梦正听得入迷，忽然一断，便疑惑的问道。
“回小姐，公子来了。”黄衣丫鬟怯怯的回答道。
“银号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苏清梦抬起脸来，多情狭长的丹凤眼里嵌着的那对黑曜石黯淡无光。
“还没。”洛星河微微摇了摇头，脸上有些疲倦之意，“有些麻烦，要些时日。”
“哦。”苏清梦讷讷的点了点头，生意上的事情，她也不怎么懂，便也没有再问了。
“听王四说，暖玉回乡了。”洛星河一边说着，一边移步走到了苏清梦身边坐下。
“恩。”苏清梦点了点头，“她家里人病重，对了，我让王管家拨了五十两银子给她。”
洛星河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在一旁候着的黄衣丫鬟身上，“这个小丫头，是王四挑来的？”
“恩。”苏清梦抿唇一笑，“是王管家特意挑的，说是年纪虽小，但成熟稳重，做事可靠。她叫司棋。”
洛星河轻轻点了头，抬眼看着司棋，嘱咐道：“小姐眼睛不便，定要事事照顾仔细。”
“是。”司棋微微欠身，乖顺一应。
“那我便走了。”洛星河说罢，站起了身子。
“好。早些歇着吧。”苏清梦轻声一说，耳边听得洛星河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便又示意司棋继续念那手里的书卷。
廊檐下，花角宫灯高悬，烛光随着灯笼的摇曳，一明一灭。
江离在院中的枯枝渐落的海棠树下笔直的站着，见洛星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便提步迎了上去，将手里银灰色的披风披在了洛星河的肩头上。
洛星河系好披风，回头看着那微开的轩窗，苏清梦一手支在檀木小几上，凤眼微闭，神态娇媚慵懒。
那株深蓝色的矢车菊与橘色的烛光交相辉映，如同这瑰丽画册中的淡墨剪影，夜，很是沉寂。
“江离。”洛星河的目光依旧眺望着那轩窗，唇角微微勾着，眉眼之间不辨悲喜，“我和清梦若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他的语气甚轻，轻的仿佛一呼吸，便再听不见。
江离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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