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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承丰极为勉强去吃饭。饭局所安排的地点档次不低，在M城最有名的鸿基酒家，可饭局格调低，令邵承丰倒胃口。
也怪邵承丰门缝里瞧人，把陈院长和韩助理看扁了。他把对柯腾达暗中帮助佳丽女子医院的不满，转嫁发泄到陈红光头上。人家陈院长是好心好意答谢请客，当然得客气点，为活跃气氛把韩助理带上，本再正常不过。可邵承丰看不惯。请两个卫生局官员吃饭，说是汇报工作，干吗要带个花瓶似的助理？把我们当什么人？韩助理主要职责是公关，她当然就是公关小姐的做派，免不了来点嗲声嗲气的热情。邵承丰心里又反感，女人就该安静一点，哪有那么多废话？还把自己搞得像个三陪小姐，哪像个从医院里出来的护士？真是侮辱护士尊严。
席间，邵承丰对陈红光有意无意显摆更是反胃。他嘴巴应付着，心里铆足劲与陈红光过不去。
听陈红光炫耀自己头天与政协主席吃饭，邵承丰心里暗笑，这也拿到桌面上讲，想怎么样？炫耀？听陈红光说下午刚参加政协会议。他嘴巴不易察觉地撇一下。政协委员？你的身份还不是花钱买来的。凭你那水平当政协委员，还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能写出什么有见解的提案？听陈红光几次把卫生厅长和市长名字挂在嘴巴边。邵承丰嘲笑，打牌子？以权压人？你以为我们是乡下农民？把别人名字往自己脸上贴金，增光添彩，就更有资本了？何苦哩。
虚伪的殷勤，无知的张扬。邵承丰心里鄙视市侩的小人嘴脸。以他的见识，确实瞧不起陈红光。他表面上装做认真在听讲，嘴巴有一句没一句“嗯”“啊”几声，直到听陈红光向他打探丘阳医院改制进展，邵承丰才明白他今天请客还另有目的。真是蚂蟥听不得水响。陈红光听到风声开始运作。他有什么企图？他看重哪家医院？邵承丰不想把暂无定数的事说出来，口里含糊其词地推说，“县里在操作，具体情况不明朗。”
陈红光岂能看不出邵承丰的心思？为了医院更名换牌，他没少向邵承丰套近乎，多次打电话，请吃饭请喝茶请按摩洗脚做保健，都被邵承丰拒绝。如果他不是把柯腾达抬出来，恐怕邵承丰又不会给他这个面子。
有本事的谁请都没空，没本事的请谁都没空；有本事的谁敬酒都是小杯，没本事的敬谁酒都是大杯；有本事的别人围着转，没本事的围着别人转。唉，当官的就是有本事的人，在我这个私营主面前摆摆谱，正常。
陈红光想得通。他不但想得通，还做得出，装做一副态度真诚的模样向邵承丰献媚，为的是建立关系，保持联系，获取信息，获得支持，换取更大利益。多个朋友多条路，多结识个官员，就是向幸福的康庄大道迈进一步。邵承丰主管医疗，有许多事情少不得他签字画押。当然，陈红光也不会完全依赖邵承丰，他还有撒手锏，有柯腾达做坚强后盾。柯腾达是局长。通过他去做工作，比在邵承丰那里碰壁好得多。
要争取邵承丰支持会有个过程。陈红光现在要做的是，把过程时间缩短。
社会，有以学历高低论尊卑，有以财富多少论成败，有以官位论贵贱。陈红光现在有财富，但在官员面前还得低头，为谋求更多财富。确切地说，他不是向官员低头，是向官位朝拜。官员是什么？只不过顶着乌纱帽的一纸干部，今天是官员明天就不一定还当得了官员，而官位才是实在的无声的赋有权力的无形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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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念 第十五章（1）
丘阳医院产权制度改革草案出台后，市卫生局办公室把局党委确定的三项改革内容综合成《M城市卫生资源改革实施方案》草案上报市政府。
柯腾达急匆匆赶来开局党委会，他刚从市政府参加政府常务会议回来。从包里掏出几盒避孕工具摆放在桌面上，柯腾达说：“今天计生委郭主任参加政府常务会，带了一些新式武器给市长们试用，我们列席会议的跟着沾光。你们哪个要哪个拿。”
王淑霞有感而发：“计生委的工作真是做到家了啊。”
手还在拆包装盒的柯腾达接过话头：“听说，在市委常委会上也发了这个玩意儿。”
邵承丰说：“计生委不会做工作怎么能够与我们卫生系统抢业务？一项妇科普查，巴掌大的地方，计生、民政、妇联，几个部门都来抢。”
这句双关语引发一阵笑声。有了妇科普查为前提，巴掌大的地方含义就多了，可以理解为工作范围不大，也可以说是女性私密部位。
笑过之后，王淑霞抿抿嘴巴，收敛起翘的下巴，说：“有些部门是特别会要钱。上个月，妇联邱主席向市委常委会汇报，下岗女工搞妇科普查。她讲，万书记哎，你莫看那些堂客们穿得漂亮，一扒开裤子，臭粪了。万书记连忙制止她，说，邱主席，你快莫讲了，你只讲做好这次妇科体检需要多少钱？邱主席讲，不多，百把万就够了。好，好，百万就百万。万书记当场拍板。人家要钱多轻松。我们卫生系统是没娘崽。左报告右请示，连个鹅毛影子都没看见。”
覃斯彬说：“多闹多奶，少闹少奶，不闹没奶。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罗大光说：“共产党的钱，不用白不用。”
公开场合，领导干部对财政掌握的钱说是纳税人的钱，但头脑中根深蒂固的是，财政的钱就是共产党的钱。
邵承丰没接话，心里却是有想法的。要钱也有技巧，不是随便能够要得到，其他部门领导会喊、会叫、会要不假，但人家会做工作会找由头，经常有新点子，不断有新项目。这样当然好要钱。不像卫生系统的人死呆八板，放着许多契机不把握，许多潜力不挖掘，就是凭上面的几个文件要钱，不是要不到钱就是被打折扣。所以其他部门拨款每年大幅度递增，卫生系统拨款却在原地踏步，医疗机构入不敷出，就靠药品提成弥补财政拨款不足，也使得医疗费用飙升。卫生部门的人，什么时候能够跳出卫生部门，站在更高层次看问题就对了。站在部门看见的是局部。不能用统揽全局的眼光来看待事物，分析问题，就不可能发展。
“从卫生系统分出去的计划生育、环卫，哪个不比卫生系统发展快。现在药品监督局分出去后，又开始蚕食卫生系统职能。听说又要把食品监督权限划给他们。”王淑霞敢讲话。
柯腾达说：“职能不能履行，当然会被人取代。”
谈起钱的话题，柯腾达一肚子苦水。首先是上面没政策，市里领导不支持。要财政拿钱，领导当然不支持。“不提钱的事好说，要钱免谈。”市里头头们经常把这话挂在嘴边当挡箭牌。“吃饭财政”，大把的钱需要投入城市基础建设，怎会舍得在医疗防疫投入？医疗机构更不用说，投入不是逐年增多而是减少。卫生系统单位多，都向卫生局伸手要钱。钱本来不多，洒胡椒不辣，迫不得已，他想出改革“三招”。他的观点得到市长支持。能够把医院拍卖，不要政府再投入，这等于是帮市长排忧解难。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官念 第十五章（2）
覃斯彬也有体会。现在身份不同，他可以说风凉话，“卫生部门自上而下都没有争取到地位。医疗改革搞了这么些年，思路不清，方向不明。过去由政府主导，现在变成市场主导，这本身就是方向问题。特别在我们国力不强、国民不富、竞争无序、监管不严的情况下，群众不有意见才是怪事。”
他把卫生工作出现的群众不满意、领导不满意局面归咎于政策制定不严谨，同时也是对医院改制的抵制。有覃斯彬在前面引路，罗大光说话不用顾忌，顺着往下说，“有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我看卫生系统就是特例，强兵上面是弱将。我们主管市长是女的，在市长中排名又最末，政府常务会上说话不响，怎么能争取到地位？”
一听到“女”字，王淑霞脸部肌肉轻微地抖动一下，一如保持标准照微笑的脸略微收紧肌肉。瞬间，马上舒展开来，笑容又堆砌在眉宇之间。
守着矬人说矮话，当着光头评秃子。坐在对面的邵承丰看见她的表情，知道罗大光说漏了嘴，连忙打圆场转弯，“一般说，女性在微观管理有优势，在宏观管理上稍欠缺。”
话比较客观，是大家公认的事实，听得王淑霞心里舒坦。
罗大光知道邵承丰是帮他解围，也就顺风转舵说：“那是那是，男女有别。女人有女人的优势。”为避免麻烦，他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把话题转移到大家感兴趣的避孕套上，“嘿嘿，给市领导用的东西就是不一样。避孕套还带刺。”
邵承丰在琢磨柯腾达。老柯平时不太喜欢开玩笑，也很少说荤话，今天主动拿出避孕套说事做掩护，是不是有其他目的？果然，柯腾达介绍完政府常务会已经通过卫生局工作调整思路，马上抛出一个提议：“为了保证调整方案尽快落实，让各项工作高效率地运转起来，我建议，局机关用人制度也来个调整，搞一次竞聘上岗。”
他上任几个月，总感觉有两个人用起来不顺手，想找理由换掉。一个是李文杰，一个是郭子斐。办公室李文杰主任是原来覃斯彬手上的人，办事原则性强过灵活性，柯腾达用起来不顺手。当然，他最需要把郭子斐从医政科换下来，让焦吉功占据。对焦吉功的能力，柯腾达很清楚，也晓得他胜任医政科长有点勉为其难，但现在没有合适人选。再说，现在柯腾达需要听话的自己人，还要能制衡邵承丰。焦吉功是资深科长，邵承丰多少要给面子，柯腾达有些不好说的话可通过焦吉功表达出来，或者由他顶着，这样可减少自己与邵承丰的直接摩擦。
柯腾达谙熟玩人脑壳的把戏。他不相信罗大光。移花接木让邵承丰接替医政线，并不意味着他对邵承丰信任。邵承丰行政岗位年限不长，有研究生学历，论学识论学养在班子中最强，实战经验不足。现在医院改制任务这么重，担子压在邵承丰身上显然不行，而自己直接插手太多又会引起邵承丰不满，导致班子2比2比例失衡。所以，他需要一个过渡人物来缓冲矛盾，把矛盾压下去。
这个人选焦吉功比较合适。
柯腾达会下象棋，晓得如何把自己的棋子运用好，并巧妙借用对方棋子，撇拐对手马腿，憋死对手飞象。官场混迹多年，在官场明争暗斗中成长起来的柯腾达，曾经把下象棋的这套方法转借到用人方法上，屡试不爽。他现在的用人安排就是在玩下棋游戏。
官念 第十五章（3）
有能耐的人，就像大胖子跳橡皮筋，玩的是轻功夫。柯腾达就是这样，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把权力扩张到极致。覃斯彬在心里担心，郭子斐会不会被换下来？见其他人无异议，也就只好点头同意。
其他班子成员插科打诨也好，谈正经事也好，新上任的副局长唐玉荣一直坐在一旁不插嘴。她心里太没底，不知道什么话该讲不该讲，不知道自己该讲什么话如何讲，干脆就做聋子的耳朵——配像。
看着唐玉荣不参与他们谈论，柯腾达很满意。唐玉荣的能力他知道。但他只能这样选择。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帮忙做事的帮手，是不添乱的人。能干人可能添乱，不会让他省心，反会让他乱上加乱。与其来个添乱的能人，不如安插个不做事的摆设。
竞争场面总是同时存在不同领域。在医院产权置换信息发布会同声期，卫生局发出中层干部竞聘上岗书面通知。一时间，人事调整成为卫生局的热门话题。竞争科长，像是阳光里“看不见的战线”，表面上公开透明，实际上暗流涌动。
消息传到郭子斐耳朵里，而且覃斯彬告诉她，焦吉功申报职位也是医政科长。表面上不说什么，郭子斐心底里打起算盘。她现在开始学会掩藏自己，也就是说，她在刻意加强心理调试和心理承受能力训练。大气成大器，小气为小人。要成大器，必须要有城府，要学会深藏不露。
对待竞聘上岗，她在考虑对策。
站在卫生系统圈子里，她看到医政科长位置。现在站在行政学院地盘上，进入她眼界的是副县级领导岗位。她想成功向前迈进。光靠努力难以达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