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机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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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机词-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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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忙让座道:“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瞧我?”

    启春仍是穿了一件雪白的窄袖暗云纹锦袍,一阵风般走了过来,大咧咧的往榻上一坐,顺手便抄了一片柚子瓤送入口中,笑道:“甜。那个史易珠来你这里做什么?她不是已经辞官了么?”

    我还没来得及行礼,她便坐下了,我只得说道:“陆娘娘见他们家差事办得好,宣进宫褒赏一番。”

    启春哼了一声,冷笑道:“这个丫头,就是善于钻营。她定是不甘心就这样辞官出宫,故此又进宫说项来了。”

    我淡淡道:“她若能说动陆娘娘重新选她入宫,那也很好。所谓新不逾旧么,一起共事也便宜。”

    启春却懒怠再谈她,忽然肃容道:“我这次入宫,除了给太后和贵妃请安,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求你。”说罢看了一眼侍立在我身后的绿萼。绿萼甚是知趣,不待我开口,便借口试新茶退了下去。我这才发现启春根本没有将随身服侍的丫头带进来。

    我见启春一脸严肃和忧虑,不觉好奇道:“究竟何事?”

    启春从袖中掏出一只空白的黄纸信封,轻声道:“这是采薇托我带进宫的,请你转交给升平长公主。”

    我想起红芯曾说升平长公主的绣品和采薇的颇为相似,如今采薇又托我传信,一时未得要领,愣了片刻方道:“这是什么道理?采薇若有要紧事和长公主说,尽管进宫来就是了。”

    启春道:“采薇自初三那日便被她爹爹关在家里,故此才没到苏府去。”

    我忙道:“初三那日,皇上下旨将长公主软禁在漱玉斋了。”

    启春警醒的目光犹含三分忧惧:“这是何故?”

    我摇头道:“至今未闻长公主究竟所犯何罪,太后也求过情,无奈皇上还是不肯放长公主出来,也不知道准不准人进去请安说话。”

    启春双眸微合,樱唇紧闭,好一会儿方道:“如此咱们不能贸然帮采薇送信,还是先看看这信中写的是什么。玉机妹妹说好不好?”说罢将信压平展,郑重的放在红木小几上。

    注:

    1,出自《论语·子路》: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2,出自《论语·尧曰》: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玉机词(五八)下
    启春双眸微合,樱唇紧闭,好一会儿方道:“如此咱们不能贸然帮采薇送信,还是先看看这信中写的是什么。玉机妹妹说好不好?”说罢将信压平展,郑重的放在红木小几上。

    信封在天光下有细小纵横的纹路,印出浅浅的双鱼形信笺轮廓,似含情愫,静静待人拆阅。我不觉吟道:“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注3)

    启春倒也不急,看看我又看看信,只不停的喝茶。我想了好一会儿方道:“姐姐说得对,我们还是看看为好。”说罢从角落里的针线篓子里翻出一柄小银剪,将信封裁了,但见里面是一张叠成双鱼形的青白笺。我和启春小心拆解,但见信笺上寥寥两行字,笔锋错乱,歪歪斜斜,显是匆匆写就。

    “忆昔汴舟,碾墨为酒,赋景成诗,??韵喑辍?p》  万人称缪,无改初衷,千膊沉?,魂思梦忧。”

    我轻轻念了一遍,启春问道:“这是何意?”

    我吸一口气,略略平定,方道:“是情信。信中说,哪怕天下人都说我错了,要将我沉到井底,我也不改初衷,化为鬼魂,也日夜为你忧思。”

    启春顿时笑了出来:“采薇给升平长公主写情信?”

    我将信笺递于启春:“启姐姐看看,这是采薇妹妹的字迹么?”

    启春端详良久道:“是不太像采薇的字,但这样潦草,我也不能肯定。”

    我想了想道:“采薇自是不会给长公主写这样的信,只怕是替人传信,代为掩饰。长公主从春天开始读书刺绣,那些绣品,应当都出自采薇之手,用以掩人耳目。而长公主自己,恐怕……。”后面“出宫幽会”四个字,我没有说出口。

    启春不待我说完,已是了然,顿时又惊又怕,瞪着眼睛说道:“幸而我们没有莽撞送信,若被人撞破,龙颜震怒,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我点点头,仔细回想过去为数不多的与升平长公主见面的机会,忽然脑中一亮。春日里长公主因为私自出宫被太后禁足漱玉斋十日;向太后请安时,升平曾迟到好几次;端午节家宴,升平匆忙装扮,姗姗来迟;皇帝亲征的时节,她的小内监因为忘记带腰牌出宫,被打了十杖,幸而长公主亲自求了皇后,才得以继续留在内宫继续服侍。还有一些别的细微小事可以对上。只是因为她总能拿出精美绣品分赠各宫,所以一直无人怀疑。

    我与启春默然相视片刻。她拿起信封,我拿起信笺,双双投入炭盆。火舌绵延而上,纸张碎裂成灰。热气在脸上一跳一跳,终于冷寂下去。我俩同时松了一口气。

    启春扶额道:“当真头疼,这下如何向采薇交代呢?”

    我心火上升,口舌焦躁,将茶水全部吞入腹中,方舒口气道:“姐姐只说如今长公主也被禁足了,送信不易,只得放在我这里,伺机再说。姐姐万不可向采薇求证此事,也不可在她面前显露心绪。宫闱秘辛,咱们要装作不知道才好,不可向别人提起,哪怕是最亲的人……”

    启春连连点头:“此事无从查证,我们自是什么也不知道。”

    我俩平伏了好一阵子,方镇定下来。我叫绿萼进来将茶换了。启春也顾不上喝茶,便匆匆告辞。我送她到长宁宫门口,她意味深长的握了握我的手,悠然道:“我走了,母亲恐怕已经在金水门那等我了。改日再来看妹妹。”说罢像男子一般背着手走了。

    我看她进了益园,方转头问绿萼:“芳馨姑姑在什么地方?”

    绿萼一面走一面说道:“姑姑在后面和白?姑姑说话呢,姑娘要传么?”

    我低头道:“请她到灵修殿来说话。”一抬眼,看见红芯带着两个丫头在收被子,我慢慢走了过去,红芯抱着被子道:“姑娘是寻奴婢么?”

    我示意她将被子交给别的丫头,拉了她远远躲开众人,方问道:“上次你说谢家小姐和升平长公主的刺绣很相像,这话还向谁说过么?”

    红芯道:“奴婢前些日子和宫里的姑娘们一道做针线,曾提过此事。”

    我立刻问道:“说过几次?”

    红芯见我神情不善,嗫嚅道:“奴婢只随口说了一次……”

    我想了想道:“你这话再不可说了,一个字也不要提起。”

    红芯连忙跪下道:“奴婢若有错,还请姑娘责罚。”

    我扶起她,认真道:“是我忘记嘱咐你了,不怪你。只是今后再不能向外说了,只当是不知道的。”

    红芯面色苍白,眼中泪光点点,点头道:“奴婢记下了。”

    不多时芳馨过来了,见红芯含泪走开,便笑道:“大正月里掉眼泪,却是为何?”说罢,扶着我回到灵修殿。

    书桌上早便备好了笔墨,磨好的墨水已经半干了。芳馨连忙往砚中注水,从玳瑁墨盒中挑了一支新墨,慢慢研磨起来,一面又问道:“姑娘唤奴婢是有吩咐么?”

    我随手写了几个字,墨迹很淡,在纸上洇出灰扑扑的一团。我心里甚是烦乱,将写坏的纸揉做一团扔了出去,再写时,右手已不听使唤,便干脆扔下笔道:“升平长公主如今在漱玉斋也有十天了吧。论理,我该向她去请安。不知姑姑知不知道,如今漱玉斋可让人去探望么?”

    芳馨停下道:“姑娘要去漱玉斋?”

    我心中一动,说道:“姑姑是觉得很奇怪么?”

    芳馨道:“姑娘同长公主少有往来,只有每月初一十五向太后请安或是年节时才会见一面,如今为何突然要专程去请安?”

    我叹道:“罢了。”

    芳馨小心道:“姑娘是有什么烦恼么,不妨告诉奴婢,或许可以分忧。”

    我瞥她一眼道:“且下去吧,待我好好想想。”

    芳馨满腹疑虑,却又不敢再问,只得躬身退了下去。红日西斜,阳光直直照在黑亮的金砖上,腾起一片血光。我有些神晕目眩,闭目向后靠去,心中的不安如野草疯长。

    苦无良策。

    注1:

    3,出自《饮马长城窟行》:“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旁,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异县,展转不可见。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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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尔摩斯又发来贺电~

    四言诗写得很文艺~

    猪脚也要掉到坑里了。有诗为证: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专拍《速度与激情》的保罗·沃克死在跑车上,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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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机词(五九)上
    上元宫宴,升平长公主没有出席,尚太后十分不快,因此众人早早便散了。原本要在延秀宫放灯点烟花,也因为太后提前离席而作罢。天色已晚,隐隐听得宫外此起彼伏的炮竹声,民间的灯会如火如荼,天空被印成了浓茶色。偶尔有五彩烟花冲天而起,我便期待着那一声清啸,有时却迟迟不来。

    启春走后的两天,一切都很平静。此刻回想起来,我似乎是忧思太过。本来么,红芯说了那话有十几日了,而我是两天前才无意中得知长公主被幽禁的真相,要忧愁,是不是也太晚了些?况且皇家秘事,自是不能张扬,就算是有些捕风捉影的流言,皇帝也应该装作听不见才是上策。

    虽然如此,这颗心也只放下一半。皇帝若知道启春与谢采薇亲如姐妹,而启春偏偏在此紧要的时候来过长宁宫,我自是不敢去漱玉斋传信。然而不去见升平长公主,又对不住采薇。甚是两难。

    今夜红芯值夜。此刻她穿着中衣,披着一件红绫小袄坐在一边剥橘子。她将拨下的橘子皮放在早已备好的小簸箕中,笑嘻嘻的说道:“剥下来的橘子皮,可以制成陈皮,到了夏天做陈皮荷叶茶,冰镇的更好,可以消暑健胃。姑娘素来怕热,喝这个是最好不过了。”说着将橘瓣掰好,整整齐齐的放在小碟子里。

    橘子皮被撕成梅花形,清香扑鼻。我一时兴起,便拿了针线,将五瓣橘子皮从顶部缝合,又塞了一截小蜡烛头进去,如此便做成了一盏小小的橘灯。橘皮被里面的火光照得通透起来,如小儿的圆脸一般,红彤彤的煞是喜人。然而不过一会儿,因为不透气,那火便灭了。

    红芯笑道:“这样怎么行?”说罢拿起一只大橘子,用小银剪刀轻轻划了一圈,揭起牵着丝丝经络的顶子。轻轻揉捏,将橘瓣一一掏出,用六道彩线勾起,使一支云头玉簪子挑了,方放入一截小蜡烛,十分明亮可爱。我拿过玉簪子,赞道:“你的手真巧。这会儿不能点灯,这盏小灯权当应节了吧。”

    红芯道:“姑娘高兴便好。奴婢最怕见到姑娘皱着眉头叹气了。”

    我仔细端详着小橘灯,随口问道:“我有么?”

    红芯道:“怎么没有?才刚姑娘在窗口发呆,眉毛都要拧成麻花了。”

    我顿时笑了出来。红芯接着说道:“过个节连灯也不让点,连外面的老百姓也不如,真是气闷。难怪姑娘要不高兴呢。”

    我吹熄了橘灯,微笑道:“哪能为这个不高兴呢。”

    红芯递了一瓣橘子给我:“恕奴婢多口,那姑娘究竟是为什么不高兴?”

    橘子太酸,我只吃了一半便放下了:“如今太后和皇上较着劲呢。升平长公主都关了十几天了,太后想放出来,皇上偏不松口。过节过不好是小事,就怕还有别的。”

    红芯笑道:“有什么也不与咱们相干,咱们只管咱们的。”

    我见她懵然不知,便不做声。不多时撤下橘子,预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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