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临门(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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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临门(完整版)-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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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的时候,他说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苦命的女儿,女儿太像他。

  父亲去后佩佩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讲话。

  她觉得很怕,觉得这个冬天太冷。

  不过当她从小静变成佩佩,当她独自蜷缩在沙发上想自己的女儿的时候,她开始觉得自己也能理解自己的妈妈,能理解她那些癫狂的行为。

  毕竟她是从小就一无所有生活在别人的歧视之中,或许只有物质上的满足让她觉得实实在在。

  玉儿不能这样,她也快到念书的年纪了,她不能生活在别人的屋檐下,不能生活在白眼里,不管自己多苦,佩佩希望这个孩子,能有个好的环境,能最终找到幸福。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错乱
玉儿终于来了。

  所有的人都小瞧了两岁的孩子。虽然离开妈妈的时候,玉儿只有两岁半,谁都没想到她会记得妈妈。当她来到北京,见到佩佩的时候,她没像大人要求的那样叫姐姐,而是一头扑进佩佩的怀里,喊妈妈。

  佩佩搂着她落了泪,但也只有片刻,佩佩就清醒过来,这是个不能犯的错,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的将来,她还不能停止奋斗,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还不能放弃事业上的成功。

  玉儿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大人们,她一直以为北京住着自己的爸爸妈妈, 她一直以为来了北京她就能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拥有幸福的家,可是现在眼前只有一个很像妈妈的姐姐,和一个不能再叫姥姥的姥姥。

  佩佩花了很多的时间陪母亲四处走亲戚,双喜是觉得满脸荣光的,佩佩也是出手大方,不过,这些北京的亲戚们总是用怪异的态度对待双喜,那些她好多年没见的后妈、还有她的弟弟、妹妹、以及更远的一些佩佩都说不清楚是谁的亲戚,都用一种惊喜和疏离的态度接待着远道而来的一家人。

  双喜很快厌倦了这样的聚会。

  因为她的自尊心并没有因此而满足。

  新来的陈叔总的来说也还算是个不错的人,话不多,对佩佩很客气。对双喜也是言听计从,但双喜说他懒,什么都不干,佩佩说,没关系,请个保姆就是了,以后你们就好好享受生活吧。这是佩佩的心里话,这么苦着自己就是为了让家人享受,佩佩已经不懂得怎样去享受生活了,对她来说生活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机会,要么想尽一切办法抓住,要么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抓不住。

  佩佩知道自己还要赚很多钱,才能给家人有尊严的生活。

  而且她想尽快赚到钱,再买一套房子,因为这套是要送给母亲的,她想不出母亲还有什么可担忧的,汽车、豪宅、比人还高的冰箱……这些妈妈要求过的东西现在我都给你赚到了,我也不再是离了婚带这个拖油瓶住在娘家的那个小静,佩佩梦想中的幸福生活真的快来了么?

  她还想再找到一个爱她的男人,哪怕要一起还房贷,只要努力工作也不是多困难的事。佩佩的生活终于出现了曙光,至少在佩佩心里,那些一次又一次跌入更深低谷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幸福的日子过了二十天,佩佩总是尽量的减少工作,回来陪在家人的身边,那一刻,看着母亲的微笑, 看着孩子的满足,佩佩的心里真甜!

  可幸福的日子只过了二十天。

  第二十一天,佩佩回到家里,感觉气氛不对。玉儿躲在角落里拿着张破纸在划拉,那么晚了说是还没吃饭。

  陈叔不知道跑那儿去了,家里静得不太平静。

  佩佩推开母亲的卧室:“妈,你吃饭了没?怎么也没见保姆?”

  双喜噌的从床上跳下来,怒道:“还跟我提什么保姆?你从什么地方找来的烂人? 什么活都不干,还敢指着我鼻子骂?我赶她走了,谁敢再让她进这个门,我跟谁没完!”

  骂够了保姆, 双喜似乎也并未能出气。追着佩佩数落,总之不如意的地方多了去了。

  佩佩不敢吱声,从那年被妈妈赶出家门她已久未下厨,先是住地下室没地方做饭,后来也就习惯在外面吃了。 家里这个保姆从房子装修好就来了,打扫卫生做个饭啥的,也算勤快,佩佩知道连自己这样的人妈妈都不会满意,一个保姆又能怎样?

  做好了饭快到平常睡觉的时候了,佩佩招呼着妈妈手上却一直在忙着给玉儿填饭夹菜,双喜看在眼里,气鼓鼓的又不好说什么。偏赶上陈叔从外面回来。

  佩佩客气着叫陈叔来吃饭,陈说吃过了,忍了良久的双喜拍下筷子,指着老陈又是一通骂,总之就是不干活也就罢了,她管管保姆,这老家伙还要从中帮忙说好话之类的, 越说越有些不堪入耳的东西,佩佩怕小孩子听了不好,赶紧拉着玉儿回房睡了。

  陈叔是吵也吵不过,显然没受过这样的气,长吁短叹一通,居然拉开门就走了,从此再也没回来,据说是去投奔自己的儿女了。

  可佩佩永远这样潇洒不起来。她不能一走了之,就算在气头上走了,最终也还是要回来的, 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命,逃也逃不开的。 

  从那天以后,佩佩总是尽量多接工作多留在外面一会, 可是无论多晚回到家里,双喜总是沉着个脸在客厅等着。

  要么是今天来的保姆又不满意,要么是玉儿又不听话了。

  佩佩不知道如何是好。保姆可以天天换,没一个满意的, 佩佩就不停的找,即便开工的时候也是电话不断。这些都可以想办法对付,可是玉儿怎么办?明显的玉儿更喜欢依恋着佩佩,只要她一回家,玉儿就缠着她要她讲故事,要从她包里翻好东西吃……每到这个时候双喜的脸色就特别难看,甚至还若无其事的说什么外婆家的狼,什么白眼狼之类的。

  玉儿不往心里去,但佩佩知道这是极其危险的, 母亲喜欢得到更害怕失去,这个孩子对双喜迅速流失的依赖,才是第二十一天双喜崩溃的根源。跟保姆无关、跟陈叔无关,甚至跟自己都无关,仅仅是这个懵懂中的孩子,无意的留恋于母爱之中而已。

  佩佩绝望的望着母亲的背影,自己努力了30几年,希望满足母亲,希望母亲快乐。但是不能,她永远也弥合不了母亲心里那道深深的伤, 她越是想帮助母亲,就越是陷入更深的泥潭,就像父亲一样,用自己的一生的努力,直到最终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未能让母亲满足,母亲是那样的恨着父亲,怨恨他没有给自己更好的生活,怨恨他夺走了孩子们的心……大老远的来了,母亲身边连一张合影的照片都不曾带,除了姥姥的照片,母亲的行囊中,只有衣服和药,而绝无关于冒盛的半点回忆。

  从脊背后冒上来的那股寒冷,就像父亲死去的冬天般从佩佩的脊柱向上爬,这是三十多年来佩佩第一次绝望,以前能力所不及的时候,佩佩还拥有希望,她以为给母亲要的一切,她就会停止愤恨,可是当她倾尽所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满足了那些物质上的要求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了物质上的富足根本填补不了的空洞,母亲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六十多年来,一直回响在耳边的那个绝望的声音在告诉她: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要有!我不能拥有的别人也别想要!

  佩佩发现了自己的幼稚,但已经骑虎难下。

  从小她就被培养成那种听话的孩子,以满足母亲愿望为最高追求,可是追求了一生,她发现这是多么可怕的任务,她不想像父亲一样死得那么悲惨那么没有价值。可是她像父亲一样充满幻想的把双喜迎进了门,现在,怎么办呢?

  佩佩开始不断的噩梦,梦里总是梦见60多年前那个帅气的男人,那个沉浸于追求梦想而决心反抗宿命的男人。

  可是,他的这笔孽债要我来还!

  母亲的脾气越来越大,除了玉儿更加疏远她外,关于佩佩的风言风语也从平日里一起打球一起散步的老头老太太那里渐渐的传到了双喜耳朵里,于是只要佩佩在家,就总有老太太摔摔打打唉声叹气的声音,佩佩不敢招惹她,一个不留神,双喜就会骂她不要脸,丢了她的人。佩佩试图找那些妈妈青年时期的玩伴,退休了之后,很多人都回到了北京颐养天年。

  刚来北京的时候双喜曾经欢欢喜喜的邀请他们来家里吃饭,骄傲的向他们展示她所拥有的一切。可现在,听说佩佩搬了他们来做救兵,双喜索性把自己锁在屋里,对门外的佩佩喊道:叫他们走,我不见他们,我丢不起这个人!

  佩佩欲哭无泪,吃苦可以,没有尊严的日子她也能忍,可是连自己最后的阵地、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家也容不下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过下去。她只希望这一切能赶紧结束,或许这就叫家庭暴力吧,可是说出去谁信呢?尤其是像自己这样的名声不好的女人。

  一个更大的危机在等着她,佩佩没有想到一切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

  坚忍了几个月之后的一天,佩佩突然在录影棚接到了幼儿园的电话,老师问:你是冒小玉的姐姐?今天放学没人来接她,你能不能赶紧来,老师要下班了。

  佩佩赶紧让助理先赶去学校,她要赶紧完成手头的工作,希望不要让自己的家丑暴露在外人面前。

  深夜,她从肯德基里接到玉儿的时候,很会来事的小助理说,早知道这么晚,我就给你把小妹妹送家里去了。

  佩佩心里说,快别这么说,我那个家也是你能去的?

  真的,这个家总是给她意外,带着玉儿回来时已是深夜。双喜不在,也没留下只言片语,只是母亲屋里一片狼藉,床上还扔着个行李袋,佩佩打开衣橱——显然母亲是搬走了,可是搬到哪里去了呢? 佩佩到处打电话,听说双喜不见了,亲戚也罢、朋友也罢都很吃惊。这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了,不是过得很好的吗?

  从门外看,似乎每家都过的很好,可是,门里却是无法对外人说,也无从说起的一地鸡毛。

  两天之后,佩佩知道了母亲的行踪,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母亲租了间平房。还告诉她的朋友们,不许佩佩来看她!

  佩佩知道,这是母亲说给她听的,双喜希望佩佩能向每次被她赶走之后,过几天又夹着尾巴回来,求她原谅,然后她最终取得战斗的胜利。这是在这个家里屡试不爽的战术。可佩佩这一次不打算再向母亲低头,因为母亲要夺走的不仅是玉儿这个人,还是玉儿这个小小生命与生俱来的情感,像是母亲与父亲几十年来的“战争”,争的无非就是孩子们跟他比跟她亲而已。争到最后,双喜掌握了一切,却永远也比不过冒盛在孩子们心里的地位。

  这是她恨他的理由。即便他死了,她依然恨。

  佩佩知道,她这辈子是无法改变母亲了,无法改变她心里的恨。

  父亲死后,佩佩曾想跟双喜聊聊自己那个不太熟悉的姥爷。从很早很早的时候佩佩就已经认定自己这辈子只能生活在这个自己没见过几面的老英雄的阴影下。

  那时,双喜第一次告诉佩佩,不许提他!是他害了我,害我一辈子这么苦!

  哭毕,双喜做了件让佩佩瞠目结舌的事,在客厅的中央、在冒盛的遗像前,双喜亲手点燃了父亲的遗物——连同那一本有着副总理照片的相册一起烧了,就在佩佩和玉儿眼前、在客厅的中央。

  浓烟弥漫之中,三个女人都流了泪,佩佩不知道自己是被熏的还是给吓的。

  而在她离开双喜的家独自踏上北漂之路的时候,双喜又一次在客厅的中央,烧掉了关于冒盛的所有一切……

  除了那团在客厅燃烧的火焰之外,在外人眼里,双喜基本上是个正常的老太太。但她烧了一切,因为生无可恋。这是人世最大的痛苦,这是双喜的母亲倾尽一生,为双喜换来的所谓的幸福。

  佩佩这次没有去找母亲认错。

  她决心顺其自然忘了这段纠结的关系,她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这是要付出代价的,佩佩知道。

归零
母亲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而佩佩的主题词,是“被战斗”。  

  现在,佩佩可以享受自己一直追求的生活——有事业,还有一个在家里等着自己的人。这一切让佩佩充满了干劲,脸上洋溢着少见的幸福,连化妆师都说,最近她看起来又变漂亮了,这个话,她在初恋的时候听过,那个时候在食堂吃饭,有好几个同学忍不住问她,最近整容去啦?怎么突然就变漂亮了?

  哎,女人的美呀,真的要发自内心。

  那个初恋的男人走了,带走了她的美丽,只留个她一个玉儿,而玉儿又给了她另一次美丽。为期三个月。

  三个月后的一天,佩佩还没起床,电话尖锐的刺破了难得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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