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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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沙-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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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并不嫌弃你的家庭出身,可农村里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不得不让我顾虑我们的未来。我知道你们的生活,糟糕到什么地步。四口人,十斤包谷面粉吃十天,也就是一锅菜叶上,撒几把包谷面粉。这样的日子,我的确有些畏怯。

虽然我们没有许诺,但我知道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原谅我,希望我们以后,还能成为朋友。你是一个好小伙子,无论哪方面都别无挑剔,可我不得不离开你。再一次请你原谅。

只要春天来了,鲜花会自然的开。但愿你能早日获得青春的幸福。

江水美抄

收到江水美的来信,石云来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他早知道这样的事情,迟早会来,但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事前连一点征兆也无。他不难过,也没有悲伤,只是心里窝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火。当生活在正常进行中时,也许你不觉察得什么,而一旦失去和即将失去时,才深切体会到它的可贵。



吴嗣石知道儿子为啥怄气,用蜡烛抹锅,贴烙了几个包谷粑粑,劝慰说:“儿啊,想开点吧,这是我们的命,成份不好,不可能和别人比,人家复员回来,去了搬运装卸公司,还是认命吧。”雷响亮找人提亲,是荔枝村公开的秘密。石云飞知道弟弟心里苦,说:“也不怪江水美,如今这样的生活,再加上我们的出身成份,有几个人不顾忌。这辈子,能有女人愿意一起过日子,也许就不错了。爱请对于我们,只是个奢侈的名词。”

石云来不死心,提笔写道:

美美:你好。

也许我不该提笔给你写这封信,我难以忘怀那些给我留下美好回忆的早晨和黄昏。难道我们的友谊,真成了夏日的余辉了吗?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没有了你,今生的日子,也许永远不再有阳光。求求你,别离开我。

也许我是在做梦,许多年以前,就开始了这个不会有好结果的白日梦。我多祈望这梦永远不要醒来呀,但你却要离我而去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无力回天。

也许你是对的,你和我在一起,永远不会有好日子过,我不怨你,也不恨你。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就应当让她过舒心的生活。只要你过得好,我会在心里为你祝福。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无法满足你,与其让你受苦,不如让你有一个好的归宿。

本不该给你写这封信,可我实在是忍耐不住。但愿你过得幸福。

永远祝福你的朋友  来



江水美接到石云来的信,关上房门在屋里哭了一天。妹妹江水会来叫她吃饭,她始终愁眉不展,闷闷不乐。江水会说:“你既然和他恋恋不舍,又何必和他分手呢。”江水美抑郁地说:“这种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我过够了。”江水会说:“可你嫁给雷响亮,也不可能不当农民呀。”

江水美说:“人家说亦工亦农,辈子不穷。能和一个敲钟吃饭,盖章拿钱的工人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不知比农民好多少呵。不是我非要离开他,我实在是怕吃苦受穷。”江水会感叹地说:“为什么农民的待遇就不能好点呵。”

江水美说:“农副产品不值钱,一斤藤菜蔬菜公司收购价一分,一个洗脸盆三元,三百斤藤菜换一个洗脸盆。父亲说是以农养工,价值的反差决定了;农民永远不会有好日子过。如果有一个相同的生存平台,凭自己的本事能有丰衣足食的生活,谁不愿意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呢。可现在即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吃苦受穷。”

江水会说:“结婚是一个人一辈子的事情,生活有可能会改变的,如果一个好点的生活和一个好人相比,我还是愿意选择一个好人。”江水美原本就心情烦躁,闻言说道:“你别在这里伊哩哇啦的,你说他好你去晒。”气得江水会哭起来,说:“你晓得我长得丑,没得你脸包乖……你……你……我去了你可别后悔。”江水美说:“去……去……你有本事你去找他,别在这里烦我。”

江水美坐卧不安,心绪烦乱,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她找出几张纸来想写一封回信,开了好几个头都不满意,信纸丢了一地,心情总是难以平静。后来想:都已经决定分手了,还写什么信,这不是画蛇添足么。

尽管江水美已经决心,不再和石云来往来。然而心里的确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初恋呀,一个人的初恋,终身难以忘怀。


第一部第九卷 第四章

 


丁跑路和雷响亮,原先也是农民。 只因出身在贫下中农家庭,当兵去了部队。复员退伍安排了工作,就这样身价倍增。

这样的机遇,不可能落到石云来身上。因为是无产阶级的敌人,你去当兵,别人还顾忌你,莫把枪背到台湾去了。这就铁定了他,永远只能当农民。

城郊的姑娘,想找工人阶级。这为粮食区的女孩子,留下了可乘之机。偏远山区种粮食,由于粮食产量低,再加上川东地处丘陵,家家户户,几乎都是糠菜半年粮。

县区的女孩,想嫁工人阶级难度大。因为户口无法办来,工人阶级如果不是老弱病残,根本不可能去你县区找老婆。

粮食区的姑娘,只好把眼光盯上城郊的菜农。一个叫赵里红的江津女孩,走进了荔枝村。别人托陈万兴,给这女孩介绍个对像,女孩想把户口迁来城郊。

陈万兴把荔枝村,超过婚龄没结婚的算了一遍。贫下中农还有三人。

一个叫杜华尔,这人个子矮小,不识字又不识数。你抓一把镍币放在地上,叫他数清楚了自己拿起走路,可他数来数去,就是数不清楚是多少钱。

另一个叫骆洪久。这人头大颈子粗。你有事喊他,颈子随着身子转过来,呆板痴痴的盯着你。

还有一个叫张光东。这是个残疾人。一边肩膀高,一边肩膀低,脚也是拐的,走路屁股左右摇摆。

除了这三人,还有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石云飞兄弟俩。石云飞和盛成秀已经定亲,只石云来二十好几,还没谈成朋友。

陈万兴就把赵里红带到吴嗣石家里来了。



姑娘皮肤黝黑,眉目清秀,身材苗条,风姿绰约,是一个使人心动的女孩。见陈万兴领来这么漂亮的姑娘,吴嗣石有些喜出望外,可也有些焦急。“细妹,啷格回事?”陈万兴见状问说。

吴嗣石把他拉去一旁细声说:“我们家,一粒米都没有,啷格招待客人。”陈万兴悄声说:“你别担心,看完人到我家去吃饭。如果姑娘同意,我也可以给你送点米来,以后谢媒时,一并还我。”石云来正在沮丧中,对这么漂亮的女孩,自然无话可说。只征求姑娘的意见。

赵里红当面没有说话,只示意陈万兴离开。从石家出来,赵里红说:“城郊的儿娃子俏得很。啷格他还没有耍朋友?”陈万兴明知故问说:“这个儿娃子如何?”赵里红有些羞涩的说:“人还不错。”陈万兴说:“就是成份有点高。”

赵里红问道:“成份有好高?”陈万兴没有回答。赵里红急问道:“上中农?”陈万兴摇了摇头。赵里红又问道:“佃富农?”陈万兴还是摇头。赵里红问话的声音提高了几度:“是富农?”陈万兴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赵里红长舒了一口气说:“幸好不是地主。”

陈万兴说:“他就是地主成份。”赵里红愕然道:“你说啥子呵?是地主?不干,不干。哪个给地主子女耍朋友哟。”陈万兴说:“跟你年龄相当的,我们这里就难找了。”

赵里红说:“你们院子里,不就有一个没安家的人吗。”陈万兴说:“你是说骆洪久?”

赵里红说:“他不可以么?”陈万兴说:“那个人有残疾,你还看不出来。”赵里红叽叽咕咕地小声说:“我是想嫁这个地方,不是想嫁这里的人。”陈万兴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问她道:“你说啥子哎?”

赵里红说:“我说残疾人还不是一样挣工分。再说,恐怕也没得你说的这么严重吧,吃得饭走得路的。”陈万兴说:“其实这个人只是颈子有问题,小时候从背篼跌下来,颈子受过伤。这个人力气大,挣工分绝对没问题。你愿意我帮你介绍,只你各人要考虑好,以后有啥子,可不要怪我。”



陈万兴没有想到,这门亲事成得这么容易。双方见了面,骆洪久的家人,见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上门相亲,人人都对赵里红热情相待。骆洪久只是傻傻地说:“耍朋友唆,耍嘛就耍吗。”

赵里红在骆家住了几天,就跟陈万兴说:“我没得意见得,如果骆洪久没有意见,就把结婚证明和迁移户口的手续给我。”

新郎新娘成婚后,一般的家庭,都要给几十元钱的谢媒钱。媒人也要保证新娘能上起户口。陈万兴办这事办的多,有些经验。当地一般不出迁移户口的手续,陈万兴只有在结婚证明上做手脚。

先在证明上写:我公社社员骆洪久与你公社社员赵里红经过革命的考验,双方自愿结为夫妻。赵里红特回你公社办理结婚证明。写到此处就不写了。等拿到公社加盖了公章,再在办理结婚证明后添上:本公社同意赵里红落户,请同时办理户口和粮食等关系。

这样一来,等于男方出了倒迁移,户口和粮食关系,轻轻松松就办好了。

陈万兴高高兴兴的喝了喜酒回家去了。

谁知道半夜时分,骆映桂来找他了,进屋骆映桂就吼道:“陈万兴!你做的啥子媒?狗日的赵里红!穿了八条长裤子!每一条裤子!都串的鸡肠带!全打成死结!”陈万兴睡眼惺忪地说:“恐怕没得恁格事哟?”

骆映桂忿忿然说:“你不相信?”陈万兴说:“八条裤子?全用鸡肠带打成死结?那是啥子意思?”骆映桂冷笑着说道:“啥子意思你还不晓得?”陈万兴有些冒火了,说道:“我晓得啥子!吃怕你还说我在骗你们?”骆映桂说:“骗不骗你各人晓得!”陈万兴大叫冤枉说:“你们就给了五十元谢媒钱,我又没有得你几七几八的,我骗你们做啥子?”

骆映桂说:“我们还在纳闷,她长相那么乖巧,啷格看得上骆洪久,连盒礼钱都不提,原来早就打起鬼主意的。”陈万兴听骆映桂越说越悬浮,酒也醒了,连忙起身说:“走,我去看。”



新房外围了许多人,见陈万兴来让出一条路。进得房来,陈万兴一眼就看见,赵里红迎面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大红铺盖。两只手,被分别绑在架子床的两边柱子上。见陈万兴进屋来,赵里红扭动着身躯说:“你这个媒人做的啥子媒?你看他们把我像捆绑强盗一样捆在床上,有这样对待新娘的么?”

陈万兴没有说话,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人。骆映桂的堂客窦仁恒,上前捞起铺盖说道:“你来看她穿的,八条裤子,每一条都用鸡肠带串起,打成一个死结。这是啥子意思?你龟儿,存心不让人搞你的麻屄!你这是嫁人么?你要做啥子?你这不是存心来骗人么。”

赵里红在床上扭动着身子,不让窦仁恒摸她的裤子。高声对陈万兴说:“叫他们把我放了!我不干了!我不干了!离婚!离婚!”

陈万兴哭笑不得的说:“你开玩笑嘛啷格哟,这阵不干了,离婚?婚也结了喜酒也办了,不睡瞌睡你想离婚?你真想得出来。”

赵里红大声喊叫着说道:“我不干了!我不干了!你们把我放了!我要离婚!”

陈万兴忿忿然说:“格老子不要脸!用这种方式骗人!反正人在你们家里,你们自己看着办。结婚手续办理了的,户口粮食关系,也是上在你们家里的,喜酒你们也办了的,人也在你们屋里头的。新人进门,媒人出门,她是你们家里的人了,你们要啷格做,与我无关。”

陈万兴气冲冲拂袖而去。他为荔枝村的人做过许多媒,促成了许多对新人,还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事情。“格老子不晓得安的啥子心?”陈万兴如何不气愤。



赵里红的用意十分明显。她是借结婚的名义,把户口和粮食关系办到城郊来上起,然后就和骆洪久离婚,再去选择如意郎君。为了不让骆洪久碰她的身体,这才在身上穿了八条裤子。然后用鸡肠带串起打成死结。心想你骆洪久哈戳戳的,总打不开这些死结。为的是保全她的清白,以后嫁人还是处女之身。

这动机是明显的,骆家的人又不笨,怎么会不了解她的用意。陈万兴走后,上去七八个妇女,把赵里红按在床上,七手八脚把赵里红的衣服裤子,脱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把她的手脚,呈大字形捆绑在架子床的柱子上。

赵里红挣扎哭闹咒骂都无人理会,妇女们做完这些事情,用铺盖把赵里红盖上,嘻嘻哈哈的跑出了新房。

骆洪久脑筋不很灵光,思维有点迟钝。他之所以成这副难看的样儿。是他小的时候,骆映桂把他装在背篼里背他。骆映桂弯腰去地上拣东西,骆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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