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沙- 第87部分

翌日，盛成秀先到办公室，见黑板上写着一组数据：10025，盛成秀问靳泽雪道：“昨晚上你们做了好多哟？”靳泽雪说：“汽配厂要的一百二十五件，我们就做的一百二十五件晒。”盛成秀说：“你在黑板写的是多少？”金泽雪说：“写的好多嘛？一百二十五件，还是我亲自写的，莫必还有错？”

盛成秀没再说话，游牧声过来看见了说：“错了！错了！一百二十五那里是这样写的嘛，应当这样啥。”说着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100再写20再写5，他在黑板上留下的数据是100205，写完他振振有辞地说：“一百二十五应当这样写的。”

很多工人围拢来看，见游牧声写的数字只是笑，不说话。只冷元平看后拿起粉笔在黑板写上125说：“你写哪个是一百二十五这个数字是多少？”游牧声不开腔了，靳泽雪有些不服气地说：“有啥子可笑的嘛，只不过没有搞清楚数目字的规律格嘛。”

当盛成秀把这个事情像讲笑话一样讲给石云飞听时，石云飞这才明白石云情为什么不让靳泽雪去承包铸造厂。石云飞暗自庆幸派靳泽雪外出采购材料，都是叫冷元平一道去的，如果只是靳泽雪一人，还真说不定会弄出什么差错来。

没有想到靳泽雪和游牧声都这么不中用，说起来俩人还都是高中毕业生，连小学生都懂的知识也搞不清楚。这下啷格办，俩人这种水平，根本不可能让他们来管理生产，可怎么办呢？石云飞犯难了。

当石云飞从业务单位的人员口中，知道了社会上现在流行“把招待他们进餐馆和常请他们钓鱼的人，视为对他们服务态度好的典范时。”石云飞只能随波逐流，任谁来都尽量让他们吃好玩好，来客钓不起来鱼时，就请人下池塘去打捞，尽量满足对方的要求。

石云飞灵机一动，现在来钓鱼的人恁么多，几乎每天都要进餐馆，何不去承包一个鱼塘，又去承包一个餐馆，让靳泽雪或者游牧声去喂鱼，再开家餐馆，俩人的问题不就解决了么，这样还可以让两个人独自去闯一闯，弄的好还可以闯出一片天地来。

四

盛成美赞同石云飞的这个计划，极力主张游牧声去喂鱼，说随便啷格也会比当丘二找的钱多些。这下问题解决了，听说游牧声不当干部去喂鱼，靳泽雪自从把125写成10025以后，自觉脸面无光，哪里还有话说？他不愿意去开餐馆，自觉自愿的重新上炉子当了炉工。

盛成秀因为是女孩，连高小都没有读完就失学了，她知道石云飞因为家庭出身不好，初中只读了一年半。在他的眼里，高中毕业生算是很有学问的人了。游牧声和金泽雪虽然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读的书，随便啷格也应当比她和石云飞强，那知道竟如此不中用。

这几年，盛成秀协助石云飞办厂，可说是吃尽了没有文化的苦头。许多许多的字盛成秀写不起也不认识，业务单位来了，提货要开送货单，许多厂的厂名盛成秀写不出来，怕石云飞看不起她，也不好去问谁，只悄悄去看来提货单位的汽车，按照汽车门上印着的厂名依样画葫芦，而后牢牢的记在心里，慢慢认识和会写的字多起来。填支票开发票，都是翻看石云飞怎么填写的。她多羡慕那些书读的多的人，没有想到俩人这样的笨，连这小学生都懂的数目字还写不出来，气不打一处来，气愤地对两个妹妹说：“跟他龟儿两个离婚。”

石云情说：“说起离婚道容易，如果没有孩子，那也没有什么，可现在孩子都几岁了，离了婚孩子啷格办？”盛成美说：“大姐耶，我们没得你命好哟，你看十里八村的，有几个能像云飞哥这样能办厂的人，有几个人不是下力气找饭吃，要说离婚我也想过，‘命中只有八角米，走遍天下不满升。’这是命中注定的，再找一个说不定还不是如此，如果能找一个好的，明天我就去离婚。幺妹说的也是实情，离了婚孩子啷格办？大姐的命真好，我像你这样过几天日子，死了眼睛也闭得紧些。”

没想到二妹竟说出这样的话，曾几何时，盛成美对石云飞颇有微词，特别是在石云缘的事情上，那时的盛成美哪里看的上石云飞，甚至对他多少有些不齿，认为哪个嫁给他今生必定倒大霉，大姐嫁他是因为生理上的原因，是迫于无奈，不然，贫下中农的子女会嫁给地主家庭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谁也没有想到世事变化莫测，地主富农还有翻身之日，没想到大姐歪打正着，嫁了个很让人羡慕的人，盛成美真恨自己当初不长眼睛。

从盛成美羡慕的目光里，盛成秀觉得她该去动手术了。如果她不能成为正常的女人，现在拥有的一切，说不定哪天就会失去的，石云飞不只是在盛成美的心中是个优秀的男人，他已经成了很多女孩羡慕的人，她怕她会失去他。


第二部第七卷　第四章

　
一

教书的不教书了，读书的也不读书了，坐机关的也下海了，……人们的心向往着商海中的狂澜，错误地认为商海里，遍地都是黄金，只要下海的人都能满载而归。

石云飞认识了一位叫杜重声的人，年岁不大，是教师，在外到处帮人介绍买卖材料，从中得点好处费。当教师时，与严进林的表姐是同事。前些年，石云飞还和严进林一起时，杜重生帮忙买过不少材料。

一日。杜重声领来一位三十来岁的人。杜重声介绍道：“他叫刘启华。垫江人，是垫江中学的教师，现在帮别人销售铜材。”“那里嘛，我们学校隔壁，有一个叫洪舒芬的，她男人是垫江县公安局的，办得到回收废旧金属的执照，那女人腿脚不方便，所以我出来帮她推销。”刘启华说。

石云飞又奉行他那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决策，见原材料紧俏，只要有货，价格稍高一点他也收。杜重声是中间人，生意做成了，买卖双方各给他百十元钱作为报酬。

过完称算账时，刘启华叫起来，连声说道“不对头！不对头！我出门时过了称的，现在你们称的加起来要差二十多公斤，这啷格得了，我回去啷格给洪舒芬说的清楚。”杜重声说：“啷格说不清楚嘛，恁多人看见过的称，莫必哪个还贪污了你的。”

刘启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怜兮兮地说：“差二十多公斤，钱就要差四百多，我回去啷格交待哟。”杜重声说：“人家按收的重量出手续给你，有多少就是多少，你回去啷格不好交代嘛？”刘启华说：“你不晓得，洪舒芬这个人认真得很，差半公斤都不好说，莫说差恁么多。”

石云飞问他说：“总的差好多嘛？”刘启华说：“差二十八点五公斤。”石云飞对盛成秀说：“就按他说的数量给他加上，写张收条，让他开发票来再付钱给他。”刘启华说：“你能不能现在就把钱给我？”杜重声说：“你放心，石云飞做生意耿直得很。你差的重量人家都给你加上去了，不晓得你还有啥子说头。我和他打交道好多年了，你如果不放心就把材料拉起走吧。你来重庆恁多天了，哪个买你的嘛，现在帮你销脱了你又这样那样的。”按规矩石云飞付了杜重声两百元钱，刘启华没有收到现钱。由石云飞垫付，以后在货款中扣除，俩人分别离去。

二

刘启华回去开发票，不小心把盛成秀写的收条搞不见了。没有收条他怕石云飞不付款，他去找杜重声，想让杜重声和他一道来。杜重声听说他把收条搞丢了，说道：“这个收条你可该保管好，那是你们交易的凭据，如今你把收条搞不见了，人家会不会认账，会不会付款给你？我也不好说啥子。”

刘启华说：“你和我一起去吧。”杜重声说：“我去和不去是一样的，人家要赖账，我去了他也不会拿给你，人家耿直我不去他照样会拿给你的。”刘启华说：“卖材料给他时你在场呀。”杜重声说：“你还是自己去找他，别搞得我也不好做人。”

刘启华忧心忡忡的去找石云飞，听说刘启华把盛成秀写的收条搞不见了，石云飞二话没说，就叫盛成秀和刘启华一起，按刘启华开来发票的金额，去银行办了汇票，把钱付了过去。刘启华千恩万谢地说：“你们真是好人，这一万多元钱你们若是不拿给我，恐怕我只有跳河了。你不晓得，这是我们好几个人打伙做的第一笔生意，我不把钱拿回去，人家肯定不会相信是我把收条搞丢了，肯定要我赔，我的天哟，一万多块钱，我一个月的工资没得一百元钱，我那里赔的起哟，没有想到你丝毫都没犹豫就把钱付了。”

从此，刘启华只要有铜材，就往石云飞这里拉。刘启华再也不要收条，盛成秀收了多少铜材，只在笔记本上记一笔，付了多少钱也只是在笔记本上减下来就是。欠刘启华的钱从几千元到几万元，后来，盛成秀笔记本上的账已经累计到十几万元了。石云飞对刘启华说：“你别拉来了，现在欠你十几万元钱，不晓得哪天才能付清。我们现在都觉得钱有点不好收了。如果哪天没得钱付给你，大家都是朋友，到时啷格说嘛。”

刘启华说：“你欠我的钱我放心得很，你这个人恁格耿直，我晓得你是不会赖账的。”石云飞说：“账是不会赖的，可你这样莽起拉起来，我也莽起做起交给别人，我欠你的，别人欠我的，什么时候才能把欠款付清，哪个说的清楚，我劝你还是少拉点来好些。”刘启华还是满有信心的说：“跟你打交道我放心得很。”

三

刘启华第一次拉铜材来重庆时，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把铜材拉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把铜材卖给谁。国营回收公司也在收铜，可价格低得还没有他收进来的价格高。正当他走投无路时，杜重声给他介绍了石云飞。

他教了十几年书，看着做生意找钱容易，投笔从商做生意。没有想到第一笔生意就差重量二十多公斤，算起来那差不多是他当教师半年的工资。他当时急的差点哭起来，没想到石云飞反而安慰他说：“别急！别急！你拉来的重量是多少就按多少计算，差的给你补上。”

后来把人家出具给他的收条丢了，正当他六神无主时，石云飞一点也没有刁难就把钱付给了他。他曾经是教师，知道自己把收条丢了没有凭据，打官司人家也不会给你钱。听石云飞如此说，他也不得不考虑收款的事情。

不出石云飞所料，因为三角债越垒越多，石云飞收款也非常困难，收回来的资金只能维持眼目前的生产，对老账的支付很困难。刘启华来经常拿不到钱，十几万元付了还剩一万七千元钱时，实在拿不出，盛成秀只好写了一张欠条给刘启华。

后来刘启华又来要钱，盛成秀付了他六千元钱，心想双方都合作这么久了，盛成秀只是在自己笔记本上记了一笔，也没有让他出据收条，谁想会留下了后患。一次刘启华又来要钱，账面上确实抽不出资金。石云飞轻言细语的给他说：“这几天确实拿不出钱来，不过你放心，十七八万都付给你了，还差一万一千元钱，稍微松点我一定如数付给你。”

刘启华气冲冲地说：“你不拿钱我就上法院去告你，反正后来的六千元钱我又没有出收据。”石云飞原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谁想刘启华真去法院，以盛成秀写给他的那张欠条为依据，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实际上只差刘启华一万一千元钱，刘启华昧着良心要求归还欠款一万七千元钱。

盛成秀说：“狗日的刘启华不要良心，当初差重量哭兮兮的，我们如数给他补齐，他把欠条遗失了也没为难他，狗日的良心喂了狗……”石云飞说：“还不是怪你，当初啷格不让他打个收条。”盛成秀说：“和他打交道这么长时间，从来就是这样，我只在笔记本上记上重量，写上价格，有时连金额也没有算，哪个晓得他龟儿会这样……”

石云飞说：“这是一个教训，以后别人撇脱你也撇脱，别人不要欠条，你也用不着喊他写收条，只要他叫你写了欠条的人，你付款给他时一定要找他打收条，预防像刘启华这样的小人。”盛成秀说：“法院要我们付一万七啷格办？”

石云飞叫盛成秀去买回一部录音电话，然后打电话给刘启华，把与他的通话录下来，谈话时一定要说他昧良心。收了六千元钱不认账，到时再把这录音电话拿去法院和他理论。刘启华在电话中得意洋洋地说：“喊你还钱你不给，这回非要你多拿六千元钱不可，还要加上律师费，诉讼费，……”

石云飞把录音电话抱到法院，法官调解石云飞付了一万三千元钱，比实际欠款多付了二千元钱，买了一个教训。


第二部第七卷　第五章

　
一

政府下大力气整治三角债，石云飞暂时走出了困境。然而材料对于像石云飞经营的这种小型企业，始终是个问题。国家实行双轨制，铜材属于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