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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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血-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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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烛台里安静的烛焰时而微漾,雪愔用手指轻轻挑弄了一下,烛焰猛地摆动,既而又回归如初,雪愔阖上眼睛,试图理清思绪。

辅星妖异则有权臣谋逆……

真的,是这样吗?

缓缓睁开眼睛,雪愔走出芦雪斋。

“盈霜,进来,帮我研墨。”

第9章 暗流(六)

月渐西沉,安兴坊的巷道一片漆暗,门下侍郎的府邸即在安兴坊中,府内只有正堂里还点着灯火。

正堂前有两个人相对而立,一个女子轻声说道:“公主的信函张大人也看过了,请张大人务必今夜就拟好奏章,明日早朝呈给陛下。”

“请转告公主,必不负公主所望。”张若羲回应。

“那么,就有劳张大人了,盈霜告辞。”语毕,盈霜转身离开,张若羲一直注视着她走出府门。

“来人!”忽然张若羲唤道。

“大人?”一个仆从应声过来。

“去,看着那姑娘是不是走远了。”张若羲吩咐。

仆从听命后,悄悄地跟着盈霜,而张若羲站在那里一直等那个仆从回来。

“禀大人,那姑娘坐了一顶小娇,已出了安兴坊。”

“呵……呵呵……”张若羲低声笑了两声,而后走进了正堂,“两位,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间厢房里就走出了两个人,正是唐进和高祈。

“看看,”张若羲扬了扬手中的信,“公主要我今夜就拟好奏章,请陛下将云骧军归进北征军里。”

“张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啊!”唐进不禁赞道,“不过在下还有几点不明。”

“唐大人请讲。”

“张大人,那块绢帕上的美人到底是谁啊?”唐进猥琐地笑了笑。

“哈哈,唐大人还想打画上的美人的注意吗?”张若羲笑着,“可惜你没这福分哦,她是前朝最后一个废太子——洛舜言的女儿,姓洛名瑾,晟岳一生挚爱的女人,后来两人离散了。”

“什么?”唐进和高祈诧异着。

“当年晟岳曾给我们看过洛瑾的画像,希望我们哪天找到她时保护好她,乱世里哪个男人不想自己的女人安好,可是至今也没找到洛瑾,不过我倒是乘机把她的小像记下来了,还真有用。”

“这么一回事啊,”唐进恍然,“难怪公主看到这个绢帕脸都冷了呢,没想到他晟岳还是个情种啊!”

“可是,张大人,还有那个薛奕呢,那老头儿怪怪的,可靠吗?”高祈有点不安。

“薛奕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但只要他是人就会有可抓的把柄,”张若羲自信满满,“你们知道《浑星记》吗?”

“好像是前朝高宗年间一个叫邱衍的太史令编写的,”唐进蹙眉,思索着回答,“可是只写了一半就心力交瘁,死啦。”

“不错,”张若羲点头,“《浑星记》是一部天文巨制,二百年来又有多少痴人试图续写完这部《浑星记》,可往往都是走火入魔。先帝登基时,有人说《浑星记》不过是妖言惑众,并且从里面找到了不利于大烨国祚的谶语,所以先帝下令毁掉所有的《浑星记》,可偏偏薛奕就私藏了一本。”

“他私藏这个干什么?”唐进傻乎乎地问了一句。

“他想编完《浑星记》啊,薛奕亦是个痴人,我若告发他他还怎么看星星?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听我的,而现在他是直接的参与者,若把这事说出去,他只有死路一条!”

“哈哈哈,张大人的谋划真是恰到好处啊!”唐进笑了起来,忽然笑容又僵住了,转而问道,“若是明天晟岳不恼怒怎么办啊?”

“唐大人,你可别吓我啊!”高祈猛地一惊。

“不会,”张若羲摆了摆手,“我了解晟岳,就是刚愎自用、桀骜不驯,陛下若传旨告诉他要将云骧军归进北征军,他必然会觉得有人在摆布他,不恼才怪!”

“那就好,那就好!”高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过为什么把晟岳扳倒了我们就能摆脱公主了?”

“为什么?你们和平阳长公主打了这些年的交道居然没有找到她的死穴啊?”张若羲呵呵笑着摇了摇头,“平阳长公主确实暗中操纵了不少朝臣,可她和前朝的豫章公主并不一样。前朝的豫章公主是为了自己的权欲才去掌控朝廷的,而平阳长公主聪明,有手段,但最终不过是个儿女情长的女人,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她所爱的人,为了所爱的人她亦能付出很多,但如果让她觉得她所爱的人背叛了她,甚至背叛了她的家族……你们想想会怎么样?”

略略顿了一会儿,张若羲继续说:“等着平阳长公主把晟岳送上黄泉路吧,晟岳若是死了,支撑着她去掌控权力的欲望也就没有了,到时候大家都轻松了。”

“原来,是这样啊!”唐进和高祈都露出了恍悟的表情,而又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寒风低鸣,在荒草之上盘旋而过,摧枯拉朽般在枯裂的土地上一路延伸,长安城外冷瑟萧索,而数十里外的骠骑军大营的营门上,树着旌旗,猎猎。

军营外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可策马任其驰骋,而这片空地上有百辆弩车一字排开,弩车前五十丈外插着上百个木靶,与百辆弩车对应。弩车后面不远处有三位将军坐在马上,中间那位身着黑甲,眉宇微锁,漆黑的眸子里眼神深远。

“元帅,今天风有点儿大。”左侧的罗箫对着在中间的晟岳说。

“这风算什么,”身着黑甲的晟岳面容沉静,“到了突厥会有比这大得多的风的。”

说话间,一名将士朝晟岳走来。“禀元帅,一切妥当!”

“好,”晟岳点点头,然后蓦地将声音抬高,“发!”

百名弩弓手立刻扳动弩机,每辆弩车上的弩弓均是十箭连发,随着箭矢破开空气的声音,千支弩箭瞬间钉在了木靶上,箭稍带着余劲簌簌晃动。

“元帅,所有弩机一切完好!”检查了所有箭都射到了木靶上,那位将士禀报道。

而晟岳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些箭和靶,然后伸出右手,淡淡地吩咐:“把我的弓箭给我。”

楚言将弓箭递给了晟岳,晟岳举起弓,搭上箭,再将弓弦张满,而后手猛地一松……一支箭穿过冷风迅速飞出五十丈,直直射入一个木靶的靶心处,没在了长长地弩箭之中。

“继续调试,弩机的射程怎么可以只和弓箭的射程差不多?”晟岳厉声。

“元帅,是您的射程有点儿远吧?”楚言愣了愣,半是玩笑地赞道。

“哈哈哈,大元帅要你们调试你们还敢多嘴啊?”忽然,他们的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声音尖细,晟岳回头。

“黄公公?”

“晟帅好身手!”黄公公孤自拍手,“幸好晟帅在军营外面,我才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射啊,不然,还得遣人通报来通报去的,麻烦!”

“不知黄公公来有何贵干?”晟岳没有理他的啰嗦,直接问。

“呵呵,我一宦官来军营能干什么?无非传传圣旨罢了。”黄公公笑了笑,既而正色,“北征大元帅晟岳接旨!”

晟岳蓦然跪下,其他将士也纷纷跪拜。

“大烨皇帝令:自燕朝末年,中夏丧乱,黔黎凋尽,州城空虚。突厥因之,侵犯疆场,乘闲幸衅,深入长驱,丑虏冯陵,实为民患,寇暴滋盛,莫能御制,皇运以来,东西征伐,兵车屡出,未遑北讨(*改自唐太宗的《备北寇诏》)。今使北征大元帅晟岳讨之,然以骠骑军三万之众抗突厥一国,朕深感忧虑,遂将云骧军归于北征军,两军调遣,听凭元帅,云骧军之虎符,归其将军。两军军权虽独立,然将帅皆参与谋谟,远征大漠。钦此。”

圣旨宣完后,跪拜着的晟岳神色倏然一变,之后又很快稳住了自己的表情,缓声道:“臣接旨!”

晟岳接过圣旨,然后站了起来,“黄公公,在下有一事相问。”

“晟帅请说。”

“将云骧军归进北征军里是陛下自己的决定还是有大臣上书请求的?”

“是门下侍郎张大人上书陛下的,”黄公公回答,“大理寺卿和云骧军将军等诸位大人都赞同。”

“谢过黄公公。”晟岳颔首。

“晟帅不必客气,在下告辞了。”黄公公拱了拱手,转身上了一辆马车,向着长安城奔去。晟岳看着马车渐渐离去,缓缓地将圣旨的一角攥进了手心里。

“元帅,陛下为何忽然要把云骧军归进北征军里,并且军权还由云骧军将军独自执掌?这样,两军相差之大,对作战不利啊。”走近晟岳的身侧,罗箫轻声问。

晟岳没有言语,半晌才缓缓呢喃:“一定是她!”

“谁?”罗箫困惑。

“罗箫,帮我准备一下,”忽然,晟岳低声吩咐,“我要回城!”

冬日的白昼那么短促地一晃而逝,夜幕落下,长安城城门已然紧闭,京城里的静谧像是平静的河水,而谁又知道暗流藏在何处?

“唐大人的碧螺春很不错啊!”放下手中的那盏茶,晟岳笑了笑。

“晟大人是贵客又是稀客,在下怎能不用最好的茶招待呢?”唐进皮笑肉不笑。

“真是多谢唐大人了,不过唐大人是否知道是谁上书请陛下把云骧军归进北征军的?”晟岳问道。

“哦,是张大人。”

“那么,又是谁让张大人上书陛下的?”晟岳继续问。

“怎么,不是晟大人吗?”唐进吃惊。

“不是在下。”晟岳缓声。

“哎呀呀,我还以为是晟大人呢,”唐进笑了起来,“我看晟大人和张大人是同乡,以为晟大人觉得三万兵马征讨突厥太少了,就拜托张大人上书陛下的呢,原来不是啊!”

“这么说,唐大人也不知道?”

“我怎么能知道啊?”唐进赔笑,“或许就是张大人自己上书的呢。”

“唐大人,”忽然,晟岳沉声,“这些年,大理寺里面有多少案子悬而未决,又有多少案子就是大理寺卿本人犯下的?”

“晟……晟……”

“唐大人,你不想想我为什么要跑到你这儿来问有关张若羲上书的事吗?”晟岳冷笑,却没等唐进回答就径自说了,“因为上次你给平阳长公主的信函没到公主手上,却被我收到了。”

“晟……晟大人……这……这……”

“我再问你,是谁让张若羲上书陛下的?”

“是……是平阳长公主啊!”终于,唐进颤声说了出来。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晟岳问,很轻地问。

“公主她,她说……说……”唐进慌了神。

“说什么?”晟岳低呵。

“说……说晟大人您节制兵马又功高震主,不宜独自带兵,应该让其他的将领也参与北征,将领们在一起既能集思广益又能相互节制,这样才不至于发生不测。”

“是吗?”晟岳看了看唐进,然后起身便走。

“晟大人,晟大人!”猛得,唐进拉住了晟岳,“恳请晟大人放过在下,在下是做了些错事,可……可……迫不得以啊!”

“呵,”晟岳一声冷笑,衣袖一抖,抖开了唐进的手,“你们这摊肮脏的浑水,我晟某不想搅和!”

说完,晟岳转身离去,而唐进则摸着额上的涔涔冷汗,不禁暗自骂道:他妈的,老子不就杀了几个人嘛,怎么人人都知道?

寒风毫不停歇,透过门窗细小的缝隙吹进芦雪斋里,带动着烛火轻轻跳跃。斋内,案旁,一个女子静坐着,容颜秀丽而明艳,平静的神色却在眉宇间露出不安的端倪。

“公主,这么冷的天还是回卧房歇息吧。”雪愔身旁,盈霜劝道。

“没关系,我想再坐一会儿。”

“公主,”顿了顿,盈霜再次劝道,“自从昨晚高将军拜见过您,您的神色就一直不佳,奴婢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凭公主的才智,高将军是出不了什么难题的。”

雪愔笑了笑:“我知道,你去命下人备个暖炉来吧。”

“是。”盈霜应着退出了芦雪斋。

轻轻地,雪愔从腰间的锦囊里探出两枚钥匙,她打开了案边的一个小木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宽而扁的木盒子,盒上精致地雕着一对比翼鸟,雪愔的手缓缓拂过盒盖,然后用另一把钥匙打开了木盒。

“嗒”是锁弹开的声音,雪愔正准备打开木盒,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盈霜,这么快就回来了?”

“公主这么晚了还在芦雪斋里是事务缠身呢,还是又在费尽心机?”

雪愔的心蓦然一紧,岳……

第10章 暗流(七)

而雪愔只是缓缓回过身,带着惯有的平静:“驸马不是要过两天才能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还这么晚?”

“看来我回来扫了公主的兴了?”晟岳冷言。

“怎么会,驸马可是我的夫君,”雪愔轻声,维持着表面的淡漠,“倒是驸马像是不大高兴地样子啊。”

“公主,请不要太过分了,”晟岳微怒,“我知道你玩弄那些个朝臣,我没想到连我你也要左右啊。”

“请驸马说清楚了,我哪一点对不起驸马了?”

“你为什么要张若羲上书陛下,为什么要云骧军归为北征军?”晟岳诘问着,“是不是你也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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