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鲤迢迢一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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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鲤迢迢一纸书-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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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盈接过茶杯,喝了两口茶,一言不发,只用乌润明亮的眸子,默默地看着鱼微。

鱼微笑了笑。

“你在宁王那儿,他肯定不会告诉你,这天封,已经变天了。连带着天下,也要变了。”

刘盈的目光闪了闪。

天封要变天了,天下也要变了——这可是大不敬的话。

他小小一个云胡府的侍童,有多大的胆子?

她其实还是不明白鱼微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这和自己、胡荼又有什么关系?

鱼微嘴角勾起一抹孩子气的恶意笑容,和声道:“顾倩兮,顾小姐已经被顾琅驱出了城主府。当朝宰相容相爷在祁连秘密练兵,准备反了摄政王。”

又一条让人震惊的消息,在鱼微的口中道了出来。

容相爷和摄政王是东夏王朝的支柱,两座大山。

这两人,向来融洽得很。

鱼微说容相反了,在刘盈听来,就好像有人说自己的左手要砍掉右手那样不可思议。

她只当鱼微在和自己开玩笑。

她抿了抿唇,静静看着鱼微,好奇地问:“你不怕被砍了脑袋吗?”

“天下大乱,谁有空来管我小小一个鱼微。”小家伙傲然笑道。

刘盈受不了他东拉西扯,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正色道:“这和我去生墓有什么关系?”

鱼微像是在看白痴一样看着她,稍停,忽然笑了,“姑娘,您以为这天下说乱就乱得起来吗?你以为容相为何要去找摄政王的麻烦?这一切,都是我们二少一手造成的。”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天下大乱,越乱越好。姑娘,你的猜测不错,我们二少的确有皇族的血脉,他是大长公主嫡亲的儿子。你知道为什么二少怕黑、怕冷?你知道二少为何身子会不好?你知道二少还有一个孪生的姐姐吗?你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能够活在糊涂中,有多好。倘若你如今跟着宁王离开天封,那么你也活得简单一点。可是,你居然跑出宁王的行馆,你竟然以为单凭一己之力就能救得了二少,多可笑!”

分明是一室的温暖,可是当鱼微一长段的话音落下,却仿佛有一泼雪水从头顶淋下。

刘盈从头到脚,刷的凉了下来。

鱼微不动声色看着她。

他的话音,宛如一根根利刺,狠狠刺穿了她的血肉,然后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

鲜血淋漓中,刘盈分不出最痛的到底是哪里。

她眼前一片的模糊,屋中的人、屏风、茶几、桌案……一切恍恍惚惚,脑袋中,仿佛又浮现出那样冰火两重天的锐痛。

鱼微却还没完,继续冷笑道:“顾琅的生墓,他顾琅老头儿哪有恁多的闲心去为自己安排生墓?姑娘,你还不明白吗?那生墓,原是二少的生墓。你根本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二少可不是为了你才下的生墓,他只是想得到那本六壬捷录!”

刘盈猛地握紧了身侧防身的长剑,那里,剑锋在鞘中嗡嗡作响。

一股子戾气,仿佛要借托着长剑,彻底地发泄出来。

也不知鱼微到底在想什么。

他一股脑把所有的一切,都兜了出来,“你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切,却不知这一切全部是二少的计谋,他一直在利用你。第一次见着这么傻的家伙,居然被人从头耍到尾。”

鱼微的话,依然在说着,可是刘盈几乎已经听不清了。她仿佛又回到了生墓中,再次遭遇了申嚜的锤子,从后脑勺狠狠地敲下去。刹那间,鲜血淋漓!

她捏紧了腰上的悬剑,轻轻问了句:“倘若那生墓原是胡荼的,当初,在墓穴中,为何会遭遇那些阻碍。为何……他不把申嚜放出来,省去那些麻烦?”

她还是不信,不信胡荼会骗自己。

没道理。

她什么都没有了,他为何要骗自己?

声音轻轻的,虚弱得仿佛就像是水中月,镜中花,轻轻一碰,就什么都不剩了。

“守生墓的,原就是五个怪人。我家二少纵是惊才绝艳,但也有一些世外高手,终究会不服二少。纵是到了生墓,替他守着,也会想二少到底值不值得自己效命于他。二少下生墓,第二个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人死心塌地!”

随着鱼微的声音落下,一直让她迷惑不解的一层薄雾,刷地被人掀开,露出了原原本本的品相。

刘盈忽然想起当初见着的鸣秀君、画者、甚至胡荼最后的那句话……

鸣秀君说:“……久仰公子才华倾世,鸣秀如今便以‘迭石阵’迎公子。公子若能破得此阵,明秀送公子锦囊妙计,安度第八层。”

画者说:“你们下去吧。岐州胡二公子,老朽,如今是彻彻底底的服了!”

在她恍惚中,她曾经听见有人在说——

“玄隐门的手段,果然非同凡响。”是谁又答了一句,“承蒙谬赞。”

那是胡荼和玄隐门的鸣秀君。

所有的一切,那些让她觉得诡秘,无可解答的谜题,在鱼微的解释中,赫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展现在自己面前。

她想骗自己胡荼不会这样对她。

可是,倘若胡荼不是生墓的主人,又为何会在第十层时,大喝了一句:“你敢反我?”

心脏仿佛被人猛地揪了出来。

痛,痛得无以复加。

他是生墓的主人,他一直在利用自己。

为何,为何真相竟然是这样不堪?

刘盈的脸色苍白如纸,她奋力抓住桌脚,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子不至于跌倒。

“那么说,第十层的守墓人,真的是反了?”

她轻声问。

“姑娘不是亲眼见过?守墓人反了,连二少的命令也敢违抗。不然,你岂会落到宁王的手中?”

“申嚜先生与胡荼到底有什么仇?他为何要抓申嚜入地牢?”牙齿咬在唇上,瞬间的鲜血淋漓,殷红得几乎刺目。

这段话,分明隐着说不出的凛冽。

刘盈的声音,却偏偏是无比平静的。

鱼微道:“姑娘,您那么聪明,莫是还没看出来,申嚜不是被抓进生墓的,而是他自愿去的。他留下的绝命牌,也不过是想借你的执念,引出黄泉老人。当他知道黄泉老人帮你闯生墓的时候,十分畅快。”

第十一层,没有任何的人。

忽然间,一个念头撞入刘盈脑海。

电光石火间,她像是有什么忽然间想明白了。

面色苍白,唇红染血的年轻女子猛地抬起了头,厉声道:“我忽然想起,鸣秀君按理说是要以阵法来阻我下生墓,可是他当时,吟唱的分明是古乐,他用的是古乐来阻止我,他不是玄隐门的人,而是琴魔!”

“姑娘果然聪明。”鱼微眼底流露出一丝惊羡,从没人会想到鸣秀君是琴魔,这是二少的安排,把琴魔和玄隐门人的位置调换一下。

当所有人以为度过了最难的奇门遁甲,却不知,最难的并非在这。

“如此说来,申嚜才是最后一层的守墓人,他才是真正的玄隐门传人!”刘盈说完这句话,手中攥紧的长剑,轻轻松了一松。

“这样说来,我终于明白他当时为何要敲我那一锤子,他原来是守墓人,哈哈哈……他居然是守墓人啊……”

原来这就是真相,所有人都瞒着自己,胡荼要的是《六壬捷录》,直接找申嚜就可以得到所有的消息,但是他知道不在自己面前演这么一出戏,自己断然不会交出六壬捷录,所以就这么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去。

她真是愚蠢啊!

让人平白看了一场好戏!

刘盈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姑娘……”

鱼微被她的长笑声怔住,忍不住说了一句话,“其实,二少最怕的不是第十层的那人反了。而是申嚜先生……当申嚜先生一锤子砸在你头上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反了。可是,他却把你交给了宁王,他……是想让你远离这些是非……”

不知为什么,鱼微竟然有了一丝不忍,道出了申嚜当时的真正意图。

刘盈的大笑戛然而止。

她静默地倒了一杯茶,也不管茶水到底是烫的还是温的,兀自一仰而尽,再抬头的时候,刘盈脸上所有的忿恨仿佛在刹那间消失。

那一瞬,她依然清冷如水,静默如石。

鱼微心中微微瑟缩了一下,“姑娘,回去吧,如今的二少,不想再见到你了。带你来这里,也不过是想让你看清二少到底在做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听刘盈静静道:“告诉我生墓的秘密,我要下去救人。”

“可是……”

“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打消主意。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既然他现在有难,我就一定要救他。不管他遇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我会遇见什么样的事情,我也不在乎。我只想再见他一面。”

“顾琅已经反了二少,姑娘原先入生墓的入口,已经被堵死。”

反了,反了。

这无数干系要害的人,一个个通通都反了。

天封要变天,天下要易主!

隆冬之季,天外冻土三千丈——

“轰隆!”

一道惊雷,忽然响彻天地之间,震得人肝胆俱裂,神魂出窍。

第十九章

生墓,原就是胡荼自己为自己建的。

鱼微作为胡荼的亲信,自然知道生墓另外的秘密入口。

刘盈手中握着地图,一路匆匆地往天封西北角的含烟楼去。鱼微的话,犹在耳畔,“要入生墓,就必须从含烟阁的牡丹阁进去。”

刘盈听完鱼微详细的解说后,几乎是同一时间迅速往含烟阁掠去。

她全部心念全部放在胡荼身上,根本没有发现,鱼微在竹林中的院落暖阁中,掌心捏着一味毒药,他原是准备直接将她毒死在暖阁里。

既然二少没多少活头,她刘盈何必还活在这天地之间?

然而,刘盈的执念终究将他感动。

从竹林暖阁,到含烟楼,多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刘盈一身翠绿裙衫,刚一到含烟楼,就被人拦了下来,“这位小姐好兴致,来咱们含烟楼取乐来了。姑娘们,告诉小姐,咱们含烟楼是什么地方?”

老鸨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徐娘半老,脸上涂抹着精致的妆容,穿着*的紫红色裙子,对襟处绣着水红色的丝线,滑顺鲜亮的衣料,看上去有一股子暖意。唯恐人家不知她是老鸨似的,女人特地在耳边别了一朵大红的花。

艳得逼人,似要呛出大片大片的胭脂香。

“咯咯咯,妈妈,您别和人家良家的闺女打趣。咱们楼还能干什么,这不就是爷们儿花钱找乐子的地方……”

跟着老鸨站在门口的风月女子,一个个俊颜修眉,皱了皱可爱的小琼鼻,一个个笑成一团儿,花枝乱颤,语气中娇滴滴的,带着说不出的轻佻放荡。

“让行!”

刘盈可不管对方是不是美人,阴沉的嗓音从压根中蹦出。

年轻女子带着些微血丝的眼中霎时间附上了一股子血红煞气,微微颤动的手指按上了腰间的佩剑,眼见这是准备硬闯了。

“妈妈且慢!”

也不知从哪儿,忽然窜出个绿衣书童,来到老鸨面前,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一抹金灿灿的物什,即便是在寒冬时间,依然亮得耀眼。

老鸨翻手在掌心一掂量,眼中捎出了一抹喜色。

刘盈趁着她没察觉的空儿,大步向前踏上台阶。

“哎,小姐嗳,真是作孽啊!不能去,你不能进去!护院,护院,快拦住她!”老鸨儿急了,谁知道这女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勾栏从不招呼女客,自古的规矩。

霎时间,无数人高马大的护院,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他们齐刷刷地堵住了刘盈的去路。

“让行!”

刘盈低喝,对方没有反应,她倏地冲了进去——女子单薄的影子看似柔弱蒲柳,却在错步间,轻易用手肘敲在护院的要害,眨眼间冲进好几步。

“护院!都死哪里去了,有人来踢馆,还不快点出来!”

老鸨脸色黑得好像抹布,扯着嗓子也管不得什么和气生财,她大声嘶吼着,破锣似的嗓音回荡在含烟楼上方,分外凄厉。

“妈妈,借一步说话。”

刚才那个塞金锭子的绿衣书童稍微皱了皱眉,冲着比自己高上大半个头的老鸨,就这么低声道了一句。也不知他附耳在老鸨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忽然间,老鸨的面色就像吞了个死苍蝇似的,分外难看。

她伸手就想去取袖中的金锭子。

“小哥儿,这万万使不得,你我各为其主,不要让奴家难做啊。您的金锭子,奴家这就还给您,您说的*,奴家就当没听见!”

这世道,生意不好做,有些人的生意,可是做不得!

看着金灿灿的宝贝,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没有收的勇气。

可是,颤巍巍的手,还没伸到袖子里。

“啪!”

忽地一下,绿衣书童笑着握住了她的胳膊,软声道:“妈妈,不给金锭子面子,好歹给宁王一个面子。我们王爷说过,无论这位姑娘要做什么事,都由着她去做。如果您连宁王的面子都不给,就怪不得小人不客气了。”

“啊——痛痛痛——”

杀猪似的尖叫再次响起,老鸨的脸上霎时间凝出了豆大的汗珠。她痛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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