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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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为王- 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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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淼在那一刻真正地犹如被五雷殛顶,站着不住发抖,他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战败了?”游淼颤生问道:“折损了多少人?上午不是才传来捷报的吗?”



“聂将军率军追缉巴图。”平奚的声音也不住发抖:“在梁东遭遇犬戎族突袭,两万骑兵全军覆没,李治锋将军回援不及,聂丹落败……不降……身死。”



游淼哇一声地大哭起来,跪在地上。



平奚哽咽道:“信报加急归来,但慢了一天……”



游淼以头触地,大哭不止,赵超不住打颤,咳出一口血。



前线军报流水般送到,天启举国震惊,都无法相信聂丹战死一事,就连游淼也连着好几天恍若身在梦中,总觉得聂丹还会回来的。就像中原沦陷时那样,敌人不过是送来了聂丹的护腕与腰牌。



李治锋收拢了双方所有的军队,归于麾下,在蓝关下扎营,等候朝廷命令。



十天后,聂丹灵枢送回扬州。



长街十里,尽数痛哭出声,数以万计的百姓冲出街道,抱着灵枢大哭。



跟着灵枢一同归来的,还有李治锋的军报。游淼在廷上读出了军报内容。



“达列柯俘虏聂将军后,犬戎已分裂为两派,一派坚持亲南,一派则愿与鞑靼缔结合约,无奈多番角力后,鞑靼亲王格根赶至,亲自劝降,大哥宁死不屈。又因昔年大哥曾在犬戎族中卧底,遂以叛徒之罪处之……格根设计杀死大哥后,达列柯自知与南朝结下仇恨,非一朝一夕可解,只得应承鞑靼合约条件……”



“我托付族中死士,牺牲数人,盗回大哥尸身,封棺送回,入土为安。大哥生前常言一身杀戮过重,千万将士因他而死,若有日陷于敌手,须是天道轮转,不必被仇恨蒙蔽双目,行复仇乖张之举,一切以国家安危为考量……”



“犬戎分裂之机,可趁机取之,鞑靼大势已去……不出今年,可速取延边,进取大安……请陛下……”



游淼读到最后,看见那一行“请陛下派出子谦助我,大事可成”,不敢在群臣面前说,改口道:“……请陛下……果决……尽早下令出兵。”



读完军报,朝堂一片死寂。



“以李治锋一人之力,无法独立决策前线战机。”平奚率先道。



游淼道:“我可赶往蓝关,进行协助。”



赵超道:“开什么玩笑?一国宰辅亲自上阵领兵?!”



游淼也知道聂丹一死,前线的大军就全压在李治锋肩上,李治锋虽跟随聂丹多年,名分是同僚,实是结义兄弟,但于兵法上,更像师徒。把大军交给李治锋,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李延道:“游大人,恕我直言,李治锋是否与犬戎族中,早已暗通消息?”



游淼道:“将领侦查军情,必然有自己的渠道,难道派什么人当卧底,都要一一告知李翰林不成?”



李延怒道:“聂将军卧底又是怎么回事?!你能担保李治锋不是为了进取犬戎,刻意漏出的风声?”



“李治锋要想把聂将军给卖了!”游淼也怒吼道:“他当初就不会从北方把你这只畜生给救回来!”



李延却丝毫不惧,喝道:“他与犬戎传递消息,本来就是极其危险之举,就算他毫无此心,你又怎么知道不是被达列柯将计就计?!”



“够了!”赵超一声怒吼,朝廷肃静。



卷五 八声甘州



“够了!”赵超一声怒吼,朝廷肃静。



“中原陷落后,南渡前一战之将,如今已去得差不多了。”谢徽叹了口气道。



谢徽一开口,群臣都不敢再说话,游淼虽是参知,但谢徽资格尚在他之上,也不敢多说。



“林将军,王将军,孙将军……”谢徽道:“都少与聂将军合兵,通晓聂帅兵谋,并能独自率领聂帅旧部,重拾士气之人,不多……”



游淼知道谢徽这么说,不过是委婉之言,这事他也想过不止一次。当年和鞑靼人打过仗的,不是老死了,就是战死了,自从回南后,也就这么寥寥几个。扬州的新将领自有其派系,调上前线去带兵,一来聂丹的兵不服管。二来也无法与李治锋配合。



唯一的老将只有唐晖,但唐晖已双目失明,又带惯了御林军,当年派他出征已属勉强,现在上前线,接手十万人,明显在他能力之外。



谢徽又道:“老臣昨夜便在思考此事,以目前来说,朝中唯一人选就是唐将军。”



游淼道:“我还有一人选,可令涂日升领军。”



涂日升自从打狱中放出来后,已被调任夷州,赵超最后还是听从了游淼的建议,让涂日升带兵,并防守夷州。但此刻若要把涂日升调回来,则夷州便无人守卫,只怕海寇将乘虚而入。



唐晖安静站着,蒙着黑布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喜怒。谢徽又道:“先问唐将军,若让李治锋收拾残兵,接手聂帅兵马,由你代替李将军,统帅剩余军力,得胜机会有几成?”



静谧中,唐晖开口答道:



“不足三成。”



“再说涂日升将军。”谢徽道:“涂将军虽惯用民兵,却擅步兵,且其人适平原战,不擅游击与应对游击,只怕也不妥。”



游淼道:“所以唐晖与涂日升配合,双方可形成互补。”



谢徽道:“游大人觉得,胜算有几成?”



游淼黯然沉默,事实上就连他也说服不了自己,但事到如今,唐晖与涂日升二人,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赵超道:“众卿忘了,聂大哥生前,与他一起带过兵,打过仗的,还有一个人。”



朝中群臣神色微动,赵超双眼通红,道:“还有朕。你们忘了,自当初在京中,朕还是三皇子时,便跟随聂大哥习练领军。”



李延色变道:“万万不可!陛下尚无子嗣,怎能贸然亲征?”



“皇后已有身孕。”赵超起身道。



游淼知道,赵超虽说曾经带兵屡战屡败,但也是顽强不屈,他一直觉得赵超有领兵的能力,曾经只是被朝廷拖了后腿。泱泱天启,若说谁最生不逢时,确是赵超无疑。



在第二次上京时,他就相信,假使有一日让赵超全无阻碍地带兵出征,他一定能打个胜仗。然而事到眼前,游淼又开始顾虑起别的许多事——包括李治锋能否与赵超配合,在子嗣未出世的情况下御驾亲征,乃是史上罕见之事。若赵超战死……那么天启的重任,就落在了乔蓉与她的孩子,以及游淼的肩上。



寻思片刻,游淼什么也不敢多说,只是答道:“陛下,请三思。”



赵超长叹一声,说:“先看看大哥罢。”



群臣在赵超的带领下出了宣武门,浩浩荡荡前往内城门,迎接聂丹的灵枢。



游淼大哭过无数次,本以为自己早已麻木,然而站在聂丹的棺椁前,仍是不由自主地哽咽,红了双眼。



仵作开棺,游淼以头抵着棺木,险些昏倒过去。



赵超潸然泪下,朝臣们一并痛哭起来。



聂丹伟岸身躯被打断了双腿,曾经刚毅的脸上,已剩两个血洞,双眼被剜去,一口牙齿在生前被活生生拔除,舌头被割断。



他的尸体安静地躺在棺材内,游淼急怒攻心,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游大人……”



声音渐渐远去。



游淼再睁开眼时,一脸泪水,他头疼欲裂,翻身坐起,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跪在地上大哭。口中升起一股甜血,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子谦!”赵超快步入内,让游淼坐起。



游淼闭着双眼,悲痛道:“大哥他究竟图的什么……一辈子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赵超双眼通红,哽咽道:“明天我会率军出征,子谦,仗还没有打完……”



游淼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赵超抱着游淼,小声道:“别让你姐姐知道。”



游淼点头不语,一时间悲苦不胜,伏在赵超肩前,大哭起来。



聂丹在犬戎族中饱受折磨,不降而死的消息,只有极少人知道,但在开棺后,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天启与犬戎,已结下不可解除的仇恨。但凡有心人都知道,这是格根的毒计,为报贺沫帖儿之仇,离间天启与犬戎的办法。



这怪不了谁,两国交兵,要么生,要么死,游淼潸然长叹,坐在政事堂前,一连几日,心中郁恨悲伤都难以排解。



他还记得在大安的那一天里聂丹所言,总要有一天,解去乱世之危,不再让胡人杀汉人,也不会去杀胡人。大家坐下来,一起过过安稳的日子。



他知道,聂丹的离去,预兆着从前的那个天启,终于彻底结束了。



这个王朝,即将走向新的未来。



卷五 八声甘州



江南梅雨季节,天空笼罩着一片阴霾,唐博不声不响进来,走过长廊,把一个匣子放在游淼身边。



“御驾亲征之事如何了。”游淼看了那匣子一眼,问道。



“三天后发兵。”唐博道:“陛下让参知大人今夜进宫一趟。”



游淼点了点头,打开匣子,看了一眼,唐博又道:“这是聂将军的遗物,在军中已分好,匣子里都是留给您的。”



游淼看到那匣子里,只有一把折扇。



他打开折扇,那是当初四兄弟结义的一天,聂丹留下的扇子。游淼的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而李治锋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赵超的是“国破山河在”。



如今,他终于有幸能看见聂丹留给他自己的话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唐博喃喃道。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游淼喃喃道,收起折扇道:“我这就进宫去,折子准备好了吗?”



唐博点头,说:“我派两个人随你去。”



赵超要亲征,朝中之事异常复杂,不是说帝王走了就行了的,所有事情要交接,宫廷要维稳,就御林军是否随行一事,朝中便展开了剧烈的争论,游淼有太多的事情要安排,脑子里几乎全被挤满了。



当天游淼带着两名给事中进宫,捧着上百封奏折,于赵超面前一一安排,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想到了,最后卡在御林军的安排上。



“你必须带亲卫队。”游淼道:“御林军训练有素,只有唐晖大哥守护,我才放心让你出征。”



赵超道:“御林军一去,京城就剩下八千扬州军镇守,你是放心了,我怎么放得下心?”



游淼道:“有我和平奚镇着,扬州决计不会有问题。”



平奚出身将门,祖上三代都是天启老将,虽已故世,但平奚所娶,也是将领世家之女,游淼有把握与他配合。



“不行!”赵超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这件事,脱口而出道:“万一……”



话说到一半,游淼与赵超同时色变,游淼马上使眼色,赵超才意识到险些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平奚道:“若是如此,就请唐将军镇守茂城。陛下带副将柳将军北上,御林军分出万二,此地留守八千,外加八千扬州军。当可确保无碍。”



唐晖抱拳,一点头道:“末将也是如此作想。”



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最后游淼只得让步,点头道:“那么,就这样罢。”



赵超嗯了声,长吁一口气,倚在椅上。



众臣识趣躬身告退,游淼站在书房内没有走,这几乎已成了必须的,赵超还有话要说。



待得人都走完了,李延最后一个带上书房门。书房里赵超表情憔悴,勉强笑了笑,说:“老幺。”



游淼抬眼看赵超,赵超说:“这么多年来,我总是怕被你料对,你也没有一次不料对,就不能陪我错一次?”



游淼苦笑,赵超又说:“方才你坚持唐晖随我亲征的时候,我心里都在打鼓。”



先前黄河南北岸,是否乘胜追击的决策闹得纷纷扬扬,最后聂丹渡河,胜了,也死了,但游淼知道这无法预计,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一切都是无法抗拒的。



“你怕我回不来了么?”赵超又问。



游淼倏然又红了眼眶,看着赵超,眼中噙着泪,点头哽咽道:“是。”



赵超笑笑道:“我不能再躲在大哥的身后了。再没有人来保护我们,我必须出战。”



“我知道。”游淼抽了抽鼻子,那一刻,他只觉自己有太多话想对赵超说,然而千言万语,却又无从出口。他想说自己真的很担心,赵超老了,已不复当年意气风发,彼此挥斥天下的锦衣少年时,岁月在彼此的身上与灵魂里刻下了太多的痕迹,他的精神不稳,且抱着孤注一掷的想法出征,这非常危险。



但就像赵超自己说的那样,他们被聂丹保护了这些年,总会面临上自己走出来,去决战敌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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