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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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为王-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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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淼看见旷野上有几双绿色的光点在飘来飘去,不禁一阵毛骨悚然。说:“是是是……是什么?是狼吗?”



游淼说着就朝李治烽身后躲,李治烽说:“别怕。”



游淼说:“早早早……早知道把你的弓箭也带过来……”



李治烽说:“带了,在箱子里。”



李治烽转身上车去,四周一片漆黑,天空不见月色,游淼在漆黑的道路上摸出火石,啪啪打了几下,引着火绒。



李治烽背着弓,提着箭囊下来,说:“你回车里。”



游淼既冷又饿,在车里坐着,李治烽要关上车门,却被游淼说:“别,别关。”



游淼把火炉放在横板上,缩在李治烽怀里,让他抱着,李治烽只是随意扫了远处一眼,便抖开毛毯,盖在游淼身上。



“别怕。”李治烽的声音淡漠而不带感情,却十分安稳可靠:“有狼也不敢过来。”



游淼说:“你见过狼?”



李治烽道:“塞外多得很……中原的狼只是一窝一窝的山狼,塞外大漠上的沙狼是成群的,比这里的狠。”



正说话间,远远的“嗷呜”一声,游淼这次听清楚了。



“沙狼碰上了怎么赶,生火有用么?”游淼低声问。



李治烽一手漫不经心地摸了摸游淼的头,说:“在大漠里碰上,那时我没有火,也没有弓箭,只有一把弯刀,沙狼有二十来只,聚作一群。”



游淼听得心惊,黑暗里又“嗷呜——”一声,于静谧的夜中听得尤其清楚,那几只狼正在不断靠近。



“那你怎么办?”游淼问。



李治烽说:“我便……”



说话间,游淼感觉到李治烽短暂地静了片刻,胸膛起伏,似在提气,紧接着……



“呜……”李治烽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兽吠,继而是一声响亮的“嗷呜”狼嚎,震得游淼耳中嗡嗡作响,那声音中气充沛,犹如一只孤寂的头狼在月夜中引亢而歌。



外面风声吹着野草,沙沙作响,山狼不再嗥叫了,似是感觉到李治烽那声狼嗥中的危险气息。



卷二 蝶恋花



狼眼的绿色光点消失了,风吹过黑夜,又一刹那静了下去。



“叫了以后呢?”游淼说。



李治烽:“头狼出来与我对打,被我杀了。”



李治烽左手搂着游淼,右手修长五指间,漫不经心地玩着一杆木箭,长箭在他指间绕来绕去,箭簇闪烁着黑夜里的一道光弧。



“后来呢?”游淼又问。



李治烽道:“自然是被我杀了,我被咬了好几口,自己一个人,在沙漠里躺着。”



游淼想到李治烽浑身是血,与狼王的尸体一同躺在沙漠中央的场面,说:“狼群没有追上来么。”



李治烽淡淡答道:“没有。”



游淼又说:“你躺在那里做什么?”



“看月亮。”李治烽低声答道。



大漠,皎月,狼群……以及银光之中,躺在沙漠中央的李治烽。



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遍吹行路难,赜里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



游淼想象着那遥远的场景,倚在李治烽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寂静的深夜里,又似乎有狗吠与人声从陌生的道路尽头远远而来。



李治烽的耳朵微微一动,在指间旋转的木箭停驻,抱着游淼的手臂松开,让他倚在自己身上,拾起放在两人身畔的长弓,顺势弯弓搭箭,指向一片漆黑的夜路。



“该不会是碰上狼了……”



“走了一夜也未曾走到……”



李治烽微微眯起眼,这时候乌云退去,一轮满月悬挂于天顶,四周稍稍亮了起来。



游淼醒了,睁眼时看到李治烽蓄箭在弦,马上转头望向来处,一条狗汪汪地狠叫,被牵着它的几个村夫喝住了。



“是少爷!”



“游少爷!”



“这可找到了……”



李治烽放下箭,游淼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些人是来接自己的。



佃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发问,原来这里距江波山庄便只有不到五里路,游淼折腾了大半夜,直是身心疲惫,几名佃户把马车推出沟外,一人在前头带路,在朗月清辉下,带着两人进了山庄。



那夜游淼是睡过去的,翌日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张破旧的床上,盖着家里带来的被子,浑身发痒,挠了几下,打了个呵欠坐起身。



李治烽披头散发地从地上起来,冷不防把游淼吓了一跳。



“这什么地方?”游淼说。



“江波山庄。”李治烽答道,说着把头发一束,起身出去打水给游淼洗脸。



游淼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转头四处看看,依稀记得昨夜是怎么进来的——半夜已困得有点糊涂了,朦朦胧胧地坐马车进了山庄,李治烽在前头赶车,他在车里睡觉,到了以后佃户们也没多说什么,引他们进去,李治烽上车说了句话游淼已记不清了。



“你昨晚给我说的什么?”游淼问。



外头水响,李治烽答道:“我说,我把偏厢先收拾了,暂且对付着睡一晚上。今天再扫堂屋。”



游淼点了点头,看到窗格外李治烽把木桶里的水倒进铜盆中,又进来把铜盆放在炭炉上烧水。



“我自己来吧。”游淼说。他知道这时候也不能等人伺候,许多事得自己动手才行,一来人生地不熟的是个新环境,二来也没雇到人。就一个李治烽是真正对自己好的,好钢要使在刀刃上,不能凡事都让他办,否则累垮了不划算。



李治烽说:“你歇着。”



游淼起床自己穿衣服,说:“我想既然来了,估摸着现在也得一切从简了。”说着顺手把窗户推开,外头阳光万丈,冬日明媚,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洒满阳光。



游淼闻到旷野的气味,整个人登时心情大好。



“外头种的是什么?”游淼素来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他趴在窗台上朝外看,意识到这里的土地都是他的,房子是他的,鸡鸭鱼,溪流,山川,树林……这些通通都是他的。



李治烽答道:“不知道。”



他把毛巾凑到游淼侧旁,给他擦耳朵擦脸,换好衣服后游淼下地穿鞋,说:“今天出去看看罢。”



“嗯。”李治烽说。



游淼又问:“早饭怎么吃?”



游淼问出这句话时才意识到很大的问题,这里不比碧雨山庄。没有厨子,没有小厮,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幸亏前天出发时还在江城买了些吃食回来,把炒面兑点水,热一热,将就着吃了也能对付。



李治烽说:“佃户家的女人送了早饭来。”



游淼欣然出去,刚走出偏厢侧房便有点傻眼了。



阳光依旧灿烂,院子里一片破败,荒芜杂乱,墙角堆着长满青苔的破烂瓦缸,石板之前杂草一蓬一蓬地延伸着,影壁前被爬山虎所覆盖,一口井的轱辘已腐朽得断了,歪在一侧。



昨夜被李治烽抱着进来,游淼根本就没仔细看,如今白天一见,和夜晚又截然不同。



“有意思。”游淼朝李治烽说。



他带着李治烽穿过走廊到前院去,头顶檐廊的瓦片垮了大半,远处后院的围墙全是塌的,一眼望去,天空晴朗。



这破烂地方……游淼看了简直哭笑不得,但不知为什么,这种景色又别有一番世外桃源般的静谧,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当年母亲才会喜欢上江波山庄,买下这块地吧。



没有山峦挡着,视野开阔,天际云卷云舒,只要好好装缮,花点心思,假以时日这里一定能变得很漂亮。



游淼笑着说:“我还是头一次住这种房子呢。”



李治烽点点头,游淼走到前院,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这哪是山庄!简直就是个破庙!



门窗桌椅,全是烂的,就根本没一件完好的物事,到处结满蜘蛛网,廊下几个妇人在小声交谈,一见游淼与李治烽,马上躲了。



“哎!上哪去?”游淼说。



妇人们穿得既脏又穷,忙不迭地朝屋后躲,游淼料她们不惯见人,惧生。便没再说什么,抬脚迈进堂屋,里头就没个能下脚的地方,阴暗的后墙前摆着一锅煮好的面条,两个破碗,一碟咸菜。



游淼:“……”



“带碗过来了么?”游淼问。



“没有。”李治烽拿了案前的筷子到外面去,一口井里铺着厚厚的枯叶与青苔,外头有个男人的声音说:“这有水。”



李治烽拿了佃户的半桶水把筷子仔细洗干净,外面佃户又问:“少爷起来了么?”



李治烽说:“都到二门外等,吃过会吩咐你们。”



佃户们便退了出去,游淼听得莞尔,李治烽说这话时隐约也有点管家架势,片刻后游淼随便吃了些,食物虽简单,面条只是简单地拌了点盐,但饿了一晚上,游淼仍是狼吞虎咽地吃了小半锅。只觉面条幼滑香嫩,咸萝卜酸脆可口,再好吃不过了。



平日在家,这顿饭游淼是连看都不看的,这江波山庄似乎也甚穷,煮个面连鸡蛋也不搁,但游淼不知道,寻常穷苦人家,一顿饭连吃上精粮都是妄想,用粗馒头配点咸菜,便能打发一顿,送这白面擀的面条上来,已是用足了心。



卷二 蝶恋花



(二)上



游淼吃完,把碗朝李治烽一推,说:“吃罢,吃饱了好干活。”李治烽便把剩余的都吃了,游淼又说:“我能倚仗的就剩你了,凡事用心点。”



李治烽点了点头,游淼自然知道李治烽是很把他放在心上的,这么说不过也就是白吩咐,其实也只是他心底不踏实,来了以后接手这破破烂烂的大屋,他都有点不敢出去了,生怕在外头看到更破烂的。



但无论如何,既然来了,就得去收拾打理。



游淼多少明白了些,要不是这副破烂光景,想必江波山庄也轮不到他来接手。四家佃户,九十顷地,除却山庄东边的田地,剩下的都是些荒地。没有人去开荒,每家佃户包个五十亩地——多的他们也种不了。



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些地都开好荒,让人种地,收粮食。



然而要种地就要开荒,说是有九千亩地,有一部分却都是山坡丘陵,去掉这些,真正能种水稻的只有六七千亩。



六千亩……春秋各一季水稻,一亩地能产六百斤,去除佃户一家的口粮,缴了地租,每亩游淼能坐收点银子。六千亩地全租出去,每年净赚几千两银。



当然,这是在最理想状况下,实际上游淼既没有人,地也需去垦荒,还要向朝廷缴税,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四家,每家五十亩,一年能收个百两银子就是谢天谢地了,最麻烦的还是没有水。



水稻水稻,种起来要水,水可是个大问题。有水的良田能种三季稻子,缺水的旱地只能种一季,两季那是极其勉强,农民要辛辛苦苦从井里挑水过去,人手不够,能包的地就少了,还得看天吃饭,多下几场雨,还不能下多了,否则就得烂秧子。



“都说说罢,叫什么名字?”游淼拿着账本,也不摆少爷谱了,出来便朝石狮子旁一坐,二门外佃户已等了许久,见游淼出来,纷纷躬身请安。



“回禀少爷。”一人道:“小的家里姓李,名叫李庄。”



游淼点了点头,依次打量这四人,想必都是这些佃户家里的当家,这名唤李庄的人看上去五十来岁,身旁有一人是个佝偻身材的老头,另一侧则是个有点高的年轻人,最后一个则是个瘦子。



老头儿也是佃户?



李庄挨个给游淼说了名姓,老头唤梁老伯,年轻人名叫张二,瘦子则叫朱堂。



游淼说:“梁泊还在耕地?”



“一年收成不如一年了呐!”梁老伯抖了抖眉毛说:“也不知道还能种几年。”



余下数人交换了个眼色,却没有人作声,游淼先是一愣,继而一听就明白了,先前都是碧雨山庄派人来收的租,如今游淼亲自来了,接管了江波山庄,这群佃户多少有点私心,纷纷来求一声不涨租的承诺,这样明年才好过活。



“不涨租。”游淼早在来时的路上便想过这事,说:“但我有个条件。”



孰料那李庄又开口道:“少爷,小的们过来,是打算向少爷辞行的。”



游淼又是一愣,屋里的李治烽吃过早饭,出来了,站在游淼身后。



游淼心里稍定了些,说:“什么?辞行?”



那李庄显然是数人的头儿,也早已商量好了此事,开口便说:“过不下去了,少爷。小的想带着媳妇儿子,到扬州去讨点活儿干。”



“少爷,我也得走了。”那年轻人张二说:“我爹娘都去了,现在家里剩下我一人,照顾不过来这些地,也讨不到媳妇儿,打算来年开春就去京城投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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