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是不是寻死去了?”
有人低声问道。
这时,那一直救治张玉凤的男人开了口,“没影儿的事儿大家就不要乱说,我是亲眼看着的,她不小心落河水里的。不是什么寻死。”
张老爷子这才抬头正眼看这个男人。
他的五官柔和亲切。有如温泉水般让人觉得舒服。然而。当人再仔细瞧时,却有些不同,那人的眼睛里星星点点。既不深邃得让人生畏,也不会游移得让人生厌。俊倒谈不上,但单论气度风华却是与这些乡下人大不相同。
“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那人拱手道:“老爷子客气了,鄙姓刘,名成。是西山村行医的郎中。”
张老爷子身子一震,脱口而出,“你就是那个刘成?”
眼睛赶忙往他的身后望去,果见背后高高拱起,是个罗锅子。
不禁有些惋惜,人品、样貌果真都不错……
刘成诧异。他从未见过张老爷子,不知因何这般问。但他还是很有礼地答道:“正是鄙人。”
张义忠见老爷子出面了,那刘成也将妹妹落河的事情解释清楚了,就哄解众人各自回家去。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张家与大魁一家人。
张玉凤咳咳地咳了两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张老爷子等人,理也不理,再看到与她一样浑身湿哒哒地刘成时,竟翻脸骂道:“谁让你救的我?谁让你救的?你应该让我去死!”
刘成丝毫不在意她的怒火,抹了把脸上的水,淡淡道:“你去死,可以。麻烦你下次死得远一些,别让我看见。我行医多年,向以救人命为已任。除非我看不见,否则见一次救一次!”
“你!”张玉凤气结,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甩手就往家走。
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住了脚,掉过头盯住刘成,“你不会是……是那个刘罗锅?”
她起身的一瞬,恍惚看到那男人驼着背。
“还不给我闭嘴!”张老爷子看她越说越不像话,竟直接叫起人家绰号,脸上十分挂不住,对刘成道,“贤侄,千万别听她的。这孩子都被我惯坏了,唉……她娘去的早,也没有人管教她……”
“不妨事。”刘成站了起来,这时张老爷子这才发现,若非他驼着背,必是个高大的男人。
大魁媳妇吴氏不想张玉凤再起刺儿,不知好歹地连救命恩人都要骂,就拉扯着张玉凤往回走。
却听她边走边道:“刘罗锅,你给我记住,我张玉凤才不会嫁给你!”
在场的无人不尴尬,人家都没说娶她,她咋就这么好意思说嫁不嫁的事呢。
张义忠和大魁两人相视一眼,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刘成却也是听得一头雾水,嗤笑了一声,“好,我记住了。”
这事,别人不知,张老爷子却是知道的。但他也不好与刘成明说找里长提亲的事情,毕竟何氏还没有回来,究竟里长同不同意还两说着,只好嗯啊地打着哈哈,又骂了张玉凤几句,这才带着众人回去。
吴氏帮张玉凤换了衣服,又陪她到了上房,就借口家里还有事,与大魁一道回家去了。
“你说你……你这都干的是什么事啊?”张老爷子指着张玉凤骂道。
“亏了刘成那孩子机灵,说你是不小心落水的……你也不想想,万一……你还是个没嫁的姑娘,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爹!”张玉凤激动起来,“你就别说了,大不了,我不嫁人了,这辈子都不嫁人了!”
“哎哟,妹子,你可不能不嫁人啊!”何氏笑嘻嘻地进了屋子,“爹,我回来了,里长已经同意帮我们去提亲了。”
第八十五、八十六章
两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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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吊水桥,河滩地,再走上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宋家。
宋家的院落相较于老张家的要小很多,房子起的是坐北朝南,南面开门,正对着村道儿。院子里只有一处正房,正房的西边是灶房,秋冬季节做饭的时候就连带着把炕给烧热了。到了天热了,就用另一个小灶做饭。正房的东边是个谷仓。院子里的家禽也不过是三只母鸡,两只鸭子。
屋顶铺的是茅草,待到了雨天,就会渗下雨水来。
宋王氏将两人箱笼放在炕上,就出去做饭去了。
宋氏的精神头恹恹的,不太说话,张四娘却不想她乱想,缠着她一路,将宋家的院落描述给她听。
张四娘上了炕,拉过宋氏也在炕上坐了,“娘,你还在想那些事儿呢?值得你费心思想这些吗?娘,你要打起精神来,从此,这家里头就我们三个人了。咱们得多想着咋挣钱,过好日子。你瞧我姥娘过的是啥日子啊?如今,又添了我们两口人,饭就更吃不上了。你不愁啊?”
宋氏的眼睛渐渐灵动起来,不再如死水般沉寂了。
是了,她上有老母,下有孩子,怎么才能吃饱吃好,才是她该想的事儿。
“嗯,四娘放心,娘一定会多干些活,不让你和姥娘饿肚子的。”宋氏下了保证。
张四娘摇头,不动脑子出苦力。永远脱不了贫,“娘,你算过没有,姥娘家总共才两亩地。卖了粮食再买种子啥的,仅够糊口。你在地里干多少活也没有用。”
“那,那咱也跟周掌柜的说说看,也去剥大蒜卖糖蒜去?”周掌柜要的糖蒜越来越多,张玉凤与赵氏都不想找人帮忙干活,怕人家把钱给分了。照此下去,供不应求,再不想解决办法,这买卖恐怕就做不成了。
“娘,人家得月楼与二房签的合约上写得清楚明白。只从一家进货。咋能还从我们这里进呢。这失信誉的事情周掌柜是不会做的。”
“对。四娘说得有理。就算周掌柜的同意了,咱也不能再去和老张家有啥牵扯。”宋王氏拿围裙擦了把手,说饭一会儿就好。
锅里炖着窝瓜。上面烀了一大张面饼。等菜好了,饼也就好了。
“姥娘,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自从上次四娘对她讲的一番话后,宋王氏就不再把她当成小孩子来看了。这丫头的心思可比宋玉重,心眼也多,“姥娘手里还有二两多的银子,咋,你想做点啥?”
“我手里还有一两银子,加起来就三两多……”张四娘手里的一两银子还是上次大郎给的,她一直藏在身上。“姥娘,咱做辣白菜卖吧。”
“辣白菜?”宋王氏与宋氏两人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前有酸梅汤,再有糖蒜、她们对张四娘能提出这个赚钱的路子也不奇怪了。
“行,你说咋干都行。姥娘我还有把子力气,还能干上十几年。”宋王氏一口答应。
张四娘穿越前所居住的城市与韩国仁川是友好城市。每年的五月份都会举行中韩友好文化周,在那里可以吃到好多正宗的韩式料理。而她家的小区正对着韩国区,那里都是韩国人开的酒店、饭店……对于韩国的泡菜她还是比较有研究的。
“嗯。”张四娘点头,“咱先不急着多做,先做个四五棵白菜,腌好了,就给周掌柜那里送去尝尝。也不知道咱这方圆百里的人能不能吃辣子?”
“能,咱们这儿的人都能吃辣子。”宋氏很肯定的答道,“四娘,得月楼真能进咱们的辣白菜就好了。到时赚了银子,把你姥娘的房子翻盖一下,要不然到了夏天还得漏雨。”
宋氏说的都是些小事了。只要有了银子,干啥不行啊。
与宋氏的单纯相比,张四娘的想法更切合实际,打从与周掌柜的谈第一份合约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个区域区的问题。那时,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报恩。因此也就没有去想得那么长远。
可眼下不同了。她与宋氏娘俩个是一条心,她自然要拼了全力去帮扶着这个家。所以,如果能签合约的话,再得要与周掌柜的在这个问题上谈好。
宋王氏就笑道:“好了,今天都闹腾的乏了。这白菜啥的,咱都留明天干,今晚好好歇歇睡一觉。有了四娘啊,咱的好日子都在后面的呢。走,咱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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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从上房回来,灰头土脸的。她不明白,明明走的时候,公爹的脸上还是一副笑模样,怎么回来后,一个个地都把她当成出气筒了。
方才,公爹把她好一通骂。都说长嫂如母,这么多年,你这个当嫂子的一点都没把小姑子照顾好。家不像家的,干活也不利索……接着张老爷子就把她打从嫁进门那里所犯的错误一一地说了一遍,亏他记忆好,十多年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何氏回了上房东屋。张义忠蹲在地上抽烟,见她进来,说了句“饿了,整饭吃吧。”就与她没话儿了。
何氏就问元娘,她走后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个个的都无精打采的。
元娘就掉下了眼泪,说三叔和三婶合离了,三婶子带着妹妹回娘家去了。二娘旁边插嘴,小姑母下午还跳了河。
何氏哎呀一声,她走了不过两个时辰,家里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追着张义忠问,他也说不清楚,还是大郎,把听到的话告诉了何氏。何氏听了,也气得够呛,“平日里打骂弟妹也够意思了。咱当他是爷们。也没多管教他。这回可好,不仅弄大了人家的肚子,还要接寡妇进门。真是,唉。造孽啊!”
“你爷就不没拦着?”
“爷拦着有啥用。四娘的姥娘都来了,说要合离。”大郎也觉得三叔做得太过份。三婶子多老实,厚道啊,他咋能做出这种事呢。
何氏也没了精神头去做饭,一屁股坐在了炕上,“那,你小姑母跳河咋回事?不对啊,她不是会游水嘛,咋还……?”
二娘道:“哎呀娘,你走了之后。爷就让我们去找小姑母。村子里我们都找遍了。也没看到人。大姐就提议去河边看看。”
二娘说着就瞧了元娘一眼。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
元娘只得接口道:“我们到了河沿就看到河上游,小姑母正往河里走……小姑母会水,我们没想到那么多。只远远地喊了她两嗓子,她却不理人。眼瞅着到了河心了,人影一晃,人就不见了……我和二娘吓坏了,就往河里跑,那时就见到那个刘郎中从河对岸游过来救了小姑母……”
“刘郎中拖小姑母上岸时,我瞧着她身上还捆着绳子……就问了一句,刘郎中说她下水时身上绑了河石了,他是先解了河石,才救得小姑母……”
这可是要一门心思地寻死呐!
怪不得公爹方才发了那么大通的火!
何氏喊了元娘、二娘帮忙做饭。换了身衣裙叫上张义忠,两人就往上房西屋去。方才老爷子不是骂她担不起这个家吗,那时她还不知道是咋回事,这回知道了,她就得再去走一趟。
何氏两口子进屋的时候,张义光正好送了刘寡妇回来,坐在炕边低着头。
张玉凤却像傻了一般,半张着嘴,死死地盯着张义光看。
“爹,我才听孩子们说了。”何氏凑过来,站在张老爷子面前开始唉声叹气。
叹得他心更烦了。
凭心说话,张老爷子并不喜欢何氏。在过了门的几个儿媳妇当中,他顶看不上她。因为她同赵氏比,缺少她的聪明、伶俐和乖巧,拙嘴笨腮的,不会说话儿;而是宋氏比呢,又缺少她的温良和娴静,活虽然不少干,汗虽然也不少出,可是大手大脚、毛毛躁躁地。
最使张老爷子耿耿于怀的是,作为长房的儿媳妇,她只给他生了一个孙子!张家的香火单薄,他把这件事当成一桩很不好的事情!
在张家这个小院里,张老爷子从来都是一手遮天。被他看不上的人,哪里还有好下场?所以,无论大事小情上,何氏总比别人低一头。
对于宋氏,张老爷子是偏着,疼着;对赵氏,老爷子多少有点惧着;只有对何氏,他总是黑着脸儿,说话的声音就变调。
大郎其实不是何氏的头一胎,头一胎她生的是丫头。可惜未足月就夭折了。等到赵氏进门的时候,她又怀上了,却不知是男是女。张老爷子那时开始就没给过她好脸儿。
赵氏成亲那天,她是实心实意地跟着高兴,特意起了个大早,挺着个肚子忙里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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