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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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的故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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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小朋友大伙伴们出来捉迷藏了。

  一辆车灯缓缓地从村东头的入口拐进来,径直行驶到最西头的第一家,那是秦家。

  四组的农妇和男人们都聚拢过去,小孩子也都停下了嘻乐的游戏,呼朋结队地往西头走。

  车稳稳地停在了秦家门前的平地上,白天里帮忙的男人们从车后的大拖箱里纷纷跳了下来。然后从前面的驾驶座钻出李先恩,“啪”地关上门后,李先恩从驾驶座的另一边抱出了秦晓月。

  “怎么样了?先恩。”有嗓门大的村邻首先问出了大伙最想知道的问题。

  “先回去吧,回去吧。”从车上跳下来的男人们出来解围,率先拉走自家的女人。

  大家知趣,又纷纷退了回去。

  不过半刻,在四组的村里村外,都盛传开了,秦家男人“小脑*,半身瘫痪了”。

  “唉,原本在发病的时候,躺在床上顺顺血还是能缓过来的,偏偏又是从车上摔下来的。”摇着蒲扇的大妈坐在门前对着纳凉的人感叹。

  每个人都唏嘘不已,原本这么强健的一个人,这么幸福的一家子,怎么就突然飞来横祸。

  没过多久,接踵而至地新消息不断地在秦家传出来。

  晓月妈妈卖了大货车,结束了李家村一个时代的传奇。

  晓月妈妈拿出来这些年家里所有的积蓄,来年盖楼房的首富举措宣告中止。

  晓月妈妈买最贵的药,每天花的钱比正常家庭用的纸还多。

  晓月妈妈借钱坚持治疗,20年的积蓄换2个月的希望。

  来年中考的秦家长子休假回家,日夜守在病床上,清秀乖巧地男孩承担起整个家庭作为男人的责任,和母亲一起,为父亲擦拭身体,亲伺大小便。

  秦晓月还小,只是一个人守在家里。晚上上学,晚上睡在空洞洞地房子里,害怕的时候就打开屋子里所有的电灯泡。

  三个月,晓月妈妈终于支付不起医院的开支,一家人在老屋里团聚。秦晓月每天都能看到爸爸,他躺在床上,说话含糊不清,偶尔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淌口水。秦晓月偷偷趴在那张木板大床上,看着这样的爸爸,心里是模糊的恐惧,眼泪就顺着脸颊悄悄地流了下来。

又一岁
一年的夏,又一年的冬。95年的春节,是秦家最难熬的日子。

  晓月妈妈能拿出来的,只有几十块钱的零碎钱。刚宰的猪卖去了一大半,还要还赊欠地杀猪钱,再除去必要的医药费,所剩无几,连买幅对联,都要忍痛挣扎半天。

  晓月妈妈的娘家救济已经不少,晓月爸爸这边的同胞兄弟们,却只恨不能跟晓月家断绝关系,早没有人可以贴心贴己地帮忙。

  春节还没有过完,更有一件头等大事摆在了晓月妈妈的面前。两个孩子要读书,都要交学费。于是,晓月妈妈再一次踏上了艰难的借钱之路,没有偿还能力无法保障偿还日期的乞求。

  正月十五,元宵节,也是秦晓月的生辰之日。

  夜幕深沉。万家灯火,鞭竹炮火声偶尔喧嚣。秦晓月在老屋的外面等着妈妈,等着累了,就独自坐在屋前的泥土地上。寒气逼人,很快全身都僵硬了,只能站起来继续走走,累了再坐下来,如此反复。

  李清从自家屋里偷溜出来,急冲冲地跑到秦晓月的面前,喘着气问:“晓月,你妈妈还没回来啊?”

  秦晓月看着自己亲密地玩伴,沮丧地摇了摇头。

  “你哥呢?”李清问。

  “他去学校了,明天还要上课。”秦晓月可怜兮兮地说。

  “哦,你妈给你哥借到学费啦,那你怎么办?”李清急了。早已经过了报名的日期,连课本都发下来了,过了元宵就正式开课了,秦晓月的报名费肯定不能再托了。

  “不知道。”答这句话的时候,小姑娘的眼睛里又涌出了泪水,不自主地泪眼模糊地看了看漆黑的路西口。

  意外地,一个身影破夜而出,满路风霜。秦晓月认出来,是一连倦容的妈妈,那种苍老的神态,直穿进小人儿柔软的心脏,眼泪簌簌地滑了下来。

  “妈妈!”秦晓月往前跑去。

  李清跟在后面,到了近处,喊了一声:“王婆。”

  “怎么跑到外面来了,走,进屋去。”晓月妈妈宠溺地责备了一句秦晓月,又拉起她的手暖着,招呼着李清一起进屋。

  三人一行默默地往回走,静谧地气氛陡然被尖锐地骂声打破,“李清又跑哪里去了,一到做事的时候就跑得无踪无影。”秦家门前隐隐地传出张淑芳提高八斗的刻薄声音。

  李清赶紧跟晓月妈妈和秦晓月打过招呼,又一阵风似地往自家跑。刚进门,又一阵更加激烈的责骂。

  秦晓月后怕地抓了抓妈妈的手。

  晓月妈妈问:“饿了吧?”

  “嗯,妈妈今天吃什么?”晓月问。

  “今天我的小姑娘生日,妈妈给你下鸡蛋面。”晓月妈妈打起精神,摸了摸秦晓月发顶。

  “妈,我想吃生日蛋糕。”小姑娘“得寸进尺”。

  晓月妈妈叹了口气,说:“妈现在哪里有钱啊,等下回吧。”

十年(一)
这一等,就是十一年。秦晓月二十岁。

  这一天,秦家来了很多人。有晓月妈妈娘家的人,也有晓月爸爸兄弟家的人,在秦晓月考上大学后,一切境遇都得到了改善。

  秦家的房子翻了新,虽然还是瓦屋,但是比起之前的老屋还是强了很多。下大雨的时候,再也不用四处找容器接屋顶泄漏的积水。

  晓月的爸爸已经可以很平稳的走路运动,这在医学界是一个奇迹,在李家村也是一个传奇。每天凌晨,晓月的爸爸骑着那辆三轮车赶早集,沿路遇到的熟人都一阵惊叹。

  要是不仔细观察晓月爸爸走路的姿态,外人已经完全看不出这个大男人曾经瘫痪在床动弹不得的情形。很长的一段年月,晓月爸爸都坚持锻炼,开始是杵拐棍,后来发展为每天清晨赶早到稻田里跑步,甚至是学电视情节里,用手支撑两个大铁球,练手指的灵活度。只是再不能开车,身体的灵活度和大脑的灵敏度都不可逆转地退化。

  在李家村当地,每十岁就是一个很盛大的生辰,所有的亲戚好友都会远道而来,放鞭炮提蛋糕送礼钱。前一天就开始庆祝,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

  晓月的妈妈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蒸蒸笼,拌凉菜,请得炒菜的大师傅就是晓月的大姨,晓月大姨的女儿春梅在旁边打着下手。秦晓月和小姨在旁边地空地里摘着菜,一家人有说有笑。

  小姨突然瞅了一眼秦晓月,说:“晓月那会过十岁的时候,偏要吃蛋糕,哭了一晚上都不肯吃饭,还是后来我给她买了一个旺旺的礼包。你都还记得吗?晓月。”

  秦晓月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只是记得不真切。

  晓月妈妈也是记忆犹新,一边飞快地切着菜一边答道:“是啊,那时候多困难,手里也就几块钱了,她还硬是要吃蛋糕,唉。”

  “这孩子,现在外面好几个蛋糕,随便你吃多少都行。”大姨边炒着菜边打趣。

  还是体贴的春梅为秦晓月解围,转移了话题,问:“贵儿还没回来?”

  “他今天上午有课,呆会回来吃午饭。”晓月妈妈乐呵呵地答道。

  秦晓月的哥哥,秦承贵素来就是极沉稳的一个人,因为晓月爸爸的一场大病,致使这个大男孩过早的承担起家里的负担,成绩极为优异的他,在中考毅然放弃了升入高中考大学的机会,以超出分数线很高的分数出线,考入当时很热门的师范中专,毕业后分配到地方原籍教书,因为教学成果突出,又一路从镇小学转到初中部,如今是李家村中学毕业班的班主任。

  秦晓月借机提出去学校找秦承贵早点回来吃饭。

十年(二)
秦晓月离开了舆论中心,话题还在继续。晓月小姨接过了话头,问:“贵儿在学校究竟有没有对象啊?怎么一直都没有动静啊,都快30岁的人了。”

  谈到这个,晓月妈妈的脸上就露出忧愁地情绪,不无焦急地说:“他哪有啊,他那个脾气,一点都不会说话。”

  “那你得催着点他,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有什么合适的姑娘赶紧给他说说。”晓月大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我也急啊,你看我们家现在这个情况,现在哪个姑娘不是要男方盖房的啊,晓月在大学里学费那么高,哪里盖得起房。”晓月妈妈对自己的大儿子是抱着十二万分的歉意。

  盖房子是目前的秦家,可望不可及的事情。秦晓月现在的学年费是5000元,再加上整年的生活开支和学杂费,少说也要过万,这对身在小城乡里的农家来说,几乎就是一整年的净收入。为了秦晓月能读完大学,全家所有人都在努力。

  秦晓月从自家主屋里出来,曾经门前的泥泞土路,已经换成了平坦的水泥路,坦荡的水泥路两边是一字排开地两层小洋楼。如今整个李家村,没有盖楼房的人家已经历历可数。但凡有一点能力的人,就算不吃不喝也要把房子给先弄起来,那种一群街坊邻居聚在一起感叹砖多贵,瓦多贵,沙多贵,继而问你一句 “你们家什么时候准备盖房子”的场景,是诉不出的心酸窘迫。

  秦晓月刚出了村子的路西口,就听到背后一阵呼啸地摩托车声音,无意中扭过头朝后望去,车后座一张熟悉的脸庞急速闪过,秦晓月惊讶地喊声脱口而出:“李清——”

  车速太快,秦晓月的声音从出声到落下,摩托车已经飞出了10米远,那个车座后面的女子环抱着一个小女孩,紧贴着驾驶座的男人,听到秦晓月的声音只来得及把头微转。秦晓月模糊地看到李清同样惊讶的面孔,可只有一瞬,人已经远去,并没有停下来。

  秦晓月的胸口突然一阵巨大的疼痛,口腔里有苦水溢出来。

  李清中考失利,读完初中就失学了。王淑芳的意思是女孩子读书浪费钱,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赚钱。李清绝食抗议了一个星期,王淑芳仍由自己女儿的自暴自弃,不论李清如何争取就是丝毫不为所动。同村的人看不过去,为李清说话,也会被王淑芳恶声恶气地骂回去。李清委屈,王淑芳更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生了这么一个女儿,白养了。

  一个暑假,李清的人生前所未有的灰暗。而秦晓月熬过了最痛苦的一段时期,迎了市重点高中的入学通知和全村人艳羡的目光。那段敏感的时期,秦晓月和李清两个人前所未有地受到大众地关注,也是最常被人拿出来作比较的。中考的分数线,在两个亲密的儿时玩伴之间划开了一道不可磨合的鸿沟。两个人的心,就在这种舆论声中愈行愈远。

  李清对秦晓月的优秀产生了非常复杂的情绪,而秦晓月面对李清的遭遇,更多的是对自己好运地愧疚与罪恶感。

  以后,秦晓月顺利地上了高中,李清不得不被迫外出打工。再后来,秦晓月飞出了那座小城,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而李清在农民工的洪流中沉浮,被安排结婚生子。两个人在不同的大城市里,走上了两条决然不同的道路。 。。

偶遇(一)
秦晓月走到樱子中学的校门口,正看到秦承贵跟一位老人在教师宿舍房下面说着话,离大门不远,紧邻着校门口小卖部。秦晓月就等在大门的外面,远远地瞅着。

  跟秦承贵说话的老人头发花白,驼着背,很显老。只是衣着规范,依然保持着为人师表的儒雅。

  秦晓月站的角度只能看到老人的侧面,因而等秦承贵告别老人向校门外走时,秦晓月连忙招呼着秦承贵,问:“刚刚跟你说话的是谁啊?”

  秦承贵斜了下眉,惊讶地看了自家妹子一眼,说:“这不是李校长吗,你都不认识了?”

  “啊!”秦晓月小小地惊叫了一声,难掩诧异,“怎么这么老了。”

  秦晓月印象中的李校长,一直是一个精神抖擞地古板小老头,不拘言笑,身板挺直,衣着和头发都格外考究。

  现在这幅行将就木的样子,秦晓月很有些始料不及。

  “你们现在这群为人学子的,都读大学了,还记得几个老师啊?刚刚李校长都看到你了,一口就叫出了你的名字,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记得当年给你发奖状的事儿。”

  秦晓月的心里滋生出一丝愧疚,别说是以前的老师,就是现在的大学讲师,秦晓月也没能记住几个全名。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地往回家的路上走。秦承贵直到现在还是徒步上下班,秦家有两辆很老的自行车,一辆是秦晓月读高中时候买的,另一个辆是小姨换电动车后送的,平时都是秦家二老在用。

  秦家兄妹两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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