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米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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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米情人-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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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还未清醒的意识到,对任远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真挚,纯净,叫人心酸。

第一张混音EP《Build this way》制作完成后,介于公司考虑到当下的市场关系,并未在第一时间在内地发售,而是率先转移到了海外。其目的与其说是为了EP的销售成绩考虑,不如说是为即将拉开帷幕的澳洲Breaks Beat Arena碎拍音乐节铺垫。

BBA是澳洲一年一度的大型露天音乐节,每年吸引着全国各地各路知名DJ,音乐人的参加。圣卡度公园的大片草坪到了那时候便被完全被人群占满。
如同预期中的一样,《Bulid this way》在澳洲主流音乐圈并未掀起什么轩然大波,毕竟凭借头一张EP就想打开一个陌生的市场终究是天方夜谭。但却也如愿有幸与英伦电子舞曲界的新生军DJ Waks合作受邀参加一个多月之后的BBA音乐节。

最后一晚在BLEIB遇见黎昕。他坐在骆乔川的车里,看着他开着车窗抽蓝八,吸了一口之后,侧着的脸就将烟雾喷向外面的天空。
一分钟前,他听骆乔川说公司安排他去澳洲碎拍音乐节,直到一只蓝八全部殆尽,才想到要怎样接口,“行啊你……去几天?”真心的赞美在不安的语气里显得有那么一点别扭。
“也就一周多。主要是之前要去探探场子,估计还要搞个排练合演什么的……”
“听说是和Waks合作?”
“是吧。”
副座上的人没有再说话,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可凌晨的街道,除了常亮的路灯,还能有什么别致风景。
意识到黎昕今天的小情绪,骆乔川咧开嘴,向往常一样地在他后脑上重重拍了一下,眯着眼睛问:“靠,干嘛?舍不得我啊?”
旁边的那人被激地立刻也张牙舞爪起来,打掉他的手后,“滚啊你……”
骆乔川弯弯嘴角,转动车钥匙。引擎发动起来的时候,却又听到黎昕低低地说,“还真有点……操。”像是懊悔的,不甘心的,“喂,顺道直接送我回去吧。”
“……那我回来就去找你。”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有一点愧疚的感觉。明明没有亏欠什么。
黑夜里,坐在副座上的男人只应了一声“行”,就没有再说什么。

睡了不足六个小时,就搭着公司的车直奔机场。
行李托运,取登机牌,过关,候机……机场大厅中写有所有航班信息的电子屏,时不时响起来的中央广播,走过绿色通道的机组人员,刚刚降落下来的航班……墨镜后的脸坦然自若,看着这一切。
然而,自从登上澳航航班的那一刻起,骆乔川的脑海里就不停地冒出奇怪的念头来。还算舒适的座位靠近过道,他能够很清楚地看到起飞之前机组的乘务员为所有乘客做安全演示。
他只是在幻想那个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穿着制服,英挺地站在他面前,面带微笑地履行飞机上的一切工作;那个人是不是也会亲切地走过来,检查自己的安全带是否系上;大概也会心思周密地询问需要哪一种饮料,是碳酸饮料,还是果汁,又或是红酒?

“红酒,谢谢。”当他从空乘小姐的手中接过酒来的时候,那些顽固的念头就越来越强烈。
抵达澳洲的时间明明还早地绰绰有余。
他并不需要常识让自己了解那个地方究竟是在那个洲、距离澳洲有多远;也不需要担心这种异想天开是否太过盲目;他只需要知道那个地方的名字:阿姆斯特丹。
而七百四十万人口里,不会有第二个任远。

21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个空出来的位置,等着一个最重要的人来填满。你若是不来,最大不了我去找你。】



赶着最早一班飞机来到Schiphol机场,这里的一切都提醒着他这个城市的特别。不论是机场特大的鲜花贩卖商铺里各种鲜艳的郁金香,还是人们口中那一口刚正的荷兰语。

这是他每次出发,降落的地方,是他半个故乡。

骆乔川只提着一个随手带的黑色小件行李包,大件行李在托运时已直接运送到澳洲机场。趁着一支烟的功夫,观察了一下这个欧洲最大的中心机场。最后看到有穿着天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什么也不管,直接走上前搭话。
荷兰语是必定一个字也不会说,骆乔川硬着头皮,试着用中学英语里那些还没忘记的词汇拼凑成一句完整的句子。荷航地勤的小姐虽然听地一头雾水,却还是耐心地与他沟通。最后索性带骆乔川到服务台前,将纸和笔递给他。
Sam JEN。能够写出来的,仅仅是这个名字而已。他想了想,又在名字的后面加上了KLM三个字母,表示自己要找的人是荷航的工作人员。然而荷航的机师,空乘还有地勤,上上下下千百余人,仅凭一个普通的名字,根本无从找起。
骆乔川心里正呱噪地骂娘,却见一个男人笑着倚上服务台,用荷兰语向地勤小姐询问着什么。男人笑着说话,瞄到骆乔川的时候愣了一愣,随后发音标准地问:“你会说中文的吧?找人?”
骆乔川看着男人身上疑似机师的西装制服和荷航的肩章,将写有名字的纸推到男人面前,“我要找任远。”
穿着制服的男人眯着眼睛笑起来。荷航上下,跟着一起在天上飞的,不论是机组人员还是乘务员,有多少个中国籍同事他一清二楚。不仅如此,或许他还会意外地告诉你,在XX个男人里,有XX个未婚,有XX个是gay。他不信在荷航的工作人员总表上,会有两个叫任远的男人。低头一看,Sam JEN,果真是他。而眼前的人,也并不眼生,那晚酒吧里格外出挑的DJ,他不会记错。何况,同类之间是有雷达的。

翁晓宸抬起手看了看表,“他四个半小时之后到。”
“他在哪里?”
“现在?”帅气的男人撅撅嘴,耸着肩膀,“可能在波茨坦广场,可能在夏洛特堡,也有可能在酒店睡大觉。我只知道他的班机四个半小时后到这里……你要在这里等?”
“谢谢。”
“不客气。”职业化的笑容已经成为习惯。

半个小时前刚从赫尔辛基的飞行中解脱的翁晓宸,要不是为了任远的那一句“柏林回来后请你吃饭”,才不会甘愿拖着一身的疲惫在这嘈杂的机场等他那么几个小时。
虽说飞芬兰的短线并不那么折磨,但无所事事的男人还是在休息室里舒爽地睡足了三个小时。之后和另外两个机师在咖啡厅聊了半天,消磨时光。最后意外地发现DJ先生在抵达大厅的长椅坐了四个小时。真是好耐性。
无意被身边起身的旅人带到地上的黑色提包里,摔出几张电音唱片来。

“Friendly的舞曲可都是经典。”
骆乔川抬头接过翁晓宸替他捡起来的唱片,摘下一边的耳麦,“谢了。”
“你也喜欢听?”
“呵,朋友推荐的……他早些年前的碎拍,做地挺好。”

搭腔聊了几句,发现眼前这位荷航机师对DJ和电音也颇有兴趣。音乐成了无可事事的等待里唯一的共同话题。直到机场中央广播的一条消息彻底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在第一遍荷兰语播送完毕后,翁晓宸就摆出了无奈的脸色,“柏林方面的关系,可能要晚点两个小时。”
“妈的……”他低低地抱怨了一句。原来的急性子脾气又犯起来,想任远你丄他妈总这么折腾我,怎么等你你就是不来。可一想自己都狠下心飞来这儿了,今天不见到他还真赖在这机场不走了。

晚餐是和翁晓宸在机场简单解决的,被问到来找任远为的什么事,吃通心粉的叉子便停在一半,愣了半天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闭着眼迅速把一碟通心粉消灭干净后,骆乔川打算不再去想。

直到晚上九点,任远和一群机组人员才从绿色通到走出来。

“总算到了……”翁晓宸站起来,完全无视任远看到骆乔川时眼里的惊讶,上前斤斤计较地和他捣鼓,“按照正常步速,从出桥舱到走完这条通道大致只需要6分50秒,算上你最后的善后工作,总计不会超过15分钟,加上晚点的2个多小时,我等了你6个小时55分钟,算上今天的晚饭,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任远瞥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啊你,我就不信你这些时间没去勾搭人。”
“我是没那么好耐心……”翁晓宸笑的一脸妖孽,压低了嗓音,“喏,干等了你这么多个小时的那位站那儿呢。”

“嗨。”在任远望过来的时候,骆乔川率先开口。

这种终于有勇气温柔向他问候的感觉像什么?仿佛是经年不见的恋人在重逢时才有的错觉。

22



【爱你并不是超越时光的马拉松,而是那么多年后再次见到,重新爱上现在的你。】



如果说上一次的任远是被孙禹新的事逼得恼羞横怒,这一次他显然要和颜悦色的多,或者说,这一次,才像是平日里真正的他。

意外地见到骆乔川,他眼里的惊讶大概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钟,便消退下去。
“行李不多吧?”见骆乔川摇摇头,任远笑说,“带你转转。”
人家老友相见,翁晓宸当然明白自己此时应该识趣地消失。只是他对于这白白等待了的七个小时很不满,直到任远双手合十地抱歉,“大少爷,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这样行不行?”这才算罢休。

据说阿姆斯特丹的运河总长度超过100公里,有90多座岛屿和1500多座桥,所以才被称作是北方的威尼斯。
骆乔川不知道自己究竟途径了哪些地方,只记得欧洲还未黑透的天,和运河边灯火通明的暖光,耳边是任远的声音,手指所指的方向说这儿是皇帝运河。在一座桥上停下来,骆乔川接过一杯男人在街边买的热咖啡,倚在桥上喝了一口,没有说话,然而视线的余光却始终无法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挪开。

高一时期就比普通男生更高,座位是在靠窗的最后一排。每个中午从后门进教室时候,总是能看到他在阳光里。也只有在充足的光线下,才能看得清那个人的发并不是纯粹的黑色,高挺的鼻梁所撑起的轮廓明明带着些欧洲人的锋利,可笑容却很温和。
时隔九年,再一次这样站在他的身旁,细数他的所有变化。

“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兜了一大圈,居然现在才开口问动机。
骆乔川低头笑了笑,心想你还真是表面糊涂,内心明白。大概是见到的那一刻就猜到了或许不寻常,所以才体贴地急忙给人找台阶下,花上这半个小时的时间带我兜兜转转,避开人群拥挤的中心地带,也留出时间好让我把要说的话再仔细想过。做什么事都是深思熟虑,天底下有没有比你更理智谨慎的人了?
“我之后飞澳洲,参加那边的BBA音乐节。有没有兴趣?”
“Breaks Beat Arena?前些天还在电视节目里看到了介绍,据说今年是参加人数最多,规模最大的一届,很多人一票难求……能去BBA演出,真不简单。”
皇帝运河的河面波澜不惊,骆乔川很自然地接话:“票……我那儿有,等到了澳洲,可以立即给你DHL来。”你要不要来看?
“虽然还没有查过后面两周的排班表,但希望那时我能在阿姆斯特丹。”
来了欧洲这么几年,居然连说话的方式都已完全欧化。欧洲人口中“我真希望”后的句子,能实现的概率有多少,骆乔川至少还很清醒。

疑似委婉的拒绝后,双手撑在桥上的任远笑着感叹起来,“以前还没发觉原来你对音乐那么感兴趣,没想到毕业之后真的做了DJ这一行。”
以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男人居然主动挑起了这个话题。
骆乔川的视线直直地盯着皇帝运河流向的地平线,沉默不多久后便低低地开口:“你还记得么,以前。”这个时刻,连眨眼的动作都没有,身体静止地如同一尊雕塑,“那个时候,还在夏天,是一个晚上,你给我……”
“我记得。”
他努力保持平稳的语速在一片静谧中被任远打断。男人像是早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镇定地说,他还记得。

应该欣慰的时刻却偏偏感到心酸。骆乔川忽然想不明白,九年前的那条短信被冠以“玩笑”的名义,一笑置之,还以为在意的只有自己,却没料到男人抢在他之前开了口。如果他记得,那么,在时隔这么多年后,他又是抱着怎样的心境重新提起,是愧疚的,可笑的,还是满不在乎的?

少年时候那短暂的、稍纵即逝的渴求,他甚至都不能确认那是否就是爱。
还以为这一切大概就会这么过去,崭新的生活会令自己很快忘记那个人。可当任远再一次站在他的面前,他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自己还抱着一丝希望,停在那人来了又走的路上。

九年了。
爱他并不是超越时光的马拉松,而是那么多年后再次见到,重新爱上现在的他。

此时,耳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男人用一贯温和的语气问道:“那时候,给我打来电话的人,是你吗?”

骆乔川一时错愕,只见运河边的灯火照着任远轮廓鲜明的侧脸。那张他看了太多年,又忽然消失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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