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债》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宿债- 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老郑的女人和她的三个女儿来到店里。店面不大,人却很多,显得很拥挤,很嘈杂,老郑和他的小儿子挤马机前,手里拿着一沓钞票忙碌着。老郑的女人挤过去和他打招呼。

    老郑和儿子嘀咕了几句拿着那沓钞票挤了出来。走到火炉边笑眯眯地数着钱。

    老郑的女人一边看他数钱,一边对他说:“那姑娘今天自己来了。看样子很本分,长得也还将就。如果这次郑建愿意,我们就把这门亲事订下来。免得夜长梦多。”老婆都同意了。

    老郑当然也同意。连声应道:“好,好,好。”一看到老郑如此高兴,老婆马上把脸垮下来,奚落了老郑一顿。老郑好脾气的听着。

    一边的三个女儿开始对辛惠评头论足起来:“身材太瘦了,像个小姑娘。”

    “皮肤不白净,眼睛有点小。”

    “看样子好像不能干。”

    “农村出来的还是有点村姑味儿。”

    “行了,少说一点。你们在这儿盯着点,我回去一下。”

    回家后的辛惠左思右想,决定终止和郑建的交往,不知是哪位相面大师说过,一个人如果要和别人和谐相处,必须要找脸型和自己相似的。辛惠觉得这个理论很对,辛惠的几个要好的朋友都和辛惠一样长一个小圆脸,郑建他们家的人颧骨都很高,看起来不和善,辛惠冥冥中觉得和她们不是一家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况且今天郑建的态度着实人辛惠伤心。

    活该辛惠命中有这一劫。辛惠觉得当面不好对郑建说,毕竟郑建是她喜欢的类型,从感性上说。辛惠不愿意。但从理性上讲,辛惠认为这亲事又是那样的不合适。辛惠决定还是用书信的方式好一点,但她字斟句酌地写好信后,却像凡卡一样傻眼了,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郑建上班的地址。

    辛惠觉得自己很好笑,如果郑建来找她。她决定当面给他,如果不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免得有自作多情之嫌。

    这次郑建没有食言,过了两天,郑建果然来找辛惠了,而且这次他没有空着手来。带来了一些新鲜水果和两瓶酒。一看到郑建本人,辛惠就觉得自己完了,她不能够说出那个不字。

    郑建进屋的时候看了辛惠一眼,辛惠的心怦然一动,她低头接过郑建手里的东西。她的手碰到了他的手,冰凉冰凉的。不知怎么的,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坐在火炉边烤火,空气似乎凝固了。

    好一会儿,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的声音,是那样的富有磁性且温柔:“到我们家吃饭吧,今天我们全家人都在,大家认识一下。”

    辛惠迟疑了一下:“我去给我妈说一声。”说着辛惠出去找妈妈了。

    辛惠回来时,手里拎着一大袋新鲜蔬菜:“我妈让我给你们家带点蔬菜去。”

    “不用,不用。”郑建推辞。

    “怎么,看不起。”辛惠有些撒娇。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难得提。”

    “又不要你提。”

    “好,走吧。”

    辛惠提着蔬菜跟在郑建的身后。一路上,空气里洋溢初恋的味道。辛惠希望那路长一些,尽量长一些。可是偏偏很短很短,没多久就到了。

    屋里果然热闹非凡,在郑建的介绍下,辛惠提着一大袋蔬菜笑盈盈地和每一个人打了招呼。

    这时,郑建的母亲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蔬菜说道:“拿这些干什么我们城里什么买不到你们乡下人种点菜不容易。我们吃不完也浪费了。”

    辛惠听的一愣一愣的。浑身不自在。老郑赶忙过来打圆场:“蔬菜好,蔬菜好。快坐。”郑建当着众人的面牵了辛惠的手让她坐下。这时,一家人才其乐融融,屋子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 ;
第七章 奶奶走了
    到郑建家吃过一顿饭后,辛惠和郑建的交往变得自然而有规律起来。每到周末,郑建就坐着黄包车来到辛惠家,辛惠现在觉得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莫过于黄包车的铃声。他们有时天南海北的神侃,有时静静地坐着。然后郑建就带着辛惠到街上去吃东西,辛惠最喜欢曾家麻辣烫。郑建就每次都带她去。大饱口福一番,郑建就送辛惠回家。然后就是一星期的等待和思恋。初恋的日子宁静又美好。

    当灰蒙蒙的天空里有了腊肉的香味时,年便到了。老郑一家人都扑在生意上,郑建去找辛惠的次数也少了,假期中的辛惠没事,郑建不来时,辛惠便去。有时在家里有时在店里,但不管在哪里,辛惠都觉得自己是局外人。过年对郑建家来说意味着收入,在店里,辛惠看着他们忙碌着卖币收币,收钱赔钱,输红了眼的人找他们退钱,喝酒醉的人找他们要钱。撒泼的撒泼,赌钱的赌钱。打架的打架,笑声,骂声,乌嘘声,呐喊声,不绝于耳。一天下来,郑家个个人的声音都是沙哑的。但看着抽屉里乱七八糟的一堆钱,个个人都眉开眼笑。也就在这时,他们好像才发现辛惠的存在,和她打打招呼。辛惠从没见过这么喧哗的环境,更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辛惠每月的工资才一百多,每次看着妈妈小心翼翼地收起她交出的钱时,每次看着妈妈把卖菜换来的那些零碎的角角钱小心翼翼地用饭粒粘上时,辛惠的鼻子都会一阵发酸。

    店里的人忙得脚不沾地时,家里的人也不闲着,饭是吃流水席,忙得从乡下来做饭的两个表妹整天在那个直通通的房子里进进出出。辛惠在哪儿也插不上手。

    辛惠还是愿意呆在家里。年关的辛家宁静而温馨,哥哥嫂嫂、妹妹都回来了,嫂嫂很漂亮也很勤快,会做很多家务,奶奶也因此而得休息几天。每当这个时候,辛惠总是想:“要是郑建在,该多好啊”

    时间老人的脚步不会因为郑家的生意好在年关就停止,也不会因为辛家的祥和在年关而停止。它冷眼旁观着随着它的步伐人间悄然发生的一切改变。

    年过完了。生活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日子不动声色的过着。辛惠和郑建的婚期定在那个最不适合结婚的季节七月。日子定下之后。玉梅显得更加忙碌了。对农村人来说,经济来源全指着地里。开春时,玉梅对家里所有的土地进行了详细的规划。她要种更多更好的菜,卖更好的价钱,她要给女儿准备一套丰厚的嫁妆。女儿要嫁的这家人条件不错,可她不能输给人家。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婚期也一天天临近。就在一切都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的时候,令玉梅一家人痛苦一辈子的事毫无预兆地发生了。这天辛奶奶像往常一样在凌晨四点钟就起床为玉梅整理要卖的菜。为了要卖个好价钱,玉梅的菜总是当天到地里去弄。挑到街上水灵灵的,很受欢迎,辛奶奶体谅儿子媳妇,总是第一个起床。可是今天,这个辛苦了一辈子的女人,从没走出过离家方圆五百里的女人,穿着她打了一层补丁又一层补丁的衣服倒在了自己的床面前。玉梅起来没有像往常那样看见婆婆,觉得很奇怪,她走进婆婆的房间,失声大叫:“妈,妈,你怎么了”声音划破了凌晨的天空。惊醒了睡梦中的丈夫和女儿,也惊醒了左邻右舍。辛惠起来看到是奶奶不行了,大哭道:“妈,快,快送奶奶到医院。”玉梅看着丈夫辛正,希望他拿个主意。辛正赶忙吩咐辛惠:“别哭,你去找叔叔婶婶们。”这时,已有很多人往辛家赶过来。

    看到辛奶奶的状况,大家忍不住抹起了眼泪。但当辛正提出让大家帮忙送医院时,人群里开始议论起来。大家都觉得没必要送医院。去让张医生来瞧瞧就可以了。说老年人在这个时候最好不要离开家。万一在外面就。玉梅觉得大家的话有道理。就让丈夫辛正赶快请张医生。刚进门的辛惠听到这儿,大哭大闹:“不要,不要张医生,送医院,妈,快送奶奶到医院,要不就来不及了。”玉梅也哭。旁边的人也哭。有位婶婶哭着安慰哭闹不止的辛惠:“人都有这一天。像这样去是你奶奶的福气。”

    “你说的什么屁话,我奶奶没死,难道我奶奶辛苦一辈子就图的是这个死法”辛惠对大人们的话悲愤不已。玉梅从没有看到过女儿这个样子。她知道女儿最心疼奶奶,女儿对她没有给奶奶做新衣服已经很不满意了。她只是不说。辛惠说的这些话是有弦外之音的。她也不是怕花钱给婆婆治病,只是怕花冤枉钱,她想等张医生来看了再说。“辛惠,你别这样,等张医生来了再说。”玉梅安慰着女儿,也安慰着自己。

    “妈,奶奶要是因为耽误时间而走的话,我要恨你一辈子。”辛惠抚摸着奶奶越发苍白的脸。房间里安静得只有人们的啜泣声。

    辛正和张医生气喘吁吁地赶来了。张医生是这一带的“名医”。人生病了找他,猪牛鸡鹅生病了也找他。只见他探了探辛奶奶的鼻息,把了把辛奶奶的脉。翻着辛奶奶的眼睛看了看。拿出血压器给辛奶奶量了血压。然后把辛正和玉梅叫了出去。

    进来的时候,辛惠没有看到妈妈。“爸,奶奶怎么样我妈呢”

    “张医生说是老溢血,你妈到医院买药去了。”

    “那就是说不到医院去了”辛惠哭道。

    “暂时没有危险,先在家里输输液。”辛正面色苍白的说道。对于母亲的病。没有谁比他更伤心。

    “暂时那以后呢”辛惠不依不饶。

    “你别闹了。”辛正粗暴地制止女儿。

    “你们。”辛惠大哭。

    输上液的辛奶奶宁静而安详,大家静悄悄的离开,让累了一辈子的辛奶奶好好休息。但辛惠没有离开,她一直握着奶奶的手,她怕一松开,奶奶就走了,她还没好好孝敬奶奶呢。从她记事起,奶奶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没有吃过一顿好吃的,没有休息过一天。她的奶奶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她的儿孙们。

    奶奶在床上睡了三天,辛惠寸步不离的守了三天。亲戚们陆陆续续的来探病。无不扼腕叹息,流眼抹泪。到第三天晚上,辛奶奶的手似乎动了一下,眉毛也好像在动,眼睛里还流出了眼泪,辛惠还听到奶奶喉咙发出的咕噜声。“妈,快来,奶奶醒了。”听到辛惠的惊叫声,大家涌进奶奶的房间。一位有经验的婶婶看了看说:“怕是要走了,快收拾堂屋,准备纸钱。”这轻轻的一句话像在屋子里丢下一颗炸弹,辛惠立刻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妈妈也哭,爸爸也哭。全屋子的人也哭。有的人收拾堂屋,有的人准备寿衣,有的人准备纸钱。当奶奶喉咙里的咕噜越来越大,又越来越小时,全屋子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跪下了,奶奶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流下了最后一滴眼泪。

    奶奶换上了新衣服,穿上了新鞋躺在了堂屋的木板上。道士先生们在屋里叮哩咣铛地敲了起来,前来吊唁的亲戚们进进出出。辛惠的心像麻木了,不哭不笑。不说不闹。

    出殡时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奶奶的墓地离家并不远,但按照风俗得绕上一圈。走到半路时却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点开始东一颗,西一颗地从天上洒落下来。抬着棺材的人加快了步伐,后面送葬的人群也跟着小跑起来。

    天色越来越暗,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到墓地时更是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亲友们到处找躲雨的地方,道士们称吉时未到也想去躲雨,但玉梅和丈夫辛正带着三个儿女不顾亲友的劝阻。静静地跪在棺材旁边,躲雨的亲友们三三两两地回来了。刚走了两步的道士先生也退了回来。在风声,雨声,雷电声,道士的唱颂声,亲人们的哭喊声中;奶奶的人生拉上了帷幕。

 ;。。。 ; ;
第八章 妈妈疯了
    奶奶走了,辛惠难以释怀。她们有三天的时间看着奶奶死,却没有把她送进医院。辛惠认为奶奶是可以救活的,她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去求求郑建,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冷清清的灶间,辛惠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出两幅画面:穿着补丁衣服忙碌着的奶奶,穿着新衣服躺在木板上的奶奶。辛惠想婚期快点到,她再也不想呆在家里了。

    婚礼如期举行。亲友们抚摸着辛惠的嫁妆。啧啧赞叹:“这姑娘好有福气,她妈妈真能干。”也有人摇摇头说:“要是辛奶奶在就好了,那真是一个苦命的人啊。”然而辛惠高兴不起来,这些嫁妆要了她奶奶的命。吉时到了,辛惠头也不回地在锣鼓声中离开了她生活二十五年的家。

    宴席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