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乡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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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乡夜夜-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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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新蕊说:“是啊,不然你见到我也不会这么吃惊,他那个人,我猜也是不会说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婚的?”江玥执着银勺搅杯中的茶和奶,动作随着问话一起变慢。
  “年初离的。”俞新蕊很平静地吃着鲔鱼三明治。“去年这时候他去了一趟美国,那次我是和他一起去的,你应该知道的……”
  “嗯,他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江玥记得他说他在纽约。
  俞新蕊带有几分自嘲地说:“那时候他出差,说顺便带我去纽约度假。结果就最后一天陪我逛了下大都会美术馆,看到有电脑精印的画卷卖,买了一大堆,说你喜欢这个,看到不知会多高兴。打电话过去才知道你出远门了。我让他寄,他却一定要带回来,等你回校了,又巴巴地献宝一样寄过去。”
  江玥想起来,寒假过后她和宋嘉祐从旧金山回来,有一天UPS送来一长捆的包裹,姓名地址是江珺的英文笔迹,打开一看,全是原尺寸高仿真的手卷,晋代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北宋武宗元《朝元山仙仗图》、清代王原祁《辋川别业图》,连艺术史书上都没印全的画作,整幅地铺展在她眼前,极其精美,让宋嘉祐都为之惊叹。
  “他对我从来没有这样用心过。”俞新蕊轻不可闻地叹息。
  她接着说:“也许是我虚荣的报应吧。从一开始我就被华丽的表象给蒙了眼。一个年纪正好的男人,事业鼎盛,风度翩翩,却对你温言软语,我想没有人会不动心。 那时我已经二十九岁了,青春只剩个尾巴,还能遇到条件这样好的人,我自己都觉得是撞了大运。结了婚,在别人看来我的人生该是美满如意极了。可是我呢,有的却是失望,一天比一天更深的失望。他对我不能说不好,我找不出他一丁点儿的错,连我爸妈都夸他。人温和,又尊重我,甚至是迁就我,对我爸妈对我兄弟都照顾有加。可是——却没有更多了,我根本要不到更多,说得烂俗一点,就是我根本走不进他心里。他把我当一个亲人,当共渡一生的伙伴,说的话做的事都像是出于道义、出于责任,他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丈夫,拿出去也算得上模范了。但他就是不像一个爱人。”
  “有时候我想想,算了吧,该知足了。可就是不满足啊。整个人就像一个杯子,一直是空着等着,等了几年却什么也没等到,只能是积一点尘土。我告诉自己说,男人和女人在感情上是不对等的,感情在他们身上占的比重完全不同。在男人那里顶多也就30%,在女人则是全部,欢喜痛苦都由它。我一直用这个理论来解释他对我的不热情……”
  俞新蕊突然抬起头来,盯着江玥说,“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没有热情,只是那热情他没有给我,而是……全给了你。你的每样东西,他都整整齐齐地收好,你的生日还早,他就开始花心思准备礼物,到每一个地方,都会念到你,甚至梦话里叫的都是你的名字,一次两次是没什么,可他却是一直如此。我没那么笨,没那么迟钝。你去美国读书,其实我心里还挺庆幸的,以为走远了,会好一些,可是如果一个人在他心底,那离得远跟离得近有区别吗?”
  “我是真的灰心了。”俞新蕊手抚着凸起的腰腹,“去年冬天从美国回来后,我去康州开会,遇见了大学同学,他仍旧喜欢我。我想,这段婚姻是到该结束的时候了。女人总是想要有人爱她的。”
  江玥手捧着茶杯,听着俞新蕊说完,滚烫的奶茶热度都已经冷却,她喝下一大口,嘴里是涩涩的粗砺的感觉,不知是大吉岭本身的口感,还是这番长长的话在她心里激起的。如果她是一个无关的人,她会同情俞新蕊,怪罪江珺寡情,可她不是,她听到江珺对自己的用心,他的感情,那么多年秘而不宣。这刻的江玥真正称得上是百感交集。
  俞新蕊吐出一口气:“果然是要找人倾诉啊,说了轻松多了。我是有怨气,可是却不知道该撒到谁身上。其实想想他也挺可怜的。你嘛,也许这些话是应该和你说的。”她又取了芝士蛋糕,挖了一大勺进嘴里,冲江玥笑笑说:“现在真是能吃。”
  在这顿下午茶结束前,俞新蕊问江玥:“你看过《英国病人》吧?”江玥点头。
  “那我问你一个同样的问题,what do you hate most?或者说你最怕什么吧?”
  江玥想了一会儿,回答说:“应该是占有欲。”那种欲望从心底冒出来,不可抑制地升腾勃发,想要去占有,这是她自出生到懂事,整个童年时期匮乏留下的后遗症。但也正因这种匮乏,她才特别地排斥占有欲,因为想要而得不到的痛苦她尝过太多。
  最后俞新蕊说:“真是奇妙。你知道江珺是怎么回答的吗?他说是失去。你想一想……”
  俞新蕊与丈夫离去后,江玥继续坐了一阵,从玻璃窗望出去是城市的天际线,冬日的余晖非常的稀薄,提醒着她流光逝去。他怕失去,是啊,他用强硬的外壳罩住了他的虚弱。弱者的理念一向是——与其失去,与其去承受那种痛失的空虚,不若什么也不抓住,什么也不曾拥有过。
  江玥面朝夕阳,像是迎着消逝的灵光。她想,她和他归根结底都是懦弱的,所以才会从亲近走到背离。

  第二十九章

  38
  这个冬天特别的冷,在寒风暮色里,华灯霓虹、楼宇行人,每一样看上去都是灰扑扑的。
  一回到家,回到温暖私密的环境里,那种阴翳的感觉就散去了。江玥背靠在门上,屋内悄无声息,中午出门的时候就让陈阿姨回去了,而他还在千百公里外的北方城市,等着他的会是一个声光喧哗的晚宴。
  江玥应该早就习惯这样一个人的独处,可是现在她却感到形只影单。她摁亮玄关的灯,往前走,摁亮客厅的灯,沙发靠墙处的一只黑色行李箱暴露在光亮下,江玥定睛看,那正是江珺的那只老Tumi。怎么在这?难道是他回来了?
  江玥扶着墙壁,快快地挪步到他的房间。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果然他在,大衣、西服外套和领带都扔在床尾。他躺得直直的,手臂伸在被子外,闭着眼,眼皮一点都没动,非常安静。
  她没来由地一阵恐惧。他是在熟睡还是……
  江玥推了推他的身体,江珺睁开眼,眼白里布着血丝,他拽住江玥的手腕,迷茫地问:“怎么了?”
  江玥摇晃着手挣脱开,“被你吓着了!”
  “我又怎么吓你啦?”见她低头不说话,江珺又问:“和她喝个茶喝了这么久?”
  “你知道?”江玥惊讶地直视他。
  “你自己把电话落家里了,害我白担心一场,后来就打电话给小张了,他说的。”
  “你……我……”江玥忽然觉得很气恼,他总是这样神通广大,掌握一切,知悉一切,她就像小猴子,本事练得再高变成孙悟空,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别气,我没让他告诉你,是想让你好好……”
  江珺没说完,就让江玥抢白了,“我好什么?我一点都不好!你结婚不告诉我,过去的事也就算了,可是……你连离婚了也不和我说,这又是为什么?”
  “我说不出口。”
  “有你这么可恶的人吗?有你这样的吗?宋嘉祐说你是爱我的,她也这样说,可有谁是这样爱的?像小丑一样被你愚弄。”
  江珺无言以对,他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延宕优柔,自欺欺人,无论怎样地解释都将是苍白无力的。她眼里怨忿的怒火烧掉了他矫饰的企图,烧掉了他亲手筑就的樊篱。有佛经偈子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对自己最在意的人,他有着最深的忧怖,他担忧着与她相关的一切未知的岁月,害怕等待着她与自己的一切未知的命运。他是一直戒惧着,远离颠倒梦想。可他的狠心和忍耐,带来的是寡淡的日常生活,而渴念却像野草般疯狂地滋长。
  江珺拉她的手,江玥闷声不理,食指在不停地抠着拇指,像是不抠出个洞来誓不罢休。“别生我气了。”江珺伸长手臂揽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跟前带。江玥趴倒下来,头撇在一边。过了一会,犹是不解气,转过来,见他衬衣领子敞开着,便冲着喉咙下锁骨端的肉一口咬下去。
  她咬得很重,可江珺却没吭声。这样的无声承受更加激怒了江玥。
  “好,你能忍,你什么都能忍!”她跳到他身上,压着他,张嘴咬他的肩膀,狠狠地咬,像愤怒发狂的兽,多年的委屈不平都化作牙尖的力气。
  他的白衬衣被她的口水濡湿,沾透出一丝鲜红的色迹,渐渐地她的嘴里也尝到了一点血的腥甜。
  江玥终于松了口,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江珺环过她的背抱她,手掌在她的背脊上上下下地抚着。他亲吻她的滋着细汗的额角,把脸埋进她的头发,叹气、呼吸,他在她耳边轻声地叫唤,太轻太含混,她听不清,只知道他吻住了自己的耳垂。
  江玥扭着避开耳际太过敏感的酥痒,两只手捧住他的脸,固定着,倔强地执着地与他面对着面,这一刻谁也别想再逃开。他们彼此对视,眼、耳、鼻、舌、声、意,每一处都能看到跳跃的爱…欲的火苗,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遮挡得住。
  江玥坐起身,脱掉宽大的毛衣,脱掉贴身的棉恤,脱掉牛仔裤,她看着他,他的喉结上下地滑动着。她脱掉了所有的遮掩,一丝…不挂的,跨坐在他身上。她要揭下他们之间所有的幕帐,让他看清楚她和他自己,他们的真实心意,可曾因为时间而改变分毫。
  他的身体早已炭火一般地热,江玥动手解开他衬衣的纽扣,解开他的皮带。正要拉开他的拉链,江珺按住她的右手。但江玥还有左手,她摁一下他试图阻止自己接近的地方,在她手指离开之际,底下的东西弹跳而起。
  而后再不用江玥出手,江珺自己除掉了全部衣物,他翻身把江玥置于床中央,在这时仍不忘用靠枕支起她康复中的伤腿。他用手捂住她的眼,可她扒开它,她要看——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全部的身体,健硕且蕴蓄着力量。
  他伏身下来,亲吻她的嘴巴,吻向她的颈项,再向下吻她的胸,重重地吮…吸着,像大雷雨最初时刻的大大的雨滴落在她身上。他一只手握着她右边的乳…房,像是握住了她的心,嘴唇贴着她的皮肤辗转而至她浑身最炙热之处,他用牙齿去啃噬、用舌头去撩动那神秘的小核。江玥手指紧紧拽着枕头的边沿,在喘息间她似乎能听见自己体…液流动的声音。
  当江玥面前再次出现江珺的脸时,他正在进入她的身体。江玥抓住他的臂膀,专注地感受着每一分寸变化。到全部进驻的那刻,他把她抱得紧紧的,额头顶在她的额头上,江玥笑着闭上眼,两具身体嵌合得这样紧密,失落的半个圆终于寻到了彼此。
  他开始缓缓地动起来,继而加快速度。在不同速度和力度的过渡中,他令人惊叹地掌控着节奏,像一位技艺臻至化境的乐师,用身体与她合奏着一曲如歌的快板。他给她舒缓的愉悦,给她紧张的刺激,循环往复没有间断,她的身体好像从未接受过这么多的讯息。
  这一支曲子越奏越激昂,弓弦间迸出急音,江玥抑制不住地叫喊出声来,“不,不行了,我跟不上了。”
  在达到至高点的那一刹,他一直凝望着她的眼神失了焦点,迷离空洞,仿佛那刻迸入她身体深处的不是别的,而是他丝丝缕缕的精魂。
  稍许过后,颤栗停止,喘息平复,在他欲要抽身而出时,江玥腿圈上他的腰,牢牢地圈住,不让他走。她抱住他宽厚的肩背,忽然流下泪来,她低声地啜泣着,心里非常非常的难过。
  江珺用拇指指腹抹去她的眼泪,嘴唇轻轻柔柔地停留在她的泪痕处,他喃喃地念着,“乖宝,不哭。乖宝,不哭。”他是明白的吧。
  据说,每种生物在交…欢后都会特别的忧郁。
  江玥感伤的又是什么呢?
  他们贴得那样近,可是——却再没有更近更近的距离了。

  第三十章

  39
  平安夜。夜色温柔。
  掀开窗帘一角,能看见严冬的星光,稀少的几颗嵌在漆黑天幕上显得特别的亮。河对岸的夜空悬着一轮满月,完美的圆弧,莹白皎洁的光洒在静静的香蜜河上。江玥趴在窗台上看得入了迷。
  房间里回响着哗哗的流水声,江珺走到她身后,拍一下她的翘起的屁股,在她转回身时,张开双臂抱起了她。江玥手搂着他的颈项,腿盘在他的腰间,像藤缠树,墙上映出他们叠成一团的影子。
  江珺抱着她走进浴室,热水已经注满了浴缸,蒸腾起氤氲的雾气。她身上只松松地罩着一件他的衬衣,江珺解开它,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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