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泥马--漂流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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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泥马--漂流时代-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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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之后,我们来到芙蓉街。脚下这条老街可谓是济南仅存的不多几处老街之一,酒楼饭店鳞次栉比,始建于一年前或者两年前的明代清代建筑堆满了街两旁,大街上挂满了灯笼,每个灯笼上都写着“可口可乐”几个大字,可谓中西合璧的最好例证。

  姚启功问我去哪一家,我说随便。

  刚说完,几句歌词飘进耳朵:“北京的金山上光茫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多么温暖多么慈祥,把我们农奴的心儿照亮……”

  突然想起苏月来,现在,北京应该已经把她照亮了吧,应该用它宽广的胸怀接纳了我唯一也是即将失去的女朋友了吧。

  “就去老北京饭店吧。”我说。

  老北京饭店俨然成了芙蓉街上统领周围酒楼饭店的标志性建筑,每天都会从里面飘出肆无忌惮的歌唱北京的歌曲,从京剧到流行歌曲,从《北京的金山上》到《北京欢迎你》,它在时刻提醒着你,即使在远离北京几百公里的儒家文化腹地,京城无疑还是处于至尊的中心位置,统领一切。

  既然是饭店,就没什么大的区别,虽然披上了老北京的外衣。我没有去过北京,对北京的了解很多来自于电视上戴红袖章的街道老大妈和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琐碎、市民、革命、你丫,这些词汇足以代表了我心目中的伟大首都。

  落座之后,我急不可耐地问姚启功:“你怎么就舍得请我吃饭?”

  姚启功说:“你现在的状态跟我刚毕业那会儿极其相似,看到你我就看到了我的从前。”

  我说:“看来我是你的影子啊,你是不是还从你的现在看到了我将来的不得志,贫困潦倒?”

  姚启功说:“那倒不至于。”

  姚启功不能喝酒,五杯扎啤就把他放倒了,趴在桌子上胡乱说话:“主编为什么砍掉我的版?这个社会没了什么也不能没有文学啊。”

  我给他倒上一杯酒,说:“别净整些虚的,这个世界缺了什么都不行,就是缺了文学无所谓。文学是什么?不就是你勾引文艺女青年的工具吗?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作协主席了?”

4、两个流氓鸣翠柳
姚启功正要说话,我的手机响了,接通电话,是锅头。

  听到锅头的声音,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真是想到谁谁就现身啊,我感叹道。

  锅头说:“你他妈怎么还不下班?我都在你门口等了俩小时了。”

  我说:“我正在芙蓉街喝酒呢,你怎么现在出现了?来干什么?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锅头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说:“你等着我,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我试探着问姚启功:“有个哥们要过来,要不你顺便请了?”

  姚启功豪爽地说没问题。我们继续碰杯。

  锅头来之前,我理了一下大脑,不知道他现在是落魄了呢,还是发达了,看样子不会有什么大的起色,应该是投奔我来了。于是我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如果两个人一起生活的话,花销到底能增长多少。

  我问姚启功最近和媳妇有什么进展,什么时候结婚。

  姚启功说:“结个鸟啊,早分了。”按照他的分析,现在的文艺女青年们每一个好东西,不是饥渴太盛就是性冷淡,“我现在不想要林黛玉,红消香断有谁怜,不是先天疾病就是后天肺炎。”

  后来我得知,梁晓燕高瞻远瞩,看透了姚启功三十年之后不过也还是个小报副刊编辑之后,依然攀上高枝,奔向了一钻石王老五。遍历风月场的王老五对她娇喘吁吁的病态美给予非常高的赞誉。

  我说:“你还是去找你的魅力女人吧,女人有的是,不要一棵树上吊死。”

  姚启功说:“她还带走了我五百块钱呢。操。”

  看着他恨恨的表情,我完全能理解他内心里的郁闷和伤痛,女人事小,人民币事大,姚启功想要的女人就是那种什么也不知道,视金钱如粪土的白痴。这样他就不用过多的在女人身上花钱,同时女人在他身上花起钱来也不心疼。

  我们有一搭无一搭说着话,锅头就到了。我给他们介绍,说这是某某大学著名新生代兼下半身诗人,这是某某报社著名女性编辑,大家幸会幸会。

  锅头看起来成熟多了,脸上多了几块伤疤,头发一例往后梳,油光水亮,像极了上海滩上的许文强,有老大风范。

  本来想问锅头这些天都干了什么,碍于姚启功在场,不好多问,只好让他们两个人多交流。不大一会儿,两个人就聊得火热,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锅头说现在文学都是垃圾,像姚大编辑这样矢志不渝的前辈,真是我等该钦佩的榜样。姚启功说一看到你就能感觉到一股逼人的英气,有老大风范,您在哪儿高就?

  锅头说:“不算高就,目前还是自由职业者。”

  我想也就是说你他妈的找了两个月也没找到工作啊,还自由职业者,现在哪个失业者不是自由职业者?

  姚启功说:“自由好,不像我们被金钱所累,被女人所累,被生活所累。”

  锅头说:“其实现在不怕你没钱,就怕你没有眼光,一蓑烟雨任凭生嘛,洒脱一点,活的轻松。”

  我赶紧把他们打住,说:“别这个被他妈的什么什么所累,那个一蓑烟雨了,互相明褒实贬,有意思么?”

  两个人相视大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姚启功明显酒量不行,锅头还好,喝白酒一斤的量,区区几杯啤酒不在话下。后来姚启功不行了,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我使劲推他他就是不醒,翻他的口袋,他却用手紧紧捂着不让我掏。

  我骂了句娘,只好帮他付了钱,还把他塞进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地址,并帮他付了车费。第二天我厚着脸皮去跟姚启功要钱,他一拍脑门说:“我竟然忘了付钱!不好意思,本来请你吃饭来着,却变成你请我了,下次我再请吧,别这么麻烦了。”

  “小人。”我在心里骂了几十句他的母亲。

5、与妓 女为邻
送走了姚启功,我和锅头顺着护城河走回我的住处,我终于可以问他这些天都干了什么了。锅头告诉我,毕业后他去了长沙,准备在王文莉的家乡找到一份足以养活自己的职业,然后再一步一步摸爬滚打,用五年的时间把自己打造成腰缠万贯的商人,正式向王文莉的父母提亲。

  锅头在湖南大学旁边著名的情侣一条街找了家小旅馆,三十块钱一晚上住下来。第二天,他找了一家网吧,上网搜寻工作单位,恰巧看到一家文化公司招聘文案,他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按照那个公司网上提供的地址就去了。

  一个双眼皮说话一口嗲嗲腔的湖南女孩接待了他,让他先把简历留下,如果合适公司会通知他。

  之后锅头一直呆在旅馆里闭门不出,等待像沙漠里流淌的小河,越等越渺茫。在长沙的第十五天,锅头仍然没有接到公司的录用通知,这时候他突然觉出了自己行动的可笑之处,并且他通过很多人打听到王文莉根本没回长沙,而是留在了济南。锅头一下子泄了气。

  他坐在当年毛主席曾经去过的橘子洲头,喝了一瓶二锅头,对着流淌不止的湘江水,大声吟诵毛主席的《沁园春·长沙》,然后找了个旮旯,撒一泡尿,告别长沙,杀回济南。

  经过考察,他在南郊一个叫文庄的城乡结合部以每个月70元的超低价租了一间小屋,又去科技市场买回一台二手电脑,接通宽带。他先是在淘宝上注册了一个店铺,之后开始四处联系经销商和买主,做起电话卡、手机卡、上网卡的生意来。

  诗人和商人天然的对立关系并没有在锅头身上体现出来,早在大一的时候,他就已经通过倒卖一种奇缺的电话卡,一星期入账1000元,在同学间引起轰动。

  现在的锅头每天十点起床,发发呆,看看电影,中午饭后联系业务,晚上写诗看书,把自由职业者的神仙生活过到了极致。

  文庄是典型的城乡结合部,村民们竞赛着将自家的房屋往高里盖,再用木板分成一间一间的小格子,租给民工、小商贩、*,再就是像锅头这样的发迹前的诗人、作家、艺术家。从另一个方面讲,文庄就是济南的798,也是这座城市潜在的文化中心,三教九流中心,人世凄凉中心,人心百态中心。

  每天晚上,听着楼上以及左右邻居房里传来的吱呀声、呻吟声入睡,早上醒来,穿过别人窗前晾晒的*、胸罩去上厕所,有时候还要去帮*邻居安灯泡,修桌椅板凳。锅头沉浸在了这种市井快活里面,乐此不疲。

  “你去吗?体验一下真正的生活,别老是缩在写字楼里,不是白领冒充白领,小心得空调病。”锅头说。

  我说:“你在网上卖这卡那卡,一个月收入多少钱?有前途吗?”

  锅头说:“1500左右吧,现在只是初级阶段,以后只能增长不可能下降。”

  然后,他大声吟了一句诗:“每天都在缩短,每天都在变绿,你的身体每天都在变老。”

  第二天把锅头送走,连同他留在我这儿的铺盖、诗稿、戴望舒和叶赛宁。在他的极力邀请下我答应过几天登门拜访,体验一把与*为邻的变态生活。

  我看见诗人远去的背影,想起昨天晚上他吟的诗,我的身体每天都在变老,诗人回到了童年,马路上的喧嚣是不是我们昨天留下来的摇篮曲? 。。

6、我要回家
夏天即将消失了,秋天还没有来到。觉得没事可干了,去超市逛逛,看到满超市挂着的横幅,中秋节快到了,一派喜庆的盛世景象。

  突然想起爷爷来,我从过年之后就没回过家,现在都中秋节了,爷爷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不知道他一个人是如何蹲坐在屋前,静静地沉默每一天。

  爷爷是我的软肋,不管我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不管我如何游刃有余、如何力不从心、如何挥霍青春,爷爷都是我最对不起的人。一想起爷爷我就变得软了,没有生气了,我完全可以是另一个样子,完全可以成为爷爷寄托希望的载体,而今,我成了爷爷的背叛者。

  迫不及待了,想见到爷爷,一连几天都精神恍惚,无所事事。好在中秋节快到了,我到超市买了点儿月饼,买了瓶五粮液,准备中秋节回家。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泰山试比高
大宇顺着京沪高速在鲁中山区穿梭,一路除了山还是山,大宇就像蚂蚁一般从这个山坳爬到那个山坳。经过泰山脚下的时候,我照例斜着身子,呆呆地仰望。泰山真像一个驼子,铺踏踏杵在那儿,青绿青绿,注视着我,也注视着我身旁这个民族。

  我想,就这么一块儿敦实的石头,怎么会成为中华民族的象征呢?

2、去车站听乡音
几个小时前,我背着破旧的背包出现在汽车站,跨上开往家乡的大宇,浓重的乡音直扑过来,我忍不住打了个趔趄。早就忘记了乡音是什么样子的了,以前一听到就觉得那么土,那么没有号召力,你看人家北京,你丫你丫地喊上一通就成首都了,就是在济南,不管是扫大街的还是捡垃圾的,一例被叫成“老师儿”,刚来的人还以为不愧为儒家腹地啊,一人行也必为我师。

  而我的家乡话里,见了陌生人,一例叫成“哎”,见了谁都“哎”,“哎,向恁打听个事,”“哎,给俺称两斤萝北(萝卜),”一副愣头青的模样。

  可是这次,乡音一下子变得亲切了,随和了,成了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我感到这些天来的压抑和不自然呼呼的顺着鼻孔朝外释放,我不是锅头,不能用诗歌抒发感情,仅仅想到了几个字:还是家乡话牛逼!

  突然想起了我家乡一位诗人写的一首叫《去车站听乡音》的诗:

  去车站听乡音,请不要

  看见我,一个貌似坚强的生鸡蛋

  被想家的念头轻轻一碰,流出的

  没出息的泪水

  我竟然第一次恢复了思乡者的状态。“再见吧,济南。”我在心里大声说。

  一路上,我一边看着电视里的垃圾电影,一边听两个男人在我前面的座位上批判济南。

  甲:济南的山有我们那儿山多吗?你看千佛山,还不如我家门前的山高。

  乙:济南哪儿都臭气熏天,晚上还看不见星星,我赚了钱就回家,什么也不干,专门晚上看星星。

  甲:济南到处堵车,过一个路口需要半个小时,哪像我们那儿啊,想堵车都难。

  乙:济南什么都是假的,菜是假的、馒头是假的、人和人的关系是假的,就是找个老婆也是假的。

  甲:对,美女几乎全是充气娃娃,有人形的受不了,没有人形的不忍看,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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