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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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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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退了,我夫君在府里候着我,我怕他着急。而韩夫人您,今日说了这许多话,想必也累了,还请歇下吧。”

她站立起来,不欲停留,便高声喊道,“韩夫人要歇息了,请外面的姐姐们进来伺候。”

这里是韩夫人的寝室,韩夫人重病,那些婆子丫头定然不会离得太远。果然,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推门掀帘的声音,年嬷嬷动作迅速地带着几个丫头进了来。

卢氏脸上现出几分惊讶,转而化为淡淡微笑,她点了点头,轻轻摆了摆手说道,“既然如此,年嬷嬷,你便送裴家大奶奶出去吧。”

她望着明萱毫不犹豫果决断然离开的背影,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良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又做错了。”

恩怨早已经远去,无辜的受害者都已经放下,自己这个夺人夫君的将死之人,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诚如明萱所说,这一切归根到底,还是韩修的选择,自己又没有派人将刀箭架在在他脖颈上,他既然这样选了,便该为这选择负责,如今受这些苦,便是代价,公平得很。

这样想着,卢氏心里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大石竟一下子消弭无形,她松了口气,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到最后竟然连眼泪都出来了。

年嬷嬷送客回来,见她这样笑着,吓了一大跳,急着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夫人,您可千万别吓奴婢啊,若是您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怎样和大人交待,又该如何跟侯爷交待啊?”

她是从承恩侯府陪嫁来的嬷嬷,一生荣辱皆系于卢氏,此刻见卢氏这般哭不哭笑不笑的模样,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卢氏总算停了下来,却对着年嬷嬷说道,“替我将柜子里的嫁衣取出来。”

正月初八日,天寒地冻,外头积雪未化,密闭的屋子里哪怕生了几盆炭火,都还稍嫌阴凉,卢氏却勉强撑着身子起来,吵嚷着要穿嫁衣。

年嬷嬷知道,这恐怕是回光返照之象,便只好应下了她,一边急忙派人通知承恩侯府,一面去请太医过来,一边令人替她将成亲时所穿的那套正红色的鸾凤齐鸣喜袍娶了出来一件一件套上,然后又请卢氏坐在铜镜之前,将那张蜡黄的脸用浓艳的新娘妆容给遮盖起来,描了黛眉,涂了豆蔻色的胭脂和艳红的唇蜜。

卢氏对着影影绰绰的铜镜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很有些不满意地说道,“我只比裴家大奶奶长了一岁,可我看起来却像是她的长辈……”

年嬷嬷忙含着眼泪道道,“胡说,咱们夫人清妍婉丽,连皇上都说您与端庆皇后生得一模一样,端庆皇后母仪天下,是何等样尊贵的人物?又岂是裴家大奶奶这样的凡夫俗子可比得的?”

端庆皇后是当今皇上的生母,亦是卢氏的亲姑母,卢氏与这位姑母生得相像,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破格封了郡主。只是端庆皇后活着时只是个宫女,是死后才因为生的儿子成了皇帝,而被追封为皇后,说她母仪天下,说她尊贵,其实只不过是年嬷嬷的一种恭维,可卢氏此刻听来,却十分受用。

她浅浅笑了起来,“替我戴上金冠吧。”

年嬷嬷依言戴了,挤出点笑容说,“夫人您真好看。”

卢氏转过身笑着问道,“大人见了会喜欢我这样吗?”

年嬷嬷觉得喉咙口有一股酸味,哽得她有些说不出话来,只好使劲地点头,“大人一定会喜欢的,一定会的……”

她话未说完,只见卢氏身子一软往妆台上伏了下去。

韩夫人卢氏,西去了。

第151章与虎谋皮

韩夫人的死讯传到镇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世子夫人杨氏先派了身边亲近的嬷嬷到韩府打前站,又立即整肃形容前去吊唁。虽然两家并无什么交情,真论起来还算得上是死敌,但礼不可废,韩夫人是御封的郡主,代表的不只是如今的卫国将军韩修的体面,更是皇家威仪。杨氏因为娘家和皇后的事余惊仍在,不敢在风口浪尖上落人于后,遭人话柄。

其他几房的夫人闻风而动,紧随杨氏左右,唯独静宜院纹丝不动。

也是,裴静宸坏了腿需要照顾,明萱和韩府又是那样的关系,这种场合,她去了反而尴尬,所以杨氏甚至连问都没有来问过她,便撇下了她。

明萱披着厚厚一件灰色的斗篷立在廊下,望着满院子的银妆素裹,轻轻地呼了口气,在空寂而旷阔的隆冬,她口中的热气刚溢出,便化成了一道道白烟,袅袅飘向空中,然后消失无踪。

韩夫人是在她昨日离开之后不久没了的,这让她有些困扰。

哪怕她心里很清楚,韩夫人的身体能够拖那么多年已经是奇迹,太医也铁口直断不过这几日间就是韩夫人油尽灯枯撒手人寰的时候,一个人的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一个本来就已经走到人生终点的病人死了,与她没有半分干系。

可心里,总有些阴郁烦闷,这种感觉别扭得很。

这时,裴静宸温暖宽厚的手轻轻抚在明萱的脸上,他柔声在她耳边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你怎么知道韩夫人的死对她而言不是一种解脱呢?死者既已得超脱,生者又何须庸人自扰,为她觉得难过?”

他轻轻蹭着她。“昨晚下了一夜大雪,好不容易铲掉的雪又积起来了,外面天冷,别立在这里受冻了,若是着了凉,我要心疼。”

明萱转过身子,皱了皱眉,“我知道这几日你认真练习走路。已经可以勉强走几步了,可是你不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连个拐杖也不拿,就这样走到廊下,你也说天冷地滑,若是跌了摔了自己,难道我就不会心疼?”

静宜院铁桶一般严密,没有人会将裴静宸双腿已好的消息传出去,所以他倒也常推开轮椅扶着特制的拐杖练习行走,可这一回他双手空空的。显然是没有将明萱素来的叮咛放在心上。

她觉得他有些逞强,太逞强了。心里不知道怎么地,便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担忧,她终于看清生命是何等样地脆弱,便将所爱之人看得越发重要,她舍不得他受伤,“以后再不许这样。要是你不听我的话,因此磕了痛了,我会生气!”

裴静宸静静望着她。目光灼灼,专注而神情,蓦得,他弯下身子,俯身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炙热的双唇便吻了上去堵住她的话,良久,他才说道,“正月十五元宵节,宫里例行是要举办宗亲宴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筵席名单里也有你和我。”

他从怀中取出烫了金的请柬,抬头处赫然写着“襄楚王之孙静宸及夫人顾氏”,落款是宗亲府的徽刻,加盖了当今皇上的私章,以表明这是一次皇室家族宴会,看起来十分醒目。

明萱很是惊讶,“难道皇上要履行先帝的许诺,令你继承你外祖父的王位?”

襄楚王之孙,静宸,这说法实在太过诡异,让人听了不得不做出这样的联想,可是皇上此举却十分耐人寻味,倘若他真心要给这个恩典,在他继位之初大封天下之时,便可以赐了王位给裴静宸,不必等到这时。

她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问道,“元宵宴,临南王可会来?”

裴静宸目光中流露出惊讶和赞许,他点头说道,“按规矩,临南王理应要来。不过,我想他不会来的,多半会称病推拒,然后令世子前来。”

他顿了顿,“我思来想去,皇上最近对临南关切太深,又在这样当口上对我示好,想来是有所图谋的。周朝皇室血脉稀薄,但唯独临安王一脉却子嗣甚丰,他坐拥南疆广阔的疆域,那处虽然荒瘠,但临靠海岸,有无数珍宝,资源广袤,税赋又独收入王府,又有十分强大的府军,想来皇上的忌惮已经到了极点。”

明萱惊道,“难道皇上想要撤藩?”

临南王和皇上同属太祖的子孙,可已经隔了那么几代,若论血缘,其实已经很远,可那是世袭罔替的藩王,不论封地和封号都是太祖所定,先前几代皇上屡有撤藩的想法,可碍于临南王的财力和军力,又不敢背负忤逆祖宗的名义,终究不能下手。

可当今皇上和他的父亲祖父不同,他的生母只是个地位卑微的宫女,在先帝众多皇子之中,他最卑微不显,却能够让裴相一力扶持他位登极顶,一定是有着过人之能的,而从他的行事来看,他以是个有野心,有抱负,又能够狠得下心来的人。

从他坚决主张要和西夏国一战来看,他对开拓疆土亦有着执着,这样一个雄心勃勃的皇帝,急于做出丰功伟绩来证明自己的人,又怎么会看着临南王霸占南疆那么大一块领地和税赋而不咬牙切齿?又怎么会容忍临安王继续拥有府兵私军不顾,这对他而言,可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撤藩,势在必行,可皇上既然选在这种时候行这样的打算,那便必然是上次顾元景的临安之行,查到了什么临南王不法的证据。

她眉头深皱,“这样的话,我哥哥会不会有危险?”

裴静宸目光阴晴不定,“韩修不在,皇上定然会对舅兄委以重任,我恐怕皇上还会利用舅兄和黄衣的关系,来让临南苗寨的酋长站队反了临南王。”

他叹了一声,“苗寨蛊族,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人啊!”

明萱目光微垂,低声说道,“那倒还是后话,咱们可以从长计议,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你我,今日初九,离元宵节可才不过六日……皇上想要让你继承外祖父的王位,安的可不是什么好心,恐怕他是想要利用你,来控制镇北军。北军离盛京最近,倘若临南王来犯,皇城受到威胁,是最快能够前来勤王的军队。”

她望了他一眼,幽幽说道,“哪怕外祖父驾鹤西游了二十年,可那些旧部都是对他忠心耿耿之人,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北军如今掌握在你手中,或者,你也是能够最大程度影响到镇北将军行止之人。”

裴静宸目光里的笑意,代表了肯定。

明萱呼了口气,“我想,那才是皇上邀请我们夫妇去赴宗亲筵席的目的。”

她的夫君若是成了王爷,那她便是王妃了,可她脸上却半分欢喜都无,反而越发凝重地说道,“可是,皇上能够看透这一点,也必然会忌讳这一点,没有哪个为君的,不会在意兵权的归属。倘若你是镇北将军,那他还挑剔不出什么毛病来,可你并不是,你身上甚至都没有什么爵位官职,皇上并不是什么小气之人,可他的器量却也绝不会很大,我恐怕临南王之后,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便就是你了!”

临南王被逼得紧了,若是谋反,那还算说得过去,毕竟他是太祖的子孙,姓的是周朝国姓,可是裴静宸若是被盯上了,甚至连造反都没有办法,便他被封了王,那也只是周家的外孙,他冠了裴姓那么多年,哪怕被赐姓周,也不是名正言顺的周氏子孙。

便只有乖乖受罚罪的份。

裴静宸叹了口气,“与虎谋皮,并不是长久之道。可是君王之命,我又无法拒绝的,这筵席,咱们两个便是不想去,也必须要去的,也唯有谨言慎行,不授人于柄罢了。”

他轻轻抚了抚明萱的额发,嘴角微微翘起笑容来,“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让你愁眉苦脸的,莫要忧虑过甚,我没有临南王的野心,手里握着北军的兵权,也不过只是为了查清外祖父和我母亲的真正死因,为他们报仇雪恨罢了。只要大仇得报,那兵权便是还给皇上又有什么关系?”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

他原本就对王爵之位并不大在意的,比起权势,他更想要与心爱的人携手江湖,纵览山河,生几个孩子,过简单却又不留遗憾的一生,这样而已。

明萱点头,依偎在裴静宸怀中,目光透过皑皑的白雪,望向远方。

她咬了咬唇,心里却在想,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倘若到时皇上真的要对她夫妻不利,她是决然不会束手就擒的,纵然她不是天生的政治高手,可以她超越千年的眼界和见识,她就不信没有绝处逢生扭转时局的机会。

况且她手中尚还留着先姐的遗物,倘有这个机会,她倒是要问一问皇上,所谓结发夫妻,恩爱两不移,那些曾经的许诺和誓言他已经肆意违背,可那些白纸黑字落下的字句,他堂堂一国之君,可还认帐?

第152章宫宴

到了元宵节那日,皇上特意派了宫车来接裴静宸和明萱夫妇,惹得镇国公府内众人一阵艳羡揣测。

圣意如此昭著,饶是驽钝如世子夫人杨氏,也终于明白裴静宸恐是要被授予王爵了,她唯一的嫡子裴静宵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继承镇国公的爵位,这本来是一桩幸事,她也为此暗自松了口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短暂的欣喜之后,另有一股不甘和憋屈之意排山倒海而来,令她胸中烦闷至极。

但杨家早已经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了强有力的娘家倚仗,丈夫又是个不顶事的,她再也不敢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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