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色界之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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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色界之尘缘-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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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鬼母正撕着一条人腿,见有异像,慌忙丢了吃食,举起挂铃长刀,唤来大小饿沙罗鬼狗首山精,将我围在中央,呼着喊着扑将上来。我咬着嘴唇,回头望了一眼地洞,见你探头望着我,目光炯炯,似乎很是敬畏;我存心卖乖,想在你面前显示我的须弥山御魔守护天的手段威风,狠不得找面镜子照照自己发鬏是否整齐,衣衫可否光鲜;可是形势危急,我抖了手腕,那镌有六字真言的舍利剑闪闪发光,行云流水腾烟绕雾地回到我身畔,知你看得眼花,我真是得意死了。 

      第一剑,晓鹤穿云;我喜欢这样拨开黎明的云雾去看那远方透明的朝阳。 
      第二剑,百花流落;我曾经这样修剪过春夏秋冬篱笆旁和院子中的芬芳。 
      第三剑,一存坚冰;我的秘密是最冷的时候收藏雪莲花蕾只是为了泡茶。 
      第四剑,晴空暴雨;我比较讨厌在炎热的晌午本可以睡觉的时候收衣服。 
      第五剑,明王栖身;我其实可以…… 
      “还有活的没?”第五剑挥到一半,我恼火地盯着满天满地的残肢断首,肝丝肠段,舌尖舔去嘴角被溅到甜甜的血举目四望;一边吮我的手指我一边喃喃自语:难道这若大的夜叉鬼洞就没有一个经打的么? 

      回来。 
      我的三分舍利剑听了话,在洞里盘旋了几圈,重新变回柔软的绢丝,缠在我的胳膊上。我猛地转头,眉眼开合地嘻笑着对你说: 
      和尚,你可见过这等嚣张厉害的剑法? 
      然而你并不高兴;你半跪在地上,望着尸横遍野,对着血流成河。呆呆地傻傻地,嘴里又不知念叨着什么。 
      “烦死啦!”我怒喊;一转身落到你面前,捏起你的脸来,指着你的鼻子说: 
      “念经念经,念经有什么用,即便是佛祖听见了,也是派我来把这里杀光烧光,我已经在这里了,你还念什么念?” 
      你抬起头,眼睛里都是恐惧,好象我是什么可怕的妖魔;嘴唇哆哆唆唆,浑身乱颤,向伸手指向我。 
      “你要说什么?说呀快说呀!”我天生性子急,真想再在你脸上埋几个大耳光,可是又有点舍不得。 
      “你……” 
      “你……” 
      第三声你还没有出口,我的右肩膀上炸开血花,一枚幽蓝色的螺旋穿孔冰箭透了我的半个身子,我仰头惨叫,血光中转头,却见那人骨堆出的血池子里站着一个妖艳的人形夜叉,弯弓拉箭瞄准了我,恶狠狠冷冰冰的眼神比这冰箭还寒气迫人。 

      “你……身后面有妖怪。”你用无辜的眼神盯住了我,终于把话说完。 
      我也终于挥起了左手,又一个大耳光让你两片脸一样红。怪响破风而来,我知那夜叉又放了第二箭,忍住了痛,拉起你一只手臂,一口气跳到高处的石台上。可是我的血已经淋漓如雨了,眼也有点花,我唤出舍利剑,可是我的剑飞向血池中的夜叉,竟然毫发未伤她,绕圈子兜了回来。那夜叉愤愤地说: 

      “狂徒,你死定了,你们守护天的剑伤魔不杀人的,我是夜叉鬼母与人生下的子女,我看你拿我有什么办法。” 


      “我不行了,你要扶着我。”我颓搪地跌在你面前,迷了眼睛;我剩下的力气只能让我的舍利剑在身前盘旋,使那夜叉的箭射不过来。 
      “把我肩膀上的箭拔出来,这冰是尸毒凝结,一会儿在我身上化开,我也会被腐成一滩血水。”我狠狠地盯着你看。 
      你在犹豫,但终于还是用手指捏了箭柄。 
      “你用脚踩住我,这样拔的时候,我才不会动弹,你才不会失手。” 
      记得上一次修罗界里我和摩伽等人也是这般屠杀,我也中过一箭;摩伽手熟气力也大,箭穿血飞不过眨眼,可是我疼得一声惨叫响彻云霄,骂天骂地骂爹娘整整三个月。 

      可是今天你手也抖,胆子也小,那透了骨连了肉的箭身在我肩膀上蹭来蹭去不知几下,才脱身而出;我看你大汗淋漓,眼光激动,却觉得好生受用,原来销魂二字,却是这般解法,呵呵。最后我还是决定惨叫一声,闭眼之前瞅清了你的胸躺,把头塞了进去,然后不再使一分力,迷迷糊糊躺了下去,舍利剑因我丢了精神,叮叮铛摔在石台上,擦出明媚火花。 

      “呀,你不要昏啊!”你惊慌失措地捧了我的脸,摇晃起来。 
      你的手很热。 
      下面的夜叉见我倒下,拔出身上短刀;蛇行着攀爬而至。 
      夜叉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收集人的脑袋;另外夜叉之所以永远是夜叉,就在于他们尽管看起来像人,也和人一样凶狠,可就是脑筋不太够用,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收集人头的缘由。 

      夜叉靠近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把我抱得更紧;你的胸口有一种淡淡的汗油香,我一定要找个机会研究一下这是哪里来的,怎么来的。 
      “我的办法就是,等你过来。”我在那夜叉举起刀的时候睁开眼睛说。 
      “什么?”那夜叉生得很美,有幽蓝的大眼睛,鹅黄色的人皮,被血池水染得如火焰在燃烧的长发。 
      “毗峹莲华火,尸尉掌心雷。”我淡淡一笑,伸开手掌。 
      这次真的是我最后一点力气了,再有第二个夜叉活着,我只能自认倒霉;一声嚎叫中掌心雷的火焰将那个蠢东西劈飞,重重地摔在了石洞另外一边的墙上。 
      “抱着我,不要让我滚到地上。”我吐出临睡前最后一口气。 
      唵。我不是猜,也不是想,我知道我做了一个很舒服的梦;一片薄荷香的叶儿托着我,在轻柔起伏微微凉的海浪上。 
      嘛。海的那边,深紫亮红分外鲜艳的晚霞看不到边际;一只海鸟停在我受伤的肩膀上,轻轻地啄。 
      呢。其实我明白,那是一双嘴唇,暖着我的伤口,试探着翻开我的肉,寻到我的骨头,一点点地我腐烂的血浆吮出来。 
      叭。其实你不明白,那些真言传不到我心里去,你念的那些音声字句,抵不过在我我血里肉里,你舌尖上光明四射的一刻停留。 
      咪。你可能不知道,我真的愿意就这样化身一叶扁舟,载着你,永远永远飘荡在这空濛的海里去,只要你贴着我的伤口不动摇。 
      吽。我的灵魂在你的真言里重回这多灾多难的躯壳;然后我寻找沾了我的血肉你的炽热如火冷静如冰的嘴唇。 
      “和尚。”我勉强用刚刚恢复的一些力气站起来,不抱太多希望地问你。 
      “啊?” 
      “我问你,你愿意就这样出家,在那烟熏火燎的雷音寺里念经念成一尊不死不活的菩萨,还是愿意和我一起到那须弥山外去,看万千红尘,春寒夏暖,陪我伴我,在这色既是空中遨游?” 

      你低了头,说阿弥陀佛。 
      “你不愿意?” 
      你抬起头,眼里秋风映目,乍起一片寒光,然而就是不说话。 
      “这样吧,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清楚;你若是想通,三天后的黄昏,我在兜率天外院的云墙上等你;你若是想不通,我也不在乎。 
      其实我是想,若是你想不通,我自然会趁你们下山的时候掠了你。软的不行我当然来硬的,生米熟饭下肚以后,你什么都能想通,你的身子你的人我都是要定了。 
      说罢大踏步迈向洞口,迈了几步,却不见你跟上来,恼火中一回头,混身却被泼了一盆冷水般难过不自在;你竟然在血池边拉起一个肥肥胖胖的人来,那家伙咪着眼睛,虽然已经吓得走不动路,可是想来神智还清醒;必是夜叉们刚想杀了吃肉前还没来得及动手的活口……也就是,难道是,他看见了刚才你我吮伤处,难道是,也就是,你不肯回答我,就是发现血池里还藏了一人,难道也就是,我的一字一句都被这碍手碍事的家伙听了去? 

      我笑了,伸出舌头舔去唇角的残血,招了招手。 
      “和尚,你没力气的,我来搀他,你去前面的瀑布那里开门……” 
      你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战战兢兢地把那本改死的和尚塞给我,他半身里全是血,透着腥湿。 
      “还不快去。”我瞪了你一眼。 
      所以说出家的都是傻人,你前脚搭后脚毛毛草草地跑进前面的俑道;我抽出我的三分舍利剑,挥起臂膀,绿光回旋,那胖和尚的脑袋上眼睛还睁得忒大,但已经离了身子,砰地一声坠进了血池,犹如一朵红莲花在当中一闪,随即沉了底。我一脚把那还想伸手来指我的身子踢倒,甩了甩纱卷上的灰尘,哼了一声,忙去追你。 

      “人呢?”你在洞口问我。 
      “死了。”我懒得答你,心想反正这里也是夜叉洞,死得人多他一个多,少他一个不少,你操心什么。 
      “怎么会死了呢?怎么会死了呢?”你错愕地看着我。 
      我天生性子燥,恶狠狠地抽出剑来,贴了你的脖子,说:再问,你也死。 
      回去的路上,须弥山的夜晚有十二轮彩月,每一个都笑得狰狞,每一个却都是我最中意的阴暗和多情。你再没说话,只是借着云间和树缝中散落的光片盯着我看,晚风正冷,你似乎想用你那破衣衫来裹我裸露的胳膊,你真蠢,蠢到了家,我是三十三天的守护使者,不生不死明王金身的怪胎,哪里会冷,要说冷的地方,倒不是没有,只是怕是你的衣衫暖不到,要你玲珑七翘的物事真的开了懂了,我也不枉今天历此一劫,为你断筋洒血,挥剑破戒。 

      然而法会还是要去的,摩迦多时不见我,定是会恼,罗唆起来真是头疼。绕小路,上厅台,把你留在了外面,问了你最后一句: 
      我说的话你可记得? 
      记得,记得,后来我知,你真的记得。 

      大殿上依然天花乱坠;我没费什么力气溜回了我的座位。摩伽的脸色果然不好,问我哪里去,我也只是告诉他,外面妖魔做怪,我捍卫佛法,力斩诸多食人夜叉,肩膀上的伤就是佐证。摩伽叹息一声,不再理我,我也懒惰理他,折腾这一多事,我本劳累,摆了个正经姿势,却合了眼,悠悠然睡了。 

      这一次的梦却非同寻常,我梦见我的三分舍利剑围绕着我身边旋转缠绕,却发出人的哀哭声,那哭声如饿鬼低号,有如婴儿夜啼,三声长两声短,哭得我心烦意乱,挥汗如雨,我大喊一声,你哭什么!骤然惊醒,却见三十三天五百罗汉般若诸佛都在沉思不语静静地看着我,我恬然一笑,受宠若惊地咬出四个字:阿弥陀佛。 

      摩伽铁青了脸,冷汗淋漓地对我说,你看地上……你怎可如此造孽! 
      我转了眼珠,一瞥。 
      我的三分舍利剑的剑尖上滴出了殷红凝重的血滴来,那血滴洒在台阶上,已经蜿蜒曲折地流到了大殿中央,溪流般汇聚成一个血湖。 
      我本想抵赖,可是看他们个个如此道貌岸然,如此大义凛然,我却懒了,我深深呼了口气,不以为然,坦然叹道: 
      “如何?” 
      最后一眼看见天顶的红云,我竟然毫无遗憾。 
      摩伽来送我,告诉我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我已经永生永世从三十三天中除名,但是也没有被送进阿鼻地狱,我将如愿以偿地堕落人间,据说除非天枯海干金刚山倒不得解脱。我甚欢喜,但我不对他说,他们会嫉妒我,埋怨我有这等好事。 

      第二件事说那天我救的一名小和尚放弃了佛前侍香的功德职位,他说他精于丹青画技,雕镂镌刻,他甘愿此生永驻灵山脚下万仞横涯,誊拓书描醒世经文与因果法迹;不为自己金身圆满,只愿能抵消你杀生之魔障,望你能不入轮回地狱,生生世世太平安康。 

      我已无路回头;我只能忘天一笑,我说: 
      也好。 
      我不愿留恋地再回头看一眼那云烟堆砌的风景,我也知道所谓命运因缘都是我自己一手所成;我突然想明白,原来那天与你相遇,就是为了给自己这样一个结果。 
      我心已了,纵身而去。 


      第一世我看见了刀光剑影;在某一个黎明我倒下之后,身体被浇铸了青泥,烧成了如生前一般骁勇的陶俑。 
      第三世我看见了狼烟冲天;我身边的羊群如天空的白云一样被狂风撕散。 
      第五世我看见了杏花盛开;竹篱前的小桥流水,船头掌舵的艄公,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九十八岁。 
      第七世我看见了土蕃使者;开路而行时悠长的号角和大红深黄的经幡,蓦然回首,我心悸动。 
      第九世我看见了才子佳人;庙堂前搭起香茶长板,听过了桃花扇,又说牡丹亭。 
      再后来我看见了铁甲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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