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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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新宋- 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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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余日之后。
    兴庆府西不足百里,贺兰山腹部。
    西夏十二监军司,其中以驻扎在贺兰山区的克夷门的右厢朝顺军司离都城最近。但是因为西夏在西向并没有值得一提的国防压力可言——相反,他们还对占据西域的黑汗国造成了极大的边防边力;而且,贺兰山以西,便是如同大海般无垠的腾格里沙漠,因此,右厢朝顺军司的军事力量,至少在此时,实际上是一支拱卫都城的军事力量。它一方面可以快速救援都城,另一方面,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保护西夏国的君主与贵族躲入沙漠深处,为党项族保留元气,以图再起。
    不过,自从宋仁宗天圣六年,还不是太子的元昊率军消灭一直与宋朝夹击西夏的甘州回鹘,又成功夺取凉州之后,在天圣八年,亦即元昊即位的前两年,瓜州回鹘与沙州回鹘相继降夏。从这时候算起,兴庆府也已有四十七年没有受到过任何形式的军事威胁了。所以,现在的贺兰山区,与其说是军事天险,不如说是佛教胜地更为贴切。在贺兰山区,到处都凿开了大大小小的石窟,用来供养佛象——这已经成为西夏有钱人的一种习惯。
    司马梦求是第一次如此深入西夏人的腹地,不过此时的他,却是剃光了头顶,穿耳戴环,戴着毡帽,穿着“羽服”——实际是一种皮衣,着皮靴;腰间束带,上面挂满了小刀、小火石等物件,胯下还骑着一匹挂满了铃铛的骆驼。若是从形貌来看,已经完全是普通西夏人的样子了——只不过对于要执行元昊所下达的秃发令,司马梦求显得十分的无奈。汉人讲究的是身体肤发,受之父母,不可损伤。象这样剃发,如果放在宋朝,绝对是一种不亚于鞭刑的严惩,好在还有一顶毡帽正好遮住了被剃光的那一块头顶,只从外表看来,司马梦求倒并非秃头——西夏人的秃发令,仅仅只是需要剃光头顶正中圈的那一部分头发。
    其实,即便是在西夏国内,秃发令的执行与否,也与阶级地位有关。自从元昊死后,此令早已渐渐松弛,贵族是否剃发,完全取决于他个人的爱好。但是以司马梦求的身份,如果不想引人注目,这样做是最明智的选择。
    与司马梦求一道的,还有他随行的两个童子,以及两个陕西房派来的向导。他们的目的地,是位居贺兰山腹部的一处石窟。
    一路之上,司马梦求一行人并未遇到任何查询,显然因为这里是西夏人的腹地,因为人们的警惕性反而不高然而司马梦求却始终不敢掉以轻心。根据明空的情报,文焕在两日前受夏主的命令带着一支百人的小分队前往贺兰山某石窟迎接一位高僧的舍利至承天寺供奉。虽然一百人的御围内六班直侍卫绝非是可以轻视的,但是在司马梦求看来,这已经是绝佳的机会。至少贺兰山区的佛寺中,文焕身边的警戒,就不会如同在兴庆府这般森严,而且在贺兰山区,得手之后,也更容易逃脱。一面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对付文焕,一面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很快,司马梦求等人便进入了贺兰山区。
    贺兰山区的某座小寺之内文焕正在灯下仔细地翻阅着一本佛经。这本佛经是用西夏文字书写的,难得的是,在西夏文字之外,还有汉字对译。他既身为“汉字院学士”,其工作便是替夏主将西夏文字的相关文书,译成汉字,因此,需要精通蕃汉二语,却也是形势所迫。不过,对于文焕来说,精通蕃语,还有更重要的目的。因此,他学习西夏语言,还是非常的积极。
    西夏文字本是夏景宗元昊出政治目的而创建,其文字与汉字虽然一样是方块字结构,但是字形比起汉字来,更加繁复难学,而西夏文字亦被西夏统治者出于人为的目的而抬高,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一直到十余年后,秉常的儿子崇宗乾顺登基,建立“国学”(即汉学)彻底纠正专重夏字、夏学而轻视汉文明的偏向之后,西夏文治方面才开始取得让人睹目的成果,而西夏文字实际上也是乾顺以后,才开始取得真正的生命力,并且依托西夏上百年的政权,在民间扎下根来,一直延续至明朝方才消失。在此之前,西夏文字不过是一种政治上的文字而已,它最初创造的目的,甚至不是为了学习汉族的优点,以文字来提高党项人的低水平文化。其存在的意义,不过是元昊为了在外缘关系上突显其独立性,将文化心理上的自卑以一种自负的形式展现出来而已。
    |文焕自然是不可能了解这一切的。不过这丝毫不会妨碍西夏文字的繁复难学对文焕带来困扰。“是如我闻……”轻轻的用西夏语读出这个四字来,文焕一时间竟是愣住了,“是如我闻?这是何意?”他合上佛经思忖了一会,终究不得其解,又随手翻开一页,又认出几个字来:“皆是言唱?”
    “这是什么狗屁东西?!”文焕愤怒地将佛经摔到桌上,不觉骂了出来。
    “你也知道这是狗屁东西?!”突然,窗外传来低沉的声音,声音竟让文焕感觉有一点熟悉。
    “什么人?!”文焕霍地一惊,抓起放在桌上腰门,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惟有明月清风。
    他小心查看了四周一遍,见并无任何痕迹,心中不觉疑惑,“难道是我的幻觉?这些日子太过于紧张了……”几个负责巡夜的侍卫早已听到声音跑了过来,见到文焕,忙问道:“文将军,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这里是贺兰山。”文焕勉强笑笑,挥手让他们去了。
    的确,这里是贺兰山,又能出什么事?夏主让他们来迎接舍利,并非是为了保护舍利的安全,而是为了显示隆重。一面暗暗宽慰自己,一面潜意识中却是抱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心态,文焕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在他踏入房间的那一瞬,文焕猛地感觉到背上涌起一股寒意。他正要缓缓转身,便听身后有人低声说道:“不要喊叫!不要动!将刀放下,把门关上了。”那人的声音从容不迫,却又充满毋庸置疑的威迫感。
    文焕缓缓将刀放在地上,起身将门关上。低声问道:“你是何人“你可以转过身来了。”那人没有回答他的话。
    文焕依言缓缓转过身来,注视来人,顿时大吃一惊,几乎叫了出来,猛地才发觉一把弩机正对准自己的身体,连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说道:“司马大人!”
    “状元公!”手里端着一把钢臂弩瞄准文焕的司马梦求充满讽刺的说道:“难得你还认得我!”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文焕一时间,突然竟有如释重负之感。
    “特意为君而来。”司马梦求的眼中,尽是嘲讽之意。
    “是来杀我?”文焕了解的笑了笑,低声道:“我果然已是人人欲诛之而后快的逆臣贼子了!”语气之中,竟是有一种索然之感。
    “难道你不是么?”司马梦求冷笑道,“不过我来杀你,并非是因为你是逆臣。我是为石帅来取你人头的!”
    “石帅也想要杀我?”文焕叹了口气,道:“那杀了便是。事已至此,又何必多言?”
    “本来我便不当和你多言。”司马梦求沉声道:“但是我来西夏,便是想让你看一些东西,在杀你之前,这些东西也定要先给你看看。”
    说罢,司马梦求用目光向桌子上示意。
    文焕转过身去,见那佛经之上,不知何时,已放了一叠报纸。
    早已将死亡得甚淡的文焕根本不理会司马梦求的弩机,转身缓缓走到桌边,拨了一下灯芯,认真的读起那些报纸来。
    这些报纸上刊登的,是石越的为之辩护的奏章以及由此引起的争论!
    文焕的手渐渐颤抖起来,眼角不觉湿润,半晌,文焕轻轻放下报纸,低声说道:“你将我人头带回,替我向石帅带句话——相知之恩,来世必报!”
    司马梦求的手指扣动了扳机,然后,他的心却迟疑起来。
    文焕自始至终的神态,绝非是怕死。他既不怕死,为何要降夏?
    “你是为何降夏?”
    “不得已而降之。”文焕幽幽说道。
    “不得已?除死无大事,有何不得已?!”司马梦求的眼神冷酷起来。
    “若是你连累父母,辱及先人,天下人皆不见信,当此身败名裂之日,又当如何?!”文焕尖锐的反驳道,“世上有比死更艰难的事情,若这时候死了,那便是要背上万世污名,再难洗清!张巡骂南霁云,南八便可以笑而就义,那是因为南八还不曾身败名裂!”他的眼角,在烛光中闪着晶莹的光芒。
    司马梦求的神色缓和下来,低声说道:“你是想效南霁云之事?”
    “我若不立下大功,何以洗刷污名?此事纵死,亦已无面目见祖宗于九泉之下!”文焕咬着钢牙,牙龈竟是渗出血来。
    身后沉默了许久。
    “你欲如何立大功?”司马梦求在此时此刻,已经决定相信文焕一次,无论是为了文焕,还是为了石越。
    “我在西夏虽不久,然被李清引为同党,又渐得夏主信任,深知西夏内情,若能加剧夏主与后党的内斗,不难引发西夏内乱。到时候,我大宋便有机可乘……”文焕的声音,充满了怨恨。“李清那厮,一心想辅佐秉常,使西夏成为小华夏。但是他党羽不多,西夏兵权又全梁家掌握之中,梁后向来反对汉化,李清要想达成心愿,就必须先要帮助秉常登基亲政,除去梁氏。我只要从中下手……”文焕压低了声音,向司马梦求讲叙自己的计划。
    司马梦求冷静的分析着文焕的话。他知道此时就是一场赌博,赌的是自己的判断力与直觉。如果输了,那么自己的性命就会丢在西夏;如果赢了,西夏国就会陷入一场规模庞大的内乱之中!也许,这比说降李清,更加值得尝试。
    “我给你这个机会。”
    文焕身子一震,缓缓转过身来,直视司马梦求,一字一字的问道:“你相信我?”
    “我看你不是心甘情愿做汉奸之人。”司马梦求放下了弩机,但是手指却没有离开扳机。这个细小的动作没有逃过文焕的眼睛,但是文焕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停了一会,文焕便向司马梦求说道:“你相信不相信我,并不重要。我知道有石帅为我辩护过,并没什么遗憾了。有件事,你要尽快通报给石帅!”
    “何事?”
    “夏主已经决定,十月中旬以后,大举入寇!兵力至少在二十五万以上,据李清所说,此次入寇分三路,明攻平夏城,暗袭绥州!请石帅早做准备。”





    第二卷《权柄》第七集 国之不宁 第08节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7…11…16 8:30:16 本章字数:11928

    阿越大宋延州。
    延州知州刘航与通判赵挺之率领数百骑军,勒马立于延州城外,远眺西南。
    此时,距离延州约三十里外的官道上,近千人马拥簇着一辆马车,正时缓时疾的向延州城前进。这支部队衣甲锃明,旗帜鲜艳,看起来威风凛凛,但是若在久经战阵的人眼中,却是一眼即可看出这只不过某位高官的侍卫队而已。但是没有人知道的是,坐在马车中的这位高官,竟然是刚刚被皇帝严旨训斥的新化县开国侯、陕西路安抚使石越。
    “延州知州刘航,进士出身,颇具吏材,曾经出使西夏,册立夏主秉常,回朝后上《御戎书》,以为朝廷不可轻开边衅。因反对新法被贬,司马君实入政事堂后,调至延州为知州……”马车内,李丁文面无表情的向石越介绍着延州官员的情况,说完,又补充道:“他的儿子刘安世,中进士第而未做官,在白水潭游学一载,后拜入司马君实门下,亦是《西京评论》之中坚人物。”
    石越听到刘安世的名字,眼睛霍地一亮,嘴角不由流露出了然的笑容,轻声嘟哝了一句:“原来是‘殿上虎’的父亲。”
    李丁文却没有听见石越的话,又继续说道:“通判赵挺之是进士及第,做过学官,以清廉能干著称,调至延州做通判不过一年。”
    “这二人都是文官啊。”石越不由低声说了一句。
    “虽然知州与通判是属于文官,但是边境的州府,却一向是由武官转文职的官员来担任知州的。”李丁文也摇了摇头,“司马君实将刘航调至延州,是为了边境的安宁。但是现在的情况……幸好这二人都不是无能之辈。”
    石越见李丁文神色,微微笑了笑,说道:“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延州有振武军第三军、神卫营第三营,驻守在绥德城的云翼军、神卫营第五营,还有万余厢军,防守应当绰绰有余了。”
    “防守的兵力怎么样都不够。”李丁文皱眉道,“西夏人这次在天都山点兵,来势汹汹,非比寻常。从天都山出兵,可有五条路线:向西由会州、兰州攻熙河;向东经萧关北入韦州可攻环州;或者直接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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