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是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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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是醒?-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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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条》是一九六六年八月九日在全国报纸上全文公布的。看到这个文件后, 我再也呆不住了,八月十日那天我向陈钢告别,要返回兴海。

  陈钢坚决反对。他说:“你别看北京形势这么好,就跃跃欲试。北京是天子脚下,是皇城根儿。这里内线人物多,小道消息多,干什么事情底气十足。即使如此,伟大领袖毛主席南巡离京那些天怎么样?一样的“白色恐怖”嘛!毛主席若不回来呀,只怕我们还是在水里火里呢。各个地方都是独立王国,自成一统。没见原北京市委吗?真所谓‘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再说,北京人民的觉悟多高,外地人如何能比得?即使有了《十六条》,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消化不了,认识不上去。其实有些人也不是认识不上去,而是硬不往上认识,明知是黑的,他闭着眼喊是白的。害怕!枪打出头鸟、法不责众,这是他们的信条。还有五七年“反右”的教训犹在眼前呢。所以,你不要回去自讨苦吃了,再等一等吧!对了,过几天我要组织人到兴海,咱们一起……”

  我不否认陈钢的道理,但是,唯其如此,才更需要我们去斗争嘛。毛主席身边睡着赫鲁晓夫,中央司令部里埋着定时炸弹,能等吗?如果能等,毛主席还要亲自去贴大字报吗?吃点苦算什么,为了党,为了毛主席,命都可以不要! 

  当晚我义无反顾地登上了回程的列车。列车缓缓启动了,徐徐驶出了北京站。这时,我后悔了,我多傻多呆多愚蠢!一直以来,我们这代人,以及我们的前辈们对于北京和天安门都有一种特殊的情感,那不是一般意义的向往,而是一种有点儿宗教式的膜拜,还有一点儿类似血缘般的天生的亲切。谁到了北京,一定要在天安门前留个影。大家对于这个人就会非常羡慕,甚至觉得这个人一下子就有点儿了不起了。我几次路过天安门,竟然没有仔细看一看,没有留个影,这是终生的遗憾!北京那么多名胜古迹,我竟一处也没去观赏浏览,多可惜呀,这大好的时机!唉,以后还有机会吗?我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失落,一股懊丧……

  呵,北京,我有生以来那唯一的一次北京之行,就那么结束了。

  离开兴海城整整半个月了,一踏上这块土地,我第一个想联系的就是林……

  “皪皪呀,十二点半了,快睡吧!啊!”母亲站在门口催促我,“唉!你这个孩子呀,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儿心吗?”

  呵,林书梅,想跟你再叙叙,可是母亲又催我了,生气了。再见吧!

  唉,不谈也好,后面的事情更是不堪回首啊!

  采桑子

  ——“浩劫”遗恨

  十年“劫难”神州乱,天地迷蒙。似梦还惺,假假真真分不清。

  风停雨住归原本,经纬昭明。反省堪惊,“热血儿郎”遗恨成。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八  不堪回首  铭心刻骨初恋情(一)
1990年5月3日    星期四     天气多云

  平时,我常常幻想一个人呆在家里,安安静静地看看书、写写实验报告,换脑筋的时候弹弹琴……想象那一定是神仙般的日子。

  今晚总算如了愿(哥哥分到新房搬了家,下午特意来接走母亲,让她过去住几日),心里蛮高兴。我胡乱把剩饭剩菜热一热,吃得很香甜(我这个人从来不在吃的方面下工夫)。然后就坐到写字台前,打开台灯,阅读英文版的《国外医学》。

  这时侄女小姝回来了。小姝自小就是在奶奶背上长大的,又不想被妈妈管着,所以她没有随爸妈搬走。她回来是为了取衣服,因为明天是“五、四青年节”,学校有活动,她要登台演出。

  小姝走了,刚刚那种轻松自在怡然自得的感觉也跟着走了。我突然觉得孤寂、凄清,还有一种莫名的惶恐和惆怅。我害怕被这种情绪缠绕住,就在屋子里做了一套广播体操,再坐下看书。可是那A、B、C、D一个劲地和我开玩笑,同我捉迷藏。我抓住了这个,跑了那个,怎么也组合不拢。无奈,我合上书,仰倒床上,想静一静。你越想静,脑子里越乱,最后觉得自己脑子里喧嚣得就像学校的大浴池正开放。你听,几十个水龙头开放的哗哗的流水声,百来人或高声或低语的嘈杂声,数个排风扇转动的嗡鸣声搅和在一起。怎么样?很悦耳、很动听吧?我实在是享受不了了,从床上跳了起来,啪地地推开窗户……

  呵,春风,进来吧!吹走那些烦躁,吹去那些喧嚣,吹暖这……啊?这春风怎么夹着丝丝凉意?唉,不是丝丝凉意,而是逼人的寒气!难道五月的春风和十月的秋风是相同的吗?不,那是绝然不同的!这是谁在讲话?是春风吗?也许你说得对,因为大家也都如是说。可是,在我,今天的我,感觉二者并无大的分别。你看,我在发抖,我在寒战,我……哦,你不是春风,你是秋风!呵,秋风,你弄错了时间,你倒颠了季节!又是一阵凉风夹着雨丝扑过来,我感到一股砭骨的湿冷,猛然想到《红楼梦》中的《秋窗秋雨夕》: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续;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挑泪烛。

  泪烛摇摇爇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

  ……

  外面的雨已经下大了,淅淅沥沥,窗台上汪了不少的水。我关上了窗子,回转身,突然觉得这屋子大极了,大得让人感到空旷,感到可怕。平时总嫌房子太小,太紧窄,今天却忽然变大了,真是奇怪!偌大个房子,除了我之外,连一个带点儿生气的东西都没有。哪怕有只猫,有条狗也好哇!若是有个人说说话就更……我的心里仿佛有一扇窗户倏地开启了,我拿起电话机的话筒,不假思索,手指飞速向键盘上按下……

  “……”电话通了,那边有人接听了。

  “……”我瞠目结舌——怎么会是他?

八  不堪回首  铭心刻骨初恋情(二)
那天,就是他陪陈钢到我家来的那天,把新居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我。我真的没很用心去听,更莫谈去记了。倒是母亲拿出纸笔,以她那和小学一年级新生一样笨拙的手写了下来(母亲在解放后上了几天夜校,还是怀抱着我去的呢)。

  “喂!喂!为什么不讲话?喂——”

  我忙挂断了电话,一种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的忐忑不安的感觉蓦然升起,一颗心扑通扑通,即将蹦出胸膛。

  我真的搞不明白这电话是怎么拨通的。我确实没有用心去记他的电话号码,老天爷可以做证。莫非又是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在操纵着我?莫非这就是潜意识?天哪,全乱了!又乱了!我自己也不明白我自己了。我现在究竟爱的是谁?为什么在我需要爱我的人的时候,呼唤的是他,而不是他?按弗洛伊德的理论,潜意识属于原我,是真正的我,本来的我。那才真是我自己的我!地球这么大,男人这么多,怎么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地?寻来觅去又归到了初恋?

  我从衣柜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首饰匣,打开,拿起一颗光滑的半透明的乳白色的石子,我凝视着上面那“凤凰于飞”四个红字,自己胸膛里的一颗心悠悠飘到了半空中……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我擦擦眼泪,开亮门灯,从门镜往外一看,呵!是他!我立刻颜面发烧,心悸气促,一种恐惧、羞涩和着微微的旋晕的感觉迅即袭遍全身……我感到有些不能自持了,倚在门框上,做着深呼吸。这似曾相识的感觉,何时曾经有过?呵,那就是当他第一次握住我的手的时候,也就是我的手第一次被一个异性握住的时候。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再响。

  我感到窒息,我感到我的心正被一只温厚的大手揉搓着。我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吞食空气,自己对自己说:镇静!镇静!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三响。

  我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我感到大脑乏氧,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瘫倒在地。我央求着,低低地:“求求你,走吧!你走吧!”

  “笃笃、笃笃、笃笃笃”他使劲敲门,“白皪!白皪!”

  天哪!您想让全楼的人都知道吗?你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吗?你这个该死的石元砥!

  “笃笃笃!笃笃笃!”敲门声更急,喊声更大,“白皪!白——皪——!”

  不好,他发疯了!我不得不扭动门锁。

  他猛然一拉门,也许他用力太大,也许是我自己没支持住,我随着向外开启的门跌了出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八  不堪回首  铭心刻骨初恋情(三)
我的头撞到门边上,剧痛已让我不能自持,再加上头晕目眩,身体堪堪就要倒下了。

  石元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扶到小客厅沙发上,手足无措地站在我跟前。

  “你……”我不知说什么才好。

  “皪皪!”他眼中有两汪晶莹的液体在晃动,“真对不起,我没扶住,让你……怎么样?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这时我的头还在痛,用手摸摸有个大包,所幸皮没有破,说:“没关系的。”我把手收回来,触到前胸和左半侧身体有点儿潮湿。再看看石元砥,他的上衣也是湿的。我心里很不过意:“外面雨很大?”

  “皪皪,你也湿了吧?去换换衣服,会着凉的。”

  “你……”

  “我没事儿。我身体棒着呢。” 

  “身体棒也不能湿着呀。”

  我到妈妈卧室找出一件母亲的肥大的上衣递给他:“将就穿一下吧。有道是乍暖还寒天气最难将息。”

  石元砥脱下湿衣服,紧身薄毛衫下隐隐显现出突兀的胸臂肌,令人感觉到其男性的力量。我不禁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怎么样?好看吗?”石元砥穿上母亲的衣服。

  母亲那肥肥大大的衣服,到了石元砥身上就变成了“体型衫”了,他的样子很好笑,但我笑不出来。

  “皪皪,”石元砥在我身边坐下,“家中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石元砥,你冒雨来这儿有什么事儿?”

  “我没问你,你倒问起我来了,真有你的!你倒说说你刚才是怎么了?”

  “我,我没怎么呀。”

  “噫,你倒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你知道我有多着急?你若再不开门,我就砸门了。”石之砥的脸有些阴沉了,“电话挂过去不说话,屋里亮着灯不开门,我还以为,以为……”

  “白皪自杀了?”我已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可以进入角色了。

  “我问你话呢!别跟我打马虎眼!”

  “你的话我不懂。什么‘电话挂过去不说话’?谁给你挂电话了?真是活见鬼!”

  “皪皪!我现在就那么令你讨厌吗?你连句真心话都不能和我说了吗?”

  “你要我说什么呢?我真的没什么。如果我有用着市长之处,一定不客气。”

  “人需要朋友,需要倾诉。你也一样。你对我无话可说,那么要对谁说?你想给谁挂电话呢?” 

  “你是谁呀?我为什么要对你说那些?市长也不能管那么宽呀!”

  “你!好你个白皪,”石之砥双目火星乱迸,“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石——市长,很晚了,请你回家吧。”我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波澜。

  石元砥站起身,说:“走!我们到外面去走走,透透气好不好?”

  “外面在下雨,难道你忘了?”

  “我们坐在车子里,看夜景、看灯河。”

  “若被记者逮着了,明天岂不多条新闻?”

  石元砥用刀子似的目光盯了我半天,差点盯出我心里面隐藏着的“小”来。最后他摇摇头,低声恳求说:   “皪皪,弹支曲子给我听,好不好?”

  “二十多年不弹,生疏了。”

  “《高山流水》,你的保留节目总不会忘记吧?”

  我的心中一阵难过,鼻子酸酸的:高山流水遇知音,知音不在谁堪听?焦尾声断斜阳里,寻遍人间已无琴。唉——,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我了解你今天的情绪,是因为明天,过去的明天,二十五年前的明天!皪皪,无论什么事,与其憋在心里,不如渲泄出来更好些。”

  我的心悸动不已,心底发生了十二级的地震、山崩、海啸——想不到他竟然也没有忘记那一天。

  自从方才小姝对我说明天“五。四青年节”,他们学校要组织春游、联欢,又羞答答喜孜孜美滋滋地说明天晚上她将对我发布“特别新闻”之后,我的心就开始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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