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是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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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是醒?-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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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左错误的斗争。”

  “接下来呢?”林书梅问。

  石元砥的嘴张了张,又闭拢了。

  林书梅冷笑一声说:“斗争要讲策略,是不是?时势造英雄,而不是英雄造时势,对不对?这话似乎都不错,可是这与坚持‘党性’如何统一?”

  不错。还记得,“四人帮”被打倒后,传达党中央文件上有这样的话:一高级领导人说到后来“四人帮”的主张能在政治局中得以通过,是我们考虑到某个人的身体,而没有坚持。

  “林书梅呀,事情过去几十年了,还提它做什么?”我说,“我们换个轻松的话题不好吗?”

  “你们是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外面常常想这些问题,想得头痛,我就是想弄个明白。”

  “那又何必呢?”

  “不是说‘党和国家,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吗?可是为什么问题一牵扯到某个人,大家就把嘴闭得紧紧的?”

  我摇摇头,说:“这个问题确实不比司分克斯之谜容易猜,也比哥德巴赫猜想更难解。”

  石元砥微蹙的眉头紧皱了一下,声音异常低沉地说:“迷信,迷信个人,个人迷信。”

十四 白云苍狗 昙花一梦风光尽(六)
“浩劫”期间,神州大地对领袖个人的崇拜、迷信达到了登峰造极无以复加的程度。其深度、广度、虔诚度,无一不使佛教、基督教、*教等无地自容。毛主席的话被尊为“最高指示”,一句顶一万句,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连毛主席本人都说:什么一句顶一万句呀,一句就是一句。一九六六年十月起,全国刮起了一股“红海洋”之风:农村田梗地头、路旁道边、河堤江沿、坡上川下、屋顶墙壁,城市各种建筑物表面,还有随处可见的特制的大标牌、牌匾……中国这片天底下,到处是以红漆或红涂料为衬底,上用金色或银色的油漆或涂料写就的“最高指示”或者大字标语(“浩劫”中天天喊的革命口号),在视觉上形成了“天是红彤彤的毛泽东思想的天,地是红彤彤的毛泽东思想的地”。更有些地方的路口不仅有“最高指示”标牌,还设有红小兵(小学生)关卡,对过往行人逐个询查,必须背诵或朗读板牌上的“最高指示”后方可通过,一如当年“红小鬼”的“哨卡”。“浩劫”期间,“最高指示”无处不在:公共场所、办公室的墙壁上都写着“最高指示”;当时出版的专业杂志和书籍的扉页、绪论或前言必有“最高指示”;小学生课本里则多是“最高指示”和毛主席著作;文化用品的装饰图画差不多都被“最高指示”取代了。一句话,“最高指示”就是时代最强音!一九六七年以来,各地纷纷雕筑毛主席塑像,或全身或半身或头像,或水泥或岩石或铜铁等,一时间各处大小广场均增新景观。各单位、团体和群众组织都争先恐后制制毛主席像章,小如分币,大则如椰果,式样纷呈,材料多样(铜、铁、铝、瓷、竹等等)。家家户户屋子里和办公室中必有毛主席画像悬于正面墙上。购买毛主席画像、塑像时须用“请”字,否则视为不敬;每个人都是胸前佩戴毛主席像章,口袋里装着毛主席语录。有些作曲家将毛主席的许多语录和诗词谱上曲子广为传唱,因为这是时代的主题歌。后来,也不知道谁人首创,好像一夜之间普天下就兴起了“三忠于”、“四无限”活动。“三忠于”即:忠于毛主席,忠于毛泽东思想,忠于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四无限”即:对毛主席要无限热爱,无限信仰,无限崇拜,无限忠诚。每天做“早请示”,“晚汇报”:人们清晨起床后和晚上就寝前必须对着毛主席画像三鞠躬,再挥动拿着《毛主席语录》红宝书的右手,高呼“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敬祝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林副主席身体健康!”在早晨,人们必须到室外去跳“忠字舞”,然后收听中央广播电台的《新闻联播》。开会、议事时一定先三呼“敬祝”,再宣读毛主席有关语录、背诵“老三篇”,然后才转入正题;就餐之前也必须先面对毛主席画像背诵毛主席语录。以上的活动不仅在学校、机关、工厂展开,而且深入到街道、幼儿园和家庭,看似自愿,但如果有人不主动不自觉,则有“忠于”还是“不忠于”的问题。干部给群众做思想工作用毛泽东思想,同志谈心互赠毛主席语录,还有的人在相亲时第一声招呼是“毛主席万岁!”试问:将一位活着的人当成神一样,进行宗教式的顶礼膜拜,在中国历史上有没有?在世界历史上有没有?在这种情势下,红卫兵迷信,群众迷信,一般干部迷信,高级干部就不迷信吗?即使不迷信,在这种情势下,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红卫兵有句口头禅:“谁若是反对毛主席就砸烂他的狗头”、“谁敢反对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就叫他不得好死”。红卫兵实践这句口头禅的能力是无人会怀疑的——红卫兵想要抓的人,任你上天入地,他们都有本事把你揪起来。你想独树一帜吗?只怕旗帜还没挂起来就被扯破了!在这种情势下,谁有回天之术呢?所谓的“二月逆流”不是最好的实例吗?

  沉寂,沉寂,良久。

  林书梅又说:“还有一件事我总想不明白。‘浩劫’是个全局性的错误,全党全国全军全体人民不说百分之百都参与了,也是绝大多数都参与了。要说错误,大家都有,只是程度上的不同。在清算这种错误的时候,不见领导干部们检讨,只见他们仍旧官高爵显,领导群众,教育群众。而一些所谓犯了错误的群众,是终生都不得超脱。”

  我的鼻子酸酸的,嘟哝道:“别人检不检讨不要你审查,你怎么能知道呢?”

  “他们确实被整得很惨 ,多少*/离子散,多少人家破身亡啊!”石元砥说,“而‘四人帮’之流也受到了历史的审判嘛。”

  “他们受害的时间有多长?而我们呢?”林书梅眼中含着泪水,“我们这些青少年,那可是整个的人生啊!”

  我心中猛然一颤,“唉,‘牢骚太盛防肠断’!”

  林书梅沉吟一下,说:“可我们连诉苦的地方都没有啊!我……”

  我害怕林书梅再说出些什么来,抢着说:“林书梅,你今天已经诉了不少苦,还没诉够哇?我看你我还是不要辜负市长的盛情吧!”

  林书梅笑笑,说:“可不是!我们谈论那些事情有什么用呢?历史原本就是胜利者的功德碑,人生原本就是大梦一场,凡事何必太认真!不过,现在我觉得心里敞亮多了,真不枉今日之会!”她端起面前的酒杯,“来,我提议,为我们的相识,干杯!”

  “在梦中吗?”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句,并未举杯。

  “你,你捣乱鬼!”林书梅嗔道。

  石元砥端起酒杯,与林书梅碰了碰说:“今天,我破例陪您一杯,代表我们市和我个人欢迎您!”一饮而尽。

  “大市长不喝酒?你酒精过敏?”林书梅问。

  石元砥摇摇头,拿起酒瓶给自己倒酒,端起杯与我碰了碰,又是一饮而尽。他没有说话,眼睛里分明有流动的东西在闪烁。

  我捧着杯傻楞楞地望着石元砥。

  林书梅用胳臂肘拐拐我,说:“喂!不要失礼呀!”

  “啊,啊——”我回过神来,我感到面颊上有凉丝丝的液体流过。说时迟,那时快,那液体堪堪滴入我的酒杯中。我捧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抓过酒瓶为自己斟酒,一连三杯。

  这回傻楞楞的不是我了,换成了林书梅和石元砥。

  采桑子   青春祭

  不堪回首流年事。蒙昧单纯,血色青春。云雾山中失本真。

  风平浪静韶华去。心宇重云,不雨长阴。冰/火交加炼病魂。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四 白云苍狗 昙花一梦风光尽(七)
入夜,我窗台上那盆昙花竟然悄悄地开了。仿佛就在刹那间,如令若箭的花茎上绽出了两朵冰雪般洁净的似莲非莲的硕大的白花,一股似有还无的梦幻般的芳馨悠悠来自天际。黑绿苍碧的肉质花茎铁一般坚挺,似情的凝聚,若爱的精炼。呵,难怪你有“月下美人”的别号,果然不同凡响!啊,你本该是瑶池仙品,你可是错生于人间,还是因为罪过被贬下凡尘?我久久伫立在窗前,痴痴地望看那花儿……

  “喂!你又傻楞楞地干什么?”林书梅冷不丁从身后给我一巴掌。

  我猛地一哆嗦,目光游移了一下,待我再聚拢目光去看时,那两朵昙花,已然蔫萎了。一种莫名的凄楚油然涌上心头,我真想哭:奇葩美人,令剑英雄,倏忽逝于一瞬间,悲哉!哀哉!哦,对了,佛教中称之为“警世之花”,警世之花,你警示些什么呢?你美极而短命,故有昙花一现之说。那么你是在警告世人浮生若梦,转眼皆空,诸事勿需执着?抑或是昭示众人生命短暂,要抓住稍纵即逝的时光?呵,昙花一现!呵,昙花一梦!人生……

  叮呤呤——叮呤呤——电话铃响了。

  “哪位呀?”我抓起话筒。

  “韩江南。”

  “有事吗?”

  “想听听你的声音。”

  “无聊!”我此刻心里正郁闷,没情绪听这个。

  “今天你做什么去了?到处找不到你。”

  “需要向你汇报吗?”

  “哦,那小子,那孙子又找你……”

  “说什么哪?太没品了吧?”我不无悻恼。

  “皪,你是成心怎么着?明明知道我不待见他,你却……”

  “你待不待见与我有关系吗?”

  “这话太伤人了吧?你不把我搞得遍体鳞伤不称心怎么着?”

  “真没想到我还有那么大杀伤力。哈—哈——哈—”我笑得很放肆,是故意地。

  “我是认真的,皪!”

  “我跟你开过玩笑吗?”

  “你是怎么了?和吃了枪药似的。”

  “不爱听?挂了。我想休息。”我放下电话。

  林书梅扳着我的肩头,问:“怎么了?白皪,干嘛拒人千里呀?”

  “讨厌!动不动问你干什么、去哪了,关他什么事!”

  “嘿!你怎么这样不解风情啊?人家关心你嘛!”

  “不必。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老婆、孩子吧。”

  “哦,你是可怜……唉,你可怜人家,谁可怜你?哦,你害怕别人说三道四?莫非你想死后立牌坊?做梦!你都这样了,还怕什么……”

  “我怎么样了?我还不服气了,我……”

  “好!好!这才是白皪!”

  “好哇!你对我使激将法!”

  “是你的东西,你就应该拿回来,那也是一种胜利。让人们看看,你没有输,没有输!人活着为什么?为了一口气!俗话怎么说来着?哦,‘不蒸包子争口气’嘛!”

  我的心里有一点热热的痒痒的。

  “韩江南跟我都说了。他们的结合也是历史的错误嘛,应该改正。你不要怕,你……”

  “历史”二字让我的心又冷了:历史就是历史,改正?哼!

  我和林书梅又并排躺在兄嫂的旧床上。林书梅很快就睡了,可我怎么能睡着觉呢?我悄悄爬起来,伏在案头写今天的日记。写完已是翌日凌晨四点半钟了。

  七绝

  一线熹微天际透,

  深闺犹作断肠诗。   

  嫦娥不悔偷灵药,

  唯叹凡夫觉悟迟。

十五  迷离梦断   魂萦科学开新元(一)
1990年6月12日    星期一    天气晴

  仿佛刚刚朦胧入睡,天就大亮了,我强迫自己爬起来。一照镜子,自己先吓了一跳——镜中人的双眼红肿得像天上蟠桃园里熟透了的蟠桃,眼裂变成了一条线样的缝隙。唉,这个世界又哪儿不对劲了呢?为什么又总是让我烦恼呢?

  昨天,我值白班。韩江南打电话邀我吃晚饭,我推辞了。下班回到家里,他已经在等我。我实在是不想去,怎奈他苦苦央求(昨天是他的生日),母亲也再三劝说,只好跟他去了。不料,到饭店门口一下车,与章遺世来了个狭路相逢。两个男人除了打招呼之外,没有其他语言和行为,但是我已经感觉到了刀光剑影。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饭,所有的美味佳肴在我口中都形同嚼蜡。夜里,我又失眠,身体里多余的水分又从泪腺中分泌出来。

  这可怎么出门呀?可是,无论如何今天我得去上班。因为我的第九十八例“试管婴儿”定在今天出生,我必须去迎接她(B 超已确定其为女性)。管那么多呢!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爱怎么议就怎么议吧!旦丁有语:走自己的路,让人们去说吧!现代人有话:活着是为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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